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夫人，以及盤絲山莊成立已先的過往，門人知曉的並不多。那些蛛絲馬跡的真相，多是從初代七仙口中拼湊的。
雪虎仙興致來時會說上一些相思樓的往事；若銀兩夠，也能從江城子那兒打聽到沒兩句就欲知詳情拿錢來換的隻字片語，至於其他仙人，只要交情足夠，偶爾多少也會道道往昔。
唯獨第七仙，化名韋四娘的臨月客棧女主子羅娥，對於過往、對於十三歲前的自己、對於她所知道的夫人，幾乎隻字不提。那是一塊難堪，寫滿羞辱和怨恨的禁地，客棧的姑娘不敢問，明白四娘心境的客棧掌櫃也未曾試圖探究。
然而女掌櫃總是記得，四娘唯一一次提及相思樓時，她故作平靜的嗓音、放遠的目光、微微顫抖的指尖，以及她口中，那段其他仙人都不曾目睹的場景。
「夫人殺了鴇娘，用那雙漂亮的手活活掐死她，就像雌蛛吞食網裡的獵物。我一直覺得鴇娘是蜘蛛精怪的化身，直到那天我才發現，相思樓中伺機而動的蜘蛛，其實是夫人。」
四娘吐了口氣，修長的五指不自在地撣了撢毫無塵埃的衣袖和桌面，彷彿有些令人不安的東西，自她的追憶墜入現實。這是第一次，桃華聽見四娘提起那被其他仙人稱作「蜘蛛精」，令人又恨又畏的鴇娘。「夫人和鴇娘不同，完全不同。但看著夫人，我總是想起鴇娘。」
女掌櫃看著客棧女當家泛白的側臉，沒有打斷四娘難得的回想。當時她剛在臨月客棧定下，從沒見過已逝的鴇娘與謎一樣的夫人，縱使專注地聽，仍不太能理解四娘的意思。
然而多年之後，當新入門的丫頭問及夫人時，已成為前輩的第五仙葬桃華一面想著該怎麼解釋，一面隱約明白，四娘為什麼看著與老鴇截然不同的白姬，卻總是想起過去的鴇娘。
因為，每當四娘退下偽裝的笑靨與妝容，以第七仙蟲娘羅娥的身分自外歸返，或獨坐閣樓以指尖鮮血育養蠱蟲時，她看著那女人病態妖美的身影，總能理解四娘憶及夫人時，那憧憬畏懼半雜的神情是怎麼一回事。
2015-10-15, 2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