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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昊家】昊二哥失憶記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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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蒔
家道小康
家道小康
尚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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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古×昊家】昊二哥失憶記 Empty
發表主題: 【古×昊家】昊二哥失憶記   【古×昊家】昊二哥失憶記 Icon_minitime12019-09-20, 12:28


事情發生的時候,武戌正在外頭聘僱押標的商行點貨。
一聽到消息,他便立刻丟下手頭上的工作,二話不說就趕回昊家。

然後一進昊家大門,他人還沒靠近昊礬住的院子,他和昊礬收養的孩子就先撲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眼睛紅通通地,眼睫上還掛著淚珠。

「娘,對不起,恬兒知道錯了,求娘不要把恬兒丟掉……」

性子像極了昊礬、向來傲極了的孩子這是頭一回真真切切地哭紅了鼻子,既慌亂內疚又可憐兮兮的模樣讓武戌內心忍不住像砸進了一顆大石頭。

沉甸甸地,很慌。

他沒辦法想像事情到底是有多嚴重,才會讓從來只知道假哭、就算受傷也不會真的掉半滴眼淚、甚至有時候真的是自己錯也會死不認帳、各種賴皮的孩子不但乖乖認錯還露出這麼害怕的模樣。

他還慌著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較合適,見他沉默不語,猶自讓孩子跪在那裡,昊家爹爹立刻不高興了。

「孩子都說知道錯了,事情也真不能全怪恬兒,他已經夠內疚了,你幹嘛還怪孩子?武戌,我跟你說,你不能因為孩子不是你自己親生的、也不是跟你姓就不疼他。」怪罪完武戌之後,昊家爹爹轉頭便安撫起跪在地上的男孩,「恬兒乖,你不用擔心,沒人會因為這件事怪罪你的。」

「爹,我並沒有──」

「可是──」

武戌解釋的話和昊恬追問的話語全因突然被打開的房門而斷掉。

一大一小立刻轉頭看向門內。

兩道同樣寫滿期盼和擔憂的視線讓正從裡頭走出來的季玖瞬間真有種想轉身躲回屋子內的衝動,但考慮到外頭的人已經擔心到快要瘋掉,更別說還有個從事情發生後就自責到一直在掉眼淚的孩子,季玖還是硬著頭皮承受住了那兩道視線的洗禮留在了原地。

頂著武戌和昊恬的視線,他輕咳一聲,「那個,昊礬──」

話音未盡,一陣風吹過他身旁,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先看到自己面前、本來武戌站著的位置已經沒人了,而本來跪著的那個小的,也已經爬起來咚咚咚地往他跑過來,只是因為腿較短,季玖回神的時候,他才剛跑到季玖身邊,要從季玖身旁鑽進門內。

最後季玖看著只剩昊家爹爹的院子,有種很想撫額的衝動。

聽他說完啊,他只是要說昊礬醒了好嗎?

屋內。

昊然站在床邊,因為武戌不在而先被請來診治的大夫正在收拾藥箱,而身為事主的昊礬剛醒來,正在昊然的幫忙下搖搖晃晃地坐起身。

武戌進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包在昊礬額頭上那一圈圈刺眼的雪白紗布。

「大哥?我怎麼了?頭好疼又好暈……」

「小心些,你被倒下的貨架撞到頭了,受了點傷,大夫說你這兩天會容易頭暈想吐,但好好休息、過陣子就會好了,不用擔心。」

「我是不怎麼擔心,要擔心的是你們,這可是昊家唯一一顆有智商的腦袋,撞壞了你們怎麼辦?」

「還能貧嘴,看來你是真沒事了。」

「自然沒事,只是撞了一下而已,能有什麼大事?」在昊然的幫助下坐正後,昊礬一邊低低地笑了一聲、一邊將視線往剛剛進門的一大一小瞥了一眼,但沒說什麼又轉了回來,「行了,真沒事,不用擔──」

「爹!您真沒事嗎?恬兒好擔心!Q口Q」

話說到一半,剛進門的昊恬一聽他那樣說便直直往他身上撲,不過才衝沒兩步就被站在他身後的武戌一把揪住領子、阻止了前撲的動作。

「你小心些,你爹身上還帶著傷呢。」

「對,不能再把爹撞壞了。」聽武戌這麼說後,在昊礬出事後就一直自責得不行的昊恬連忙抹掉眼淚,乖乖地站直了身子,然後慢慢走到床邊抱住了昊礬的一隻手臂,依戀地在他肩頭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爹,對不起,都是恬兒不好,不該到處亂竄,害爹為了保護恬兒才被倒下的貨架撞傷,但恬兒真不是故意的,恬兒會很乖很乖地好好照顧受傷的爹,爹不要生恬兒的氣好不好?」

昊礬在被抱住手臂時不明顯地僵了一下,然後才慢吞吞地抬起手臂揉了揉身邊小孩兒的頭。

「沒事,爹……爹不生氣。」

「真的?」

「嗯。」

「那爹給恬兒親一個?」

對於小孩的要求,昊礬沉默了幾秒,才笑瞇瞇地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扯了一把小孩軟嫩的臉頰,「恬兒剛剛說要爹給你什麼?」

「……要爹給恬兒笑一下。」非常有求生意志的小孩一秒改口。

小孩兒眼淚汪汪地,很可憐,但見昊礬還會和昊恬開玩笑,顯然昊礬是真沒事了,其他人便也安下了自從得知昊礬出事後就一直高高懸掛起的心,又見昊礬有幾分疲倦的樣子,想起大夫臨走前的交代,昊然便開口讓昊礬再睡一會,然後帶走了昊恬和屋子裡的其他人。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之後,昊礬才鬆了口氣地頹下肩膀。

但這口氣還沒鬆完,他就又被嚇得坐直了身子。

「你不認得恬兒。」

突然響起的嗓音非常低沉富有磁性,好聽得不行,說話的語調也是懶洋洋地,拖著調子,聽起來不怎麼具有威脅性,甚至感覺就像是一句在閒聊著今天天氣如何如何一般無關緊要小事的感覺。

但突然出聲很嚇人。
話語的內容更嚇人。

昊礬是真沒想到房間裡頭還有人,他以為人都被他大哥帶出去了,才鬆口氣的,沒成想門邊原來還站了一個沒出去。

他把視線往門被帶上後便昏暗了下來的角落看過去。

站在那裏的是個非常高大英挺的男人,身材精壯,不是虎背熊腰的魁武、而是屬於練家子的結實剛硬,身上穿著布料和款式都極其尋常普通的黑色武服,內斂又有著不容小覷的震撼力。

但更震撼的是那張臉。

俊美陽剛的五官如刀刻般稜角分明,劍眉星目、墨眸銳利如鷹隼,高挺的鼻梁底下,微抿的薄唇刻著冷硬的線條,單看臉的話,會讓人覺得那是一名手掌大權並且身分尊傲的貴人,特別是當對方從陰影之中一步一步向昊礬走過來時,威壓十足的氣勢更像。

昊礬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莫名就有點無法順暢呼吸,掌心汗濕、心跳加速。

但詭異的是,那並非因為緊張,雖然他本來也不太可能因為一個男人的靠近而緊張就是,但此時此刻,他寧可緊張,緊張還遠比覺得男人很『可口』還要來得好太多了!

他這是撞壞腦子了吧?

肯定是!

不知不覺中,男人已經走到床邊,就站在昊礬的身側微微彎下腰,伸出手,指腹輕柔地撫過昊礬的眼角,視線則是不經意地落到了昊礬額上的紗布上。

讓昊礬更感到恐怖的是,他居然對這個男人的靠近一點也生不出戒備或者反感的情緒!

「不只恬兒,你也不認得我。」

見他一直沉默不語,男人又開口補了這樣一句。

讓昊礬覺得很可怕的是,分明這些應該都只是男人自己的推測,但男人的語調卻萬分肯定,而昊礬很確定自己應該沒有做出任何能夠讓男人肯定自己猜測的行為才是。

偏偏男人好像真的就只是看著他,也能懂他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而且在男人說出這話的瞬間,昊礬看見男人深邃的黑眸中似乎一閃而過一絲哀傷的情緒,那讓他一瞬間有種像是心口被槌子狠狠擊打了一下的感覺,但眨眼之後男人的眼中又只剩下審視和觀察的味道,方才的難過像是錯覺一般,惟有昊礬自己心臟處微微的鈍痛還殘留著。

見鬼了,看到這人難過,他居然覺得捨不得?

不過無可否認的是,他確實不認得面前的男人和方才那個莫名其妙抓著他喊爹的孩子。

更正確的說法是,他其實連大哥都覺得有一點陌生,或者應該說,昊然這個人他是認得的,但方才的這個昊然,似乎比他記憶中還要年長許多,像是一夜之間就從少年長成了成熟的男人。

「你認得昊然、認得……老爺,唯獨不認得我跟恬兒,」然後在他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男人又接著繼續說出自己的推測,「所以你這是、失去了跟我們有關的記憶?不對,你看大ㄙ──少夫人的時候眼神很陌生,看著昊然的時候也多少有一點小心翼翼的感覺,但你分明是認得他的,所以你應該是記得昊然、只是不是現在這個時間點的昊然,加上從你不認得我這點推測,你失去的應該是、十六歲之後的記憶?」

「……你姓蛔對吧?」他媽的,全對,這人到底是他什麼人!

聽見他帶一點沉痛的問題,男人爽朗又愉快地笑了出聲,似乎對於他暗指他是不是他肚內蛔蟲的這件事感到很開心,「我不姓蛔,雖然我倒是挺想的,但我姓武,單名戌,是鏢局的鏢師之一,既然你不記得了,那在你想起來之前,先重新認識一下。」

男人朝他伸出了手。
他頓了一下,才握住男人乾燥又寬大還明顯帶繭的掌心。

「我叫昊礬,記憶中是剛滿十六歲不久。」

×

總之,昊礬失憶了。

他的記憶回到了十六歲那年的春天,那時候武戌還沒前來應聘昊天鏢局的鏢師,所以昊礬不認得他,然後自然而然也不認得多年之後才嫁入昊家的季玖,以及他跟武戌成親多年後才收養的昊恬。

從武戌口中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自作孽於是慘遭爹爹遺忘的昊恬差點哭成人乾。

季玖也是頗為錯愕。

唯獨身為對方娘子的武戌像是沒事人一樣,不但若無其事地跟昊礬重新認識了,還自告奮勇向他講起在他十六歲之後昊家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像是季玖嫁給了昊然,還幫昊然生了個成天在問十萬個為什麼的兒子。

像是昊箜喜歡上了銷金窟的天籟,最近的新職業是對方的娘子,而且已經很久沒失業了。

像是昊緲平安過了十八歲的生關死劫,之後身體好了,但是靈魂跟一個青年對調,現在頂著青年的殼,還被晉南王的世子給拐跑了,昊家的人還在致力於把世子變成柿子泥。

至於佔據了昊緲身體的那個青年本名叫爾昊,想著相逢即是有緣,況且兩個人魂魄好像換不回來了,昊家爹爹就認了爾昊當義子(女?),爾昊改名叫昊爾,幸好對方本性並不壞,就是有點太活潑,成天老愛往銷金窟跑去找天籟那個叫安樂的小徒弟跟叫杜知懿的大徒弟玩,後來還嫁給了杜知懿。

武戌說了很多。

除了昊家人的事情之外也講了不少鏢局的變化,還有昊礬曾經為了鏢局受傷並且自廢武功、重新練武之後武器改戟為軟劍的事,現在看似行動不便,有大半都是裝出來給外人看的,然後他幾年前因緣際會下收養了一個孩子,取名叫做昊恬,恬然自在的意思,就是那個哭成人乾的娃。

這番零零碎碎講下來,講完天都黑了,唯獨自己的事,武戌半句也沒有提。

「總之,大少夫人跟昊子──也就是爾昊都是好人,現在雖然有點陌生,但相處一陣子之後你肯定會喜歡上他們的。」嗯,喜歡上玩他們也是一種喜歡,他沒說謊,「至於現在,你先休息吧,畢竟受了傷,就算你覺得自己沒事也還是多休息比較好。」

說著,武戌自然而然便要伸手扶昊礬躺下。

但手才剛抬起,他猛地想起現在的昊礬並沒有和他相識並且相戀的記憶,在對方眼中,現在的他還是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但他比誰都瞭解昊礬,所以更清楚現在的昊礬認知中自己還是個四肢健全的人,這樣的他並不會想要依賴任何人,換言之,他出手扶對方的舉動不會換得對方的感激,只會讓猛然意識到幾年後的自己已經是半個廢人的昊礬心裡更難受,於是本來抬起的手又默不作聲地悄悄放下了。

一直低垂著視線注視著錦被上鴛鴦花紋的昊礬並未沒注意到他的動作。

他在思考一件事。

關於昊家其他人的事,經過武戌的介紹,他已經了解了不少,而且今天他也把那些被他遺忘掉的人都見過了一輪,不管是不記得的季玖、還是變了個樣的昊緲、甚至是那個哭歸哭、但眼神很狡黠的昊恬,他都能夠透過觀察大致推斷出對方是怎樣的人,以及自己失去記憶之前和對方應該是怎樣的互動。

而這一切都跟武戌說的能夠對得上。

像季玖鐵定是被他玩的。
爾昊也鐵定是被他玩的。

昊恬性子像他,裝作傷心難過的樣子,其實眼睛咕嚕嚕轉得靈動極了,這就是個小奸詐鬼,雖然昊礬不太能理解長大後的自己怎麼會想要收養一個小孩,但這個確實十成十是他養出來的沒錯。

唯一的例外是武戌。

其實武戌並不是沒有提過跟自己有關的事,只是提的並不多,而且提到的感覺都是無關緊要的部份,例如他是在昊礬十六歲那年夏天進入鏢局,已經待了很久,跟他們兄妹關係都不錯。

昊礬曾經問過武戌,為什麼是對方來向他介紹家裡的變化。
武戌當時頓了一下才回答他。

「昊然在忙,我就自告奮勇過來幫忙了,反正我在鏢局待了很久,很多的事情我也知道。」

聽起來無懈可擊的回答,邏輯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也抓不出錯處,但昊礬就是感覺對方應該是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提,而且就是那一件漏失的事,讓這一切令他感覺非常不協調。

好像一件機關缺失了一個零件,雖然一樣可以運轉,但感覺就是不太對。

喀拉拉地。

總讓昊樊有種渾身不對勁的感覺。
這種感覺,還只出現在武戌在或者提到武戌的時候。

顯然,問題出在武戌身上。

不過這傢伙到底是隱瞞了什麼事呢?感覺應該不會是可能危害到昊家的事,如果是的話,長大後的自己應該沒那麼傻,還放任對方融入他們家融入得這麼徹底。

在他思考的時候,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被武戌從坐姿壓回了躺姿,還蓋好了被子。

「行了,不管你在想什麼都別想了,你傷了頭,現在應該要多休息才對。」看見他半露在被子外面的臉蛋擺出了一張不以為然的表情,武戌好笑地伸指彈了他額頭一下,「大夫說了算,懂嗎?」

「大夫?」

「神醫門的二徒,了解一下。」

「喔。」

對吼,武戌說過,他曾為昊緲請來神醫診治,後來昊緲也入了神醫門成了神醫的第七個徒弟,那時候他還推測應該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家才會如此接納武戌。

「好了,快睡吧,明天見。」

「明天見。」

打過招呼之後,武戌替他吹熄了房內多餘的燭火,只留了一盞被琉璃罩籠著的油燈放在床邊的矮櫃上,方便他萬一夜裡醒來不會看不見東西,然後便轉身往門外走去。

他看著武戌離開的背影,差點脫口問對方要去哪裡。

這問題很怪。

武戌除了回房休息之外還能去哪呢,況且不管對方還要去哪,似乎都不關他的事才對,更別說他方才那個問題的裡含意其實更像是想問武戌──

──你不留在這裡要去哪裡呢?

但武戌留他房裡幹嘛!
他又不是傷重得要人徹夜照料不可!

他撫著額,突然覺得失憶好像真的有點要人命。

長大之後的他到底腦子在想啥啊?

正想著,門口突然傳來動靜。
他側頭看過去,就看見正要離開的武戌一打開門,外頭就探進來一張小臉蛋。

「爹爹睡了?」

那副看起來非常欠人吊起來打屁股的模樣,除了昊恬也沒誰了。

「還沒。」他說。

「但要睡了。」武戌補充。

對於武戌裡含意就是『你爹要睡了別去吵他』的補充裝作沒聽見、不明白,昊恬仗著自己個子小,一矮身就從武戌身邊鑽進了房內,啪搭啪搭撲到床邊,睜著一雙亮閃閃的眼睛看向昊礬。

「那恬兒可以跟爹爹一起睡嗎?」

昊礬還回答,武戌就一把拎起了趁隙而入的小鬼扛到肩上,還拍了下小孩的屁股,啪地一聲非常響亮,「不可以,你爹傷著呢,你睡姿不老實,萬一半夜亂動,打到你爹傷口怎麼辦?」

「我不會──」

「嗯?」

「爹爹晚安……」

不知道武戌做了什麼,本來還想掙扎的昊恬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跟屍體一樣軟綿綿地掛在武戌肩上,昊礬的角度只能看見武戌應該是看了或者瞪了小孩一眼。

看來昊恬還蠻怕武戌的?

「乖,恬兒如果要人陪的話就跟武伯伯一起睡吧。」

「好……丌口丌」

昊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武戌似乎在武伯伯三個字上加了重音?

沒等他多想,武戌就帶著昊恬關上門離開了。

×

武戌自然是沒有自己的房間的,或者應該說,他的房間就是昊礬的房間,離開昊礬的房間他也沒地方可以去了,本來他打算去客房將就幾個晚上,但正巧昊恬送上門來,他就直接不客氣地去了小孩的房間。

熟練地把小孩打理清洗好塞到被子裡之後,武戌用剩餘的清水簡單擦拭過身體就躺上床。

已經意識有點模糊的昊恬掙扎著擠進了武戌的懷中。

「娘,你為什麼不跟爹爹說你是恬兒的娘?」
「小孩子問這麼多幹嘛?」
「但娘感覺很難過啊?」
「暫時而已,遲早會變回你娘的。」
「真的嗎?」
「不相信你娘的本事?」
「信啊。」
「那就快睡。」
「喔。」

小孩子精神沒那麼足,才說一會話就睡熟了,反倒是武戌睜著眼睛睡不著。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好笑,又不太意外,其實每回離開昊家去送貨的那些時間,他在外頭也從來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並不僅僅是因為護鏢需要戒備的關係,還因為懷裡缺了個溫度。
眼下他懷裡確實有人,但依然不是正確的那一個。

想到昊礬,他又忍不住想嘆氣。

明天聯絡看師父能不能過來一趟給昊礬看看狀況吧。

今天一整天,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看見昊礬不認得他的時候,他心裡比誰都難受,只是他撐住了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失去記憶的昊礬才是心裡最不好受的人,他不想讓昊礬不安,只能假裝沒事。

但天曉得他多想摟著昊礬問他,『我是你的愛人,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可他不能問。
也不敢去問。

只是意識到昊礬不認得他就已經讓他心臟痛得像是被輾碎,要是親耳聽見昊礬說一聲不記得,他怕自己真的會死。

但是他不能死、不能痛,他得替失去記憶的昊礬撐住他的天。

就是這樣的念頭逼得他冷靜下來,在昊然他們說完話離開到昊礬意識到他並未離開房間的那段時間內,就想清楚了之後要怎麼辦。

失憶這種事很難說要怎麼醫治,大多都是順其自然,能恢復就恢復、不能恢復也只能那樣,如果昊礬過一陣子就恢復記憶,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但如果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那些丟失的記憶,武戌也已經想好了。

與昊礬關係不大的其他人,昊礬應該都能夠接受得很快。

昊緲的事情,昊礬只要知道妹妹只是換了個身體,並不是真的死去,應當也不會如同當年那般難過。

至於四肢經脈俱斷、武功被廢的事,武戌選擇避重就輕只說大概,關鍵是,只要說一切都是為了昊家,昊礬就會自己想辦法接受這一切,而且他也會一直陪著他去適應現在不再行動自如的這具身體。

昊礬過去曾經受過的那些痛楚,他會想盡辦法不讓他再承受第二次。

唯獨一件事。
一個人。

他。

他是唯一需要特殊對待的。

昊礬的性子傲,很多事情他更傾向眼見為憑,如果貿然告訴他,他與他已經成親多年,昊礬鐵定不會輕易相信,甚至可能因為不信而戒備他,懷疑他是帶著目的而來,就如同今日他與他說了那般多昊家的事,他也還是一直到親眼看見一切確實如他所言,才真的放下心去相信。

更別說他的身份還是與他關係最親密的人、又是昊礬生命中最大的變動。

十六歲的昊礬,大概打死都想不到,未來的自己會娶一個這樣人高馬大的男人當娘子吧?

所以武戌刻意隱瞞了他與他之間真正的關係,還讓昊家的人幫忙,對昊礬都統一說法,只說他與他們兄妹情同手足,是好友的關係。

但不會一輩子都僅只是好友的。

如果昊礬一直想不起他,那麼他們就重新認識、重新相戀。
他不信昊礬失憶,就不會再次愛上他。

他會等他,再一次愛他。

×

距離昊礬失憶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他依然沒有半點要恢復記憶的跡象。

在此之前,武戌也請來了神醫為之診斷,診斷後,神醫是說,當初的撞擊除了造成昊礬額上的傷口外,還在他頭顱內留下了一處的瘀血,就是那處瘀血導致昊礬失去十六歲之後的記憶,只要瘀血消散,有七成的概率可以恢復記憶。

然後,神醫留下了讓瘀血消散的法子給武戌便離開了。

從那之後,武戌每天都不間斷地幫昊礬消散瘀血,但一個半月過去了,昊礬依然未見好轉。

昊礬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

在他看來,瞭解了現在的情況之後,自己有沒有過去的記憶其實一點也不影響自己的生活,該玩季玖的時候他還是照樣玩、該逗昊緲的時候他也是照樣逗,嗆起昊家爹爹來,有失憶跟沒失憶的時候都是一樣。

那是他當初的想法。

但是最近他有一點點著急了。

起因還是武戌。

嗯。
對。

還是這貨。

歸根究底說起來其實也不算是武戌的鍋,但事情確實跟武戌有關。

他實在搞不懂到底是昊然他們真的忙到抽不出空、還是純粹武戌太閒,又或者根本是眾人故意,總之,這一個半月來,他幾乎跟武戌形影不離。

更正確的說法是,武戌用他失憶有傷需要人照顧的名義一直跟著他。

而且武戌說,他是受了昊然的請託來照顧他的。
他事後追問過昊然,昊然木著一張臉承認了自己確實請託過武戌這件事。

雙方說法一致。

這樣看來,事實應當就是如此,但昊礬莫名地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然後最怪的那個人……

是他。

對。

就是他自己。

他一定是撞壞了腦子了吧?
肯定不只是一處瘀血,還有哪裡也瘀了一大缸的血吧?

捂著額,昊礬覺得頭痛到不行,然後那個讓他頭痛到不行的傢伙還該死地一直在他面前晃。

其實事情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就是他總會因為武戌的靠近而心跳加速、時不時視線就會被對方勾過去、還該死地老覺得對方看起來俊美英挺得很可口。

譬如眼下。

武戌在校場和其他的鏢師過招比劃,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大夥都是滿頭大汗,出了汗之後,想著反正在場也沒有女眷,一夥大男人就乾脆直接脫了上衣、光著膀子開打。

武戌亦然。

但其他男人脫就脫了,他丁點感覺也沒有,身材鍛鍊得再好也一樣沒有。

唯獨武戌例外。

褪去外衣之後更顯身材精壯結實的男人用的武器是一把深秋色的戟刀,刀鋒上刻有淺秋葉紋,他在校場上舞起戟刀來,招式凌厲中又有著掩不住的霸氣,動作更是俐落瀟灑、剛勁有力,每一拉一劃,肩背手臂上的肌肉繃緊,都拉出了非常漂亮的線條,因為炎熱和劇烈運動流淌下的汗水在上面滾落,被陽光一照反射出剔透的光澤,每一滴都讓昊礬有種想要舔唇的衝動。

……

覬覦一個男人的肉體什麼的。

他肯定是瘋了吧?
長大後的他到底他媽的發生了啥事啊!

捂著額,昊礬忍不住深深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唯一讓他比較慶幸一點的是,他好像只對武戌這樣,其他人流汗他就只覺得黏膩和髒,其他人脫衣服他也沒有半分看的興致,也不知道是因為武戌身材太好、臉又好看,還是他真的就是對這個人特別有感覺。

他猜是後者。

但不是因為他只對武戌這樣,雖然他確實只對武戌這樣,不過除此之外,讓他覺得三觀崩毀和自己瘋了的更大原因,是他居然覺得有點想跟這個人過一輩子。

……

好吧,他承認,不是有點、是非常。

外表合他胃口這點先不提,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年的審美觀到底是歪到了哪裡去,重點是,武戌連性格也很讓他欣賞。

看似嚴謹肅殺的人其實性子非常風趣瀟灑,乍看像是內斂低調,其實內在是極為狂熱熾烈的。

而且他總能追上他的思緒、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他懂他。
理解他。

還對他非常溫柔貼心又細心照料。

他稍有丁點不適,他都能立刻注意到。
他眼神略有不對,他總是第一個看見。

然後不只是武戌這樣,他發現自己好像也總能懂武戌在想些什麼。

像是他撞到腦袋剛清醒過來的那天,武戌說出他不認得他那句推測時,眼中曾很快地閃過一絲難過,當時他以為是自己看錯,後來,他又看到過很多次,大多都是發生在提及他們過往一些事情的時候,他就徹底明白了,不是他看錯也不是他想太多,武戌確實因為他忘掉了一些事情而感到難過。

但平素時候壓根看不出來,甚至有時候,他連盯著他的眼睛都不一定能夠看見難過的情緒,頂多是語氣會帶上一點懷念的味道。

可昊礬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武戌其實是在難過。
他因為被他忘掉而難過、因為他不記得他們發生過的一些事而難過。

武戌難過,就是促使他想恢復記憶的最大主因。

他不得不承認,他捨不得。

捨不得看見武戌難過。
捨不得武戌情緒低落。

他想,失去記憶之前的他應該也是愛著那個男人的吧?

對。

他愛他。

對於他們過去曾經一起經歷過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可是,他還是又一次地愛上了這個人,愛得心臟微微顫抖,滿溢的憐惜和傾情都一點也兜不住了。

「喏、武戌。」

在校場那群鏢師比完武過完招之後,其他鏢師陸陸續續離開回家去,只剩下住在昊家的武戌流了滿頭大汗又懶得等僕役抬水進房,就乾脆自己到井邊打水,直接整桶涼水兜頭往下沖。

他跟著武戌慢慢地蹭到了井邊,視線很快地瞥了一眼武戌沖完水之後就緊貼身軀的長褲,又很快地移開。

正在專注解開濕透長髮的武戌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只覷空遞來了一個帶著疑問的眼神。

知道那代表他有在聽、他在等他的下文,昊礬頓了一下,才拖著慢吞吞的調子開口,「想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嗯、婚娶或者心儀的對象?」

聽到他的問題,武戌停住了正在擦拭長髮的動作。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他歛了本來帶點隨意的表情站直身子,直勾勾地看向他,眨也不眨的視線讓昊礬有點招架不住,又覺得躲開好像就輸了似地,便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側身看向空無一人的校場。

「就問問。」回了這三個字之後,又覺得這樣簡單模糊的三個字似乎有點不夠慎重,萬一武戌因為他回答得隨便,就也跟著只給他隨便的回答怎麼辦,於是昊礬又糾糾結結地吐了一句,「就想知道你有沒有對象,再來決定該不該、嗯,追求你。」

好熱好熱。

這兩天天氣真的太熱了,熱得連他都有點受不了,臉蛋整個紅通通地,心臟跳得飛快,腦袋也好像融化的糨糊一般,整個糊成了一團,讓他只能僵著身子動彈不得,直到他聽見武戌開口。

「那麼你可以直接訴說情意了。」

給了他這個回答的人甚至還故意走到他面前,略略彎下腰,低頭在他唇上落了蜻蜓點水的一吻。

一個吻像是定身的符咒,讓昊礬整個人變得更僵。

「你你你──」

「我怎麼?」

「我──」

「你怎麼?」

「去你媽。」

「噗哧。」

昊礬一臉沉痛地瞪向那個居然噗哧笑出聲的混帳,本來緊張慌亂的心情因為對方那個突兀的笑瞬間沉著冷靜了下來,「不跟你開玩笑,所以這是、你同意嫁給我了的意思?」

他伸出一指點著武戌的唇暗喻方才的那個吻。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心情很好的武戌笑瞇瞇地踏前一步,伸手攔腰抱住了他,並低首抵上了他的額頭,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到極近,「我也不跟你開玩笑,剛剛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婚娶或者心儀的對象?」

「對……」

聽他提起這個,昊礬內心突然喀噔了一聲,突然把話題轉回這個問題,武戌別是要跟他說其實有吧?要是武戌敢吻了他之後還回答他有,那他絕對要把武戌給──

「有。」

「……」

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他要把武戌給怎樣?

臉色瞬間變得很蒼白的昊礬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麼面對這個既震撼又令人錯愕的消息,就聽見武戌在頓了片刻之後繼續說。

「我已經嫁人了,嫁給昊家的二少爺很多年了,還和他有一個兒子叫做昊恬。」

「……」

再問一次,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他要把武戌給怎樣?

看他轉瞬間臉色從蒼白變成木然,武戌好笑地牽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淺淺的一吻,同時故意露出自己和昊礬左手手腕上那一對同樣樣式的金色手鐲。

「驚喜傻了?」

那個手鐲,其實昊礬在清醒之後沒多久就發現了,當時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長大之後的自己,會在手腕上戴上這樣一個不是素來穿著打扮偏好清雅素白的自己會選用的飾品,但潛意識莫名地就是不想摘掉它,於是就算沒弄懂為什麼戴,昊礬也還是一直戴著它。

直到今天,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戴上這樣一個飾品。

感情那原本壓根不是他自己的東西。
怕是因為那是定情的信物他才戴的。

他沉默了很久,飛速運轉的腦袋才終於消化了這個新得不久的資訊。

「……我終於明白。」用沒被牽住的另一手撫著額,昊礬帶著幾分沉痛和懊惱嘆氣,「之前總感覺你們跟我說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漏了什麼沒講,雖然邏輯上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就是莫名有一種不協調感,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你們確實是隱瞞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沒講。」

他都已經成親了這種大事不是最應該先說的嘛!還有這貨為了瞞他,居然還對兒子自稱什麼武伯伯!武你媽的伯伯啦!

對了。

他一直覺得是由武戌負責照料失憶後的他這件事很古怪,但昊然說是因為他要忙鏢局的事,才特意拜託身為神醫門二徒的武戌幫忙,邏輯上沒有問題,於是他就接受了這個解釋。

但事實證明,滾你媽的沒空啦!根本十有八九是武戌自己一直跟著他的吧!混帳大哥居然還幫武戌隱瞞!難怪那時候他表情那麼怪!

「生氣了?」

見他想通一切之後臉色瞬間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後就定格在漆黑一片上面,難得看他這樣的武戌好笑伸出手指戳了戳昊礬的臉頰,換到昊礬帶著怨懟的一口喀嚓。

「混帳王八蛋,你就看我笑話吧你。」

「也不全然是故意逗你,主要還是因為,我要是直接告訴你我是你已過門多年的娘子,你能信?」

「……」好吧,他確實是不會信的,但那並不影響他生氣,懷著滿腔的怒火,他又喀嚓喀嚓地咬了幾下武戌的手指洩憤,接著安撫性地舔了舔武戌手指上被他留下的那幾圈齒痕,動作刻意做得煽情又曖昧挑逗,直到見武戌確實因他的舉動而暗下眼眸,昊然才假裝對武戌的眼神恍然未覺地退開一步,「算了,不跟你說,我去找恬兒,他被自己的爹爹忘了這麼久,心裡鐵定很難過,我去安慰他。」

話剛說完,他才轉了個身,抬起的腳還沒踏出半步,站他身後的男人就突然一手攬住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向後一拉扯進他的懷抱之中緊箍著。

「……別管他,我被你忘了這麼久,才更需要安慰。」

暗啞著嗓音這麼說著的同時,武戌還故意抓著他的手去按在他身下某個正精神奕奕的部位,雖然隔著幾層布料,但光是意識到那是武戌的哪個部位,就讓記憶還停留在十六歲那年、未經人事的昊礬瞬間漲紅了臉。

他、媽、的!

他的娘子是個流氓!大號的!

×

昊礬的記憶恢復是在那之後的幾天。
某天午睡睡醒的時候,丟失的那些記憶就一咕嚕地回到了他的腦袋中。

恢復記憶後再來重新回憶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回想那段時間的自己和發生的事,昊礬便忍不住感慨,「我發現,要重新愛上你好像一點也不難。」

真的。

簡直是太輕而易舉了。
或者應該說,要克制自己不愛上武戌感覺好像還比較困難一點。

他家娘子怎麼就這麼討人喜歡呢?

邊說,他邊用手指一下一下戳著武戌的臉頰,才戳沒兩下,他的手指就反被武戌抓住,送到嘴邊不輕不重地啃了一口。

「我想也是。」

對於他的感慨,武戌給了這樣的回答。
沒有驕傲也不沾沾自喜,好像一切就是應該這麼理所當然。

這樣的理所當然讓他勾起唇角。

「但下次不會了。」他把自己送上去吻了武戌一口,眼神帶著掩不住的憐惜和心疼,「不想忘掉你,也不想看到你因為被我忘掉而難過,我捨不得。」

「沒關係,」武戌回吻了他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帶了一些不明顯暗啞,「反正不管你忘掉我幾次,我都會再讓你愛上我的。」

他有信心,那是昊礬給他的信心。

×

「好像我也被忘掉了耶?」稍遠一些,一如往昔被兩位家長忽視了的昊恬小朋友獨自一人坐在鞦韆上,嘟著嘴,兩條短腿踩不著地地一下一下盪著晃著,嘴上還在不住抱怨,「爹爹真過分,就只顧著安慰娘也不來安慰我一下,我也受到了很深的打擊,小心肝都碎成了一片一片,好可憐耶。」

但是理所當然沒有人理他。

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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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昊家】昊二哥失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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