電梯門關了。
橘色光芒自眼角閃過，按下向下按鈕的柔荑止步半空。桃華轉過頭，正巧捕捉到金色煙花在夜空中炫然綻放的瞬間，墜落的星火彷彿發亮的雨點。
更多火光竄上天際，煙火如花，一朵一朵盛開凋零。隔著電梯玻璃，四周寂靜無聲，但當她將手貼上冰涼玻璃時，似乎仍能感受到整個城市歡聲雷動。
一年就這麼跨過了呢。
桃華勾起笑，壓下了向下的按鈕。
電梯直直地向下墜落，萬家燈火在夜裏閃爍，彷彿煙火落下的星點。她倚著扶手，側額輕靠玻璃，在臨月酒店著名的玻璃電梯中將整個城市收進眼底，疲倦又滿足地垂眸。
人仰馬翻的年底總算是平安地跨過了，只可惜升上副總之後，她就不得不從各樣跨年聚會中缺席了。
不知道芙蓉晚今天回不回家？就算無法和妹妹吃晚餐跨年，至少新年的第一頓早飯可以小聚一下。
不知道側柏今晚過的開不開心呢？真是勞煩奈河先生了啊……
不知道──
降到底的電梯頓了一下，緊接便是開門的叮咚鈴聲。桃華回過神來，理了理圍巾，踩著跟鞋踏過光亮的大理石地板，越過酒店華美的大廳。
方才被電梯鈴聲打散的心頭人影，不知不覺又凝聚起來，且在心和腦海中越發清晰，擾亂了她心跳的頻率。桃華吸了口氣，再度理了理頸上圍巾，包住自己泛紅發燙的面頰和耳根。
……不知道孤兒院那裏看不看得到煙火。
當她穿越旋轉門，孤身一人迎著冷冽晚風時，桃華頓下腳步，一手拉緊大衣，另一隻手卻不自覺地探進提包裡，握住手機。
好想聽聽他的聲音，縱使只有一句新年快樂也好。
像回應她心中所願，握在手中手機突如其來地震動，鈴聲大作。桃華嚇了一跳，甫定下心，熟悉的來電號碼和名字卻讓她在微微一愣之後，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胸口燙燙的，心跳聲更加不受控制了。桃華抿唇，忍住羞怯的笑意，輕輕滑開手機。
「琰──」
『桃華，後面。』隔著手機，他音訊不穩的嗓音裡透著笑意，打斷她的話。
「……欸？」
桃華困惑地眨眨眼睛，一時間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愣愣地回過頭，此時飯店外的人潮依舊可觀，但她一眼就從人群中望見一雙含笑的桃花眼。
那半面紫紅胎記的男人一手藏在夾克口袋裡，另一手握著舊式按鍵手機，側身站在公車站牌下，在與她對上視線的瞬間軟了神情，輕輕地笑了起來。手機裡登時傳來賀琰低低地笑聲，帶著幾分計畫得逞的得意。
這預料之外的會面讓桃華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從當機的思緒中反應過來，賀琰已結束通話，穿過來往行人向她信步而來。
這新年的第一個晚上，溫度就如氣象預告的驟降。而她不畏冷的情人依然只裹著一件不算厚的夾克，穿著一如往常簡便而單薄。回過神來的桃華注意到他曝露在冷風中微微泛白的頸脖，蹙了蹙眉，在賀琰出聲阻止前拉下圍巾，踮起腳尖，二話不說為眼前的男人圍上。
「不用特別來啊，我家不遠的。」理平圍巾，她將溫熱手心貼上男人的面頰，指腹傳回的冰涼溫度讓她忍不住揪起眉心，語氣卻因他的出現不自覺軟柔幾分。「難得跨年夜，就好好陪你家小孩們跨年嘛……」
「那些傢伙早瘋成一團了，我不在也沒關係。」賀琰聳聳肩，一面咧嘴向她輕輕笑起來，一面稍稍鬆開她替他繫上的圍巾，一端圍著自己，一端圍著她，將兩人一同裹進那條長長的圍巾裡。「所以我趁亂逃出來了。比起小鬼們，我更想陪妳，桃華。」
桃華眨眨眼睛，含糊地應了聲後收回雙手，紅著臉飄開視線。也許是重回頸脖的圍巾染上他的溫度，也許是他那句「更想陪妳」，明明外頭的冷風依舊凍得扎人，她卻覺得渾身暖得發燙。
「……再說那麼晚了，妳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似乎受紅透耳根的她影響，一小陣沉默後，換他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賀琰換了話題，理了理根本沒有皺的圍巾，再輕輕牽起她放下的手。「送妳回去吧──啊，對了。」
「嗯？」
桃華仰起臉，偏了偏頭，困惑地望著身邊的男人。而他笑了笑，將她纖細的小手放進夾克口袋裡，緩下步伐，與她並肩而行。
「新年快樂，桃華。」
「……嗯，新年快樂，琰。」
她低下頭，拉起共用的圍巾蓋過發燙臉蛋，而後輕輕地回握那隻牽著自己的大手，取暖似地挨近他結實而溫暖的胳膊。
2016-01-13, 23: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