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剛收入山莊的劍譜後,他走出書房,穿過走廊、越過院子,走到後院的時候,整座山莊如同誰也不在的寂靜讓他遲疑地停下腳步,看向似乎連風也停止吹動的樹梢。
──好安靜啊,誰也不在嗎?
對了,早上的時候因為前一天聽聞山下的城鎮有遠道而來的劇團在表演,他便拿了些銀兩分給山莊的僕役也給了清江不少,讓他們帶著這幾天也許是天氣暖了精神都顯得不錯的劍灼下山一道去看熱鬧,只有他和一些較年長的僕役留下來了,難怪像是誰也不在的感覺,因為確實是幾乎誰也不在啊。
淺淺勾起唇,他邊為自己的健忘覺得好笑邊捧了組茶具到樹下悠悠哉哉地泡了壺茶慢慢地啐飲著。
啊啊、天氣真的好好。
今年早春的茶也很好。
起風了,涼涼又暖暖的真的好舒服啊……
「你這白癡,別在外面睡覺。」
「但陽光很舒服。」
「你是狼嘛?還曬太陽?小心中暑啊你。」
「有甚麼關係,反正有你──」
啊啊、不,已經誰都不在了,不論是會冷著臉默默為他蓋上被子的女性、爽朗地笑著叮嚀他小心著涼的男人、甚至翻著白眼一邊罵他卻一邊還是會陪著他一起吹風喝茶曬太陽的友人都已經不在了。
他按著胸口,心臟怦咚怦咚地跳動。
這樣細微的抽痛,究竟該稱之為寂寞又或者思念才好?
他靜靜感受著一直在動的樹梢終於也不動了。
風停。
風止。
何時才會再度起風呢?
×
巡視店鋪的路途中,他們偶然經過了一個正在舉行慶典的城鎮。
說是要迎接初春的到來,為了要祭祀春神,城鎮之中到處裝飾著早春的花朵,紅的、綠的、粉的、黃的,各式各樣的顏色鮮豔美麗得讓他們才剛踏上街道就傻了眼。
接著,似乎是注意到來了他們這兩個外地人,正在用花朵佈置街道的幾個孩子好玩地將花籃裡的花也往他和宮悼的腦袋撒,還追著他們走到哪就撒到哪,一直到他們終於逃進他名下的店舖,孩子們才嘻嘻哈哈地跑開。
「搞什麼鬼#」
正在拍掉身上花瓣的宮悼沒好氣地翻著白眼。
他看著幾乎是被孩子們死命地拿花想將之掩埋的人忍不住笑了出聲。
「很可愛啊。」
「蛤?」
「不對,應該說你配戴花朵的樣子很美啊。」
「你腦子有病嗎?」
「真的嘛。」
宮悼這傢伙真奇怪。
被人稱讚好看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他笑著。
「這樣很開心?」
「嗯?」
「像這樣子玩鬧覺得很開心?」
「是啊,真的很開心……啊、起風了呢。」
其實,只要能夠在一起都很開心。
他轉開視線看向街道,本來被撒落在街道上的花朵讓突然吹起的風吹起,像是五顏六色的靈蛇一樣在半空中捲動並且越飛越高,直到風停下,那些花朵再一次地從空中落下,撒在所有站在街道中的人腦袋上。
那畫面莫名地讓他有些移不開目光。
直到有人突然觸碰他的頭髮,他才轉回視線,看著不知道甚麼時候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的宮悼拉起他的手攤開掌,將手上的花瓣放到他掌心之中,接著將視線移到街上。
「反正難得遇到了慶典,就一起去玩玩吧。」
「……好啊。」
勾出率真不假的笑,他開心地和他一併出門。
背對著越走越遠的兩道身影漸漸沒入人群之中看不清晰。
晃動的墨髮在不經意之中交纏究竟象徵著什麼?
喏,終於再度起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