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憶中曾經健壯高大的男人躺臥在床榻上,記憶中的強悍成為了行將就木的枯竭姿態。
在她走至床邊時,男人勉強睜開眼,在與她對望時試圖勾出一抹笑,卻又立刻轉成劇烈難歇的狂咳。
她慌了手腳,又是拍背又是倒水,甚至還差點轉身奔出去喊人進來。
但男人拉住了她。
「沒事。」吸氣再呼氣,努力平穩自己氣息以後的男人虛弱又堅定的搖搖頭。「扶我起來好嗎?」
她聽從的將比起她頗有重量,卻又比她虛弱許多的男人扶起。
只是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男人喘了好一會,她有一瞬間覺得眼眶發酸、但不願意讓男人查覺,索性就在男人腿上像個孩子的趴下。
看見她這模樣,男人放軟了目光,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撫過她的髮。
「妳越來越像妳娘。」男人替她順著髮,一如記憶中慈愛。「妳嫁人時我肯定會捨不得。」
「不嫁。我要振興夏侯家。」她終於開了口,聲音堅定可表情卻柔軟的像個孩子。
男人頓了一下,但也從善如流。
「也是,我們小彩要振興夏侯家,不許嫁。」
「……就爹懂我。哥哥只會說姑娘家不能不嫁。」
她聽見男人滾出低低的笑。
「昭只是希望妳幸福。」
「我現下就很幸福。」
「當然,妳可是夏侯家的女兒,若是不幸福、外人會笑話我們家的。」
「所以爹,你不可以讓小彩不幸福。小彩會去找治爹的方法,你不可以讓小彩不幸福。」
男人的手停下了。
她閉緊眼睛,依然沒有回頭。
而男人腿上的被褥,一點一點的暈開。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見嘆息。
但怎麼會呢?
他們家的爹,一向強悍到從不示弱嘆息。
所以是錯覺的。
「小彩,妳要聽話,知道嗎?」
最終男人避開了那個要求,只是再次揉上她的髮。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而她則慢慢的睜開眼。
眼前的世界並非熟悉。
她在客棧供她休息的房裡醒過來。
淚水從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那是她想家的脆弱。
但她知道天亮後她又會堅強。
她還沒找到的。
所謂維持幸福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