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站在菜攤前，正努力從一大堆大白菜裡挑出最大最划算的那一顆。
然後突然感覺到有人拉了他的褲腳。
低下頭。
他與抱著大兔兔娃娃的小女孩對上眼。
「葛格，可以幫貝貝找咪咪嗎？」
02.
「於是你就帶她回來了？」
依然是那稍顯普通的公寓房子，穿著西裝笑容神秘蠱惑的男人用一點也不符合他形象的動作指向坐在單人沙發上，捧著一杯熱牛奶小口小口喝的小女孩跟大兔兔娃娃。
「不帶回來要怎麼辦？她都抓住我的褲子了？」
「丟路邊或裝沒看到都可以！」
「你超殘忍的。」
「不是我殘忍而是這裡不是托兒所，不幫忙照顧小孩的！快把她帶回去扔！」
「可是她委託我們幫忙她找媽媽！」
「那又怎樣，她的條件沒有──」
「她符合了。」
比起男人打扮的較為普通不顯眼的青年截斷男人的話。
而男人這才板著難看的臉，極度緩慢的再次把目光移到女孩方向。
女孩身旁的大兔子娃娃耳朵上，貼著一張名片。
他咬牙。
03.
妳叫什麼名字？
貝貝，咪咪說貝貝叫貝貝。
今年幾歲？
貝貝五歲了。
住哪裡？
貝貝家。
家裡有什麼人？
有咪咪跟貝貝，啊，還有兔兔。
貝貝的媽媽在哪裡上班？
不知道，咪咪沒班班。
貝貝媽媽長什麼樣子？
咪咪很漂漂，頭髮長長，漂漂。
……貝貝記得跟媽媽在哪裡分開的嗎？
不知道，貝貝突然找不到咪咪，貝貝迷路了，兔兔說葛格幫貝貝。
──幹。
唔？？？
04.
聽見青年問了一堆問題卻等於沒問，男人板著一張臭臉關上冰箱門，替自己倒了杯飲料，然後才又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我真的希望你把小孩扔回去，不要接受這個委託。」
「她有符合資格。」
「那又怎樣？我也有權力選擇要不要接。」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不想接？是因為她沒錢嗎？」
「……」
「如果是的話，我替她付，這樣可以吧？幫她找一下媽媽有什麼困難的？」
青年固執的瞪著男人。
而男人卻反而在青年這樣的回答以後鬆開了一直緊握的拳頭。
「不困難，但、這對她根本不是好事。」
「幫她找媽媽才不會不是好事。」
青年斬釘截鐵的回答讓男人瞇起眼。
最後笑了。
05.
青年在最初遇到女孩的地方到處問。
青年跑了很多公園。
青年問了許多的人。
依然抱著大兔兔娃娃的女孩坐在長椅上，把青年買給她吃的糖果收了一半起來。
「為什麼不吃完？」
「糖糖好吃，要分咪咪吃。」
「……」
「葛格，什麼時候可以找到咪咪？貝貝想回家了。」
女孩天真的發問。
但再也沒有人回答。
只有一隻純黑色的貓從長椅上跳下，閉上了璀璨的金色貓瞳。
06.
「你想要什麼呢？」
「幫貝貝找咪咪。」
「為什麼一定要找？」
「貝貝喜歡咪咪。」
「──我明白了。」
07.
女人摔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望向他們的方向。
「別開玩笑了，她、她、她已經失蹤好陣子了！你們怎麼可能遇到她！」
面對女人帶著顫抖的問題，青年卻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氣，眼淚無法停止的從眼眶中滾出。
而男人卻一如往常的站在那裡，西裝筆挺的，與其他兩人相比一點凌亂都沒有。
「妳為什麼覺得不可能呢？」
「這、這個──」
「因為她不是失蹤，而是讓妳親手掐死，對吧？」
男人的目光凜冽。
而青年仍是掉著眼淚。
08.
咪咪，貝貝很乖、不要打貝貝。
咪咪，貝貝很喜歡咪咪。
咪咪。
為什麼要捏貝貝？
貝貝很痛。
咪咪，貝貝不舒服。
咪咪，快放開貝貝。
咪咪、咪咪……
──兔兔，會對貝貝笑的咪咪，去哪裡了呢？
09.
對不起，請原諒我。
我只是、只是再也無法忍受了。
太累，真的太累了……照顧孩子什麼的……
──我根本，就沒有想要過她啊！
雖然難受到止不住哭泣，但青年還是聽見了女人這樣的發言，那讓他下意識的就要抬頭反駁對方。
但他的褲管卻被輕輕的拉了兩下。
轉過去。
他跟抱著大兔兔娃娃的女孩對上眼。
10.
「為什麼……」
「我早跟你說不要接了。」
「但她還這麼小、還這麼小啊！明明就還有大好未來的、可是、可是……太過分了，真的、太過份了……」
男人沒有回應青年的話。
只是直直的望著遠方。
「至少你該高興，她最後是笑著走的。」
11.
「對不起，沒幫到妳。」
「葛格們有幫了，貝貝找到咪咪了，雖然咪咪不要貝貝。」
「……」
「沒關係，貝貝很開心了，貝貝還有兔兔，兔兔會陪貝貝。」
「……妳下輩子，會比今生幸福，相信我。」
「嗯，相信黑色的葛格，兔兔也說相信葛格。」
女孩仍有些依依不捨的往女人逃跑的方向看去最後一眼後，才笑著抓著兔娃娃的手跟他們揮了揮。
12.
「也對，貝貝投胎一定會更幸福！不過、那種母親……真的太過分。」
「她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一定會！不是都說什麼會有報應嘛，老天一定會給她懲罰！」
「──不用輪到老天給。」
「你剛說什麼？」
「……不，我什麼話也沒說。」
男人轉身，朝著女人剛才離去的方向。
勾起了神祕蠱惑般的笑。
13.
沒事的，沒事的。
只要逃走就沒事了。
他們沒有證據。
他們沒法抓她。
連警察都判斷是意外了，她就不信那樣兩個人能做什麼。
什麼鬼、什麼妖怪，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不過就是不小心意外讓孩子死掉而已。
況且最初她也沒想過會這樣的。
所以不能怪她，絕對不能怪她！
她扶著牆，在冷靜過後才覺得自己剛才的慌張很可笑。
然後她才想再次邁開腳步，卻發現腳步很沉很重。
往下看去。
雙腳各被幾雙不同的小手抓住。
從數月大到七八歲、各個年齡不一，卻同樣不不像活人的小孩緊緊的攀著他。
抱住她的小腿。
爬上她的大腿。
環抱她的腰部。
攀住她的肩膀。
一個一個，貼的那麼緊。
『馬麻……』
『媽咪……』
『咪咪……』
『我們、有媽咪了啊……』
「啊啊啊啊──」
14.
男人輕撫著從兔子耳朵上拿下的名片。
最後輕輕收進上衣口袋裡。
「──你的委託，我完成了。」
他轉身離去。
而被留在垃圾推理的骯髒兔娃娃，這才像笑了一樣。
2014-06-17, 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