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這天最後一個來向他問事的客人後，汴弔便不顧這樣的行為是否太過大牌，直接告知鴇娘他要休息以後就關上門，從議事的小廳慢條斯理地走回居住的寢房。
他輕輕地打了個呵欠，近幾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回要刁難他，鴇娘總是安排些刁鑽的客人給他，索性他自個也有本事壓著，所以也沒有誰敢真的對他亂來。
只是就算如此，忙了幾乎一天他也有些困乏，一邊想著要好好休息、他一邊推開門走進房裡。
然後他在開門的剎那頓住一瞬，是很快又回神所以才飛快的閃身進房並且關上門。
「汴叔好。」讓他頓住的元兇乖巧地坐在圓桌旁的小椅上，在看見他時還不忘跳下椅子，軟呼呼地朝他行禮。
「……你師父到底在想什麼？」汴弔有點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吐血，到底為什麼會有人把徒弟扔到青樓小倌房裡扔的這麼自然？
不要把青樓走得像自家後院！
不要把徒弟扔的像別人小孩！
這樣一點也不正常好嘛！
「師父說要找人，清江來這等。」
他這裡不是收留孤兒的地方，宮悼那傢伙到底知不知道？
「你們都沒想過要是被人發現怎麼辦嗎……」汴弔心情很複雜，他不太想對一個小孩翻白眼，但這小孩的師父實在太讓人想翻白眼。
「清江不吵，有人會躲。」
……這真的不是不吵跟會躲就能解決的問題，問題是這裡根本就不是小孩該待的地方啊。
大抵是覺得不管自己怎麼解釋，汴弔眼中的複雜都很深，從他進門後都一臉乖巧聽話的孩子才終於露出了有些緊張的神韻。「汴叔覺得清江在這不好嗎？那、清江、清江自己翻出去……」
「誰跟你說我是覺得你在這不好的。」對於孩子的發言，汴弔發出有些好笑的聲音，走上前、戳戳那個不到自己腰側高的小孩腦袋。「還有，就你現在的功夫，翻得出去嗎？」
「可以。清江會跟師父一樣強。」
「那也是將來的事，現在你還太小。」
「……但總要變強。」
不到十歲大的孩子露出了不符合他表情的神情，汴弔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收回追問的話語，看著稚嫩孩子的表情、他隱約覺得那是這孩子不管如何追問都不會告知他的心結。
因為不曉得該說些甚麼其他的話轉圜，他索性一把將小孩拎上床扔著，然後像個寵溺小孩的長輩一樣爬上去，揉亂他的髮再將小孩勾在懷裡。
「好了好了，不管你師父這回又是什麼理由扔你過來的，有些晚了、咱們先好好睡飽，等明天若你師父還沒拎你出去、汴叔就找理由帶你出去逛逛。」
「清江這次也有帶心法。」
「……小清江，做個別那麼懂事的小孩好嗎？」
「唔？」
對於終於給了他一回茫然回應的小孩，汴弔終於忍俊不住的低笑，那一夜他隔著被子輕輕拍著那個孩子，卻都未再對自己的話做出解釋。
也用不著等到隔天，當天深夜就有神出鬼沒的鬼醫飄進他屋裡。
並沒有真的熟睡的汴弔很快地就醒了，而這次他又差點拔劍砍人，但也一樣被擋了下來──只是也差點飆出髒話，因為那個飄進他屋裡又擋下他秋水的鬼醫根本二話不說一起倒在他床上。
「──宮悼？你怎了？」硬生生才把髒話吞回去汴弔發現宮悼倒在自己床榻上就不動後變成了憂心，他伸出手推推他，就怕這人士受傷還是發生什麼大事……
「我很睏，讓我歇會。」然後宮悼給了他這樣的答案，嗓音中還帶著濃濃的睡意。
「……」敢情他已經不是幫忙照顧小孩的，還開啟客棧是吧？
拜託別這麼理所當然啊！考慮一下地點拜託！
因為心情實在太沉痛，所以他實在按耐不住地又再多推推宮悼。
「宮悼，這不是客棧，你要睡帶小清江去客棧睡。」
其實他也不是不想多留他一會，他就算真的留在自己房裡他相信隔天鴇娘看到也不敢有任何反應。
但問題是他會有反應，他會不知道自己手腳該擺哪裡然後該怎麼睡啊！
「……本來要去的，但清江說不要。」被他推到最後，宮悼終於還是勉強提起精神，稍微睜開眼看了他一眼、接著又閉回去，然後自然而然地在他床榻上找了舒服的位置躺好。
「小清江不要？為什麼？」
「誰曉得。」眼睛都閉著，聲音也已經開始飄，但宮悼還是慢慢地回答他的問題。「他就說很久沒見你，說你會帶他出門、想找你玩……顧他那麼久少看他這樣使性子，難得一回就順著他了。」
「……找我玩？」但他分明每次被他師父扔過來，都是自個在旁邊玩的不是？
「就是如此，好了，我這幾日為了趕路都沒睡好、別擾我，睡覺。」基本上自我到很無法無天的鬼醫解釋完後就做出了不准再發問的宣言，沒多久他也就聽見規律的呼吸聲傳來，想必是真的累壞了。
面對睡倒在他床上的一大一小，汴弔還久久無法回神，尤其是在看見小的那尊安靜的睡臉後更是愣了許久。
他思索了許久許久才終於理解是怎麼回事，最後仍好笑的放軟神情，伸出手指戳戳那個已然入睡的小臉頰。
「……你呀，真的太懂事了。」
但他挺開心的，所以謝謝了。
……
唔，不過這挺開心的並不包括那天晚上失眠。
別說小的，那尊大的就躺在他床上是要他怎麼睡啦！
2016-02-01, 0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