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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日錄】正文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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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蒔
老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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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蒔
家道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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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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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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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6-06-06, 00:59

主題回顧 :


觀測時間:2075/12/27
天氣:晴
平均溫度:27°C
風向:北北西
風力:5.4m/s|3級
相對溼度:65%
海平面氣壓:1005.9百帕
當日累積雨量:0.0毫米

觀測時間:2075/12/28
天氣:多雲
平均溫度:25°C
風向:西北
風力:6.5m/s|4級
相對溼度:74%
海平面氣壓:1007.2百帕
當日累積雨量:0.7毫米

觀測時間:2075/12/29
天氣:晴
平均溫度:29°C
風向:北北西
風力:5.8m/s|4級
相對溼度:67%
海平面氣壓:1006.5百帕
當日累積雨量:0.0毫米

……

時間:二零七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午夜十一點五十三分。
地點:錦陽省,中央科學研究院,十八樓,氣象觀測局,氣象觀測室。


叩、叩、叩。

指尖無意識地輕點著桌面,屏幕上的光源照亮了一張沒有太多表情的精緻臉蛋,上頭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在半透明的光屏上來回掃視了好幾回,在數次核對過了上頭兩份資料上的數值確實存在著那零點零幾的差異之後,他微微地皺起眉頭,似乎還是很不能接受地再一次核對起數值。

不對勁……

怎麼會和預計的數值有零點零幾的誤差呢?
雖然誤差值都只有零點零幾,可是照理來說連那零點零幾的誤差都不該存在才是?

「博士,您在這裡啊?」

喀嚓一聲,突然被打開的觀測室大門外探進年輕研究員寫滿興奮的臉蛋,雖然被打斷思緒、但並沒有因此就感到不開心只是略有些困擾的他擰著眉頭,略略用腰部的力量轉動了下坐著的那張辦公椅,讓自己可以轉過身,用正面面對著那名年輕的研究員。

「有事?」

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在他為了禮貌而轉過去正面面對對方之後,那名年輕的研究員很明顯地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情,再沒有了剛剛闖進門時那樣歡欣雀躍的感覺。

「啊?是、是的,那個,已經快整點了,博士您不出來和大家一起跨年倒數嘛?」

「跨年倒數……喔。」

他歪著腦袋,稍微想了想,那顆智商極高、記憶力非常好的腦袋很快就回憶起,確實今晚是二零七五年的最後一天,他好幾天前就聽到一些同樣隸屬中央科學研究院的年輕研究員在討論著三十一號的這天晚上要一起買一些零食啤酒和煙花到頂樓開跨年趴,而確實普通人在一年的最後一天晚上都會聚在一起慶祝倒數邁入新的一年。

他雖然總是一頭紮在研究之中,沒有參與其他活動、也沒甚麼願意和他親近的人,不過這回確實是受了其他研究員們的邀請,要是沒甚麼特殊要事的話,他本來也預定會出席這個活動,以便和其他同事培養同僚情誼。

可是──

「抱歉,我有點事要去會見院長,就不過去參加了。」
「欸?這麼晚了還要找院長啊?」
「是的,你知道院長這時候會在哪裏嗎?」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耶,不過博士為什麼突然要找院長啊?」
「觀測到的數值有點問題想跟院長報告一下,確切的情況還要再進一步追蹤,很抱歉沒辦法詳細告訴你。」
「啊?是、呃、沒關係,那我先走了,博士您要是忙完想參加的話,我們在頂樓喔。」
「好的,謝謝您的邀請。」

他一板一眼地對著年輕的研究員行了個禮作為對方邀請他參加活動的答謝,然後換到對方一臉錯愕地掉頭就跑的反應,讓他為此稍有些困惑。

不該說謝謝嗎?還是不該說敬語?

對於人際交往該怎麼做比較洽當的困惑只在他腦袋裡存在了零點零一秒的時間,還有非常多事情需要思考的他很快就將那件事扔到腦袋的角落,重新關注起光屏上那堆數字。

果然有問題。

自從數百年前一位科學家偶然在宇宙中發現了一種特別的Z物質,可以填補臭氧層破洞、破除溫室效應和聖嬰現象等等,並在聯合國的推重下將之覆蓋住整個地球外圍後,按理來講,每天的氣溫、雨量和濕度等等都應該是被中央氣候控制系統給設定好的,就連零點零幾的誤差值都不該出現才對。

可是,現在卻出現了微小的誤差值?
是Z物質已經失去效用?還是中央氣候控制系統出現故障?
如果是故障的話,那麼每隔一段時間會定期進行維護的系統為什麼會有故障的產生?
若是失去效用,他們又該如何面對總有一天會開始紊亂失控的氣候?

他為腦袋裡隨著思考冒出的更多疑問以及解釋那些疑問的每一個可能的答案會引發的後果而緊皺眉頭,再也坐不住地站起身,動作俐落快速又有條不紊地收拾好桌上私人物品。

然後正要離開的時候,他的私人光腦突然跳出了一條新訊息。

『滴』地一聲,半透明的光幕自動彈出。
接著,一段文字飛快地浮現在光幕上頭。

『Fenrir:Happy New Year.』

簡簡單單的一句祝福,讓他突然感覺自己心跳的頻率有一瞬間的失控,只是很快,他便按奈下了胸口那份突然莫名其妙鼓脹起來的灼燙溫度,繼續面癱著一張臉飛快在自己的光腦上輸入一段文字。

然後,他用食指按下了發送。

『Undine:Happy New Year.(╭ ̄3 ̄)╭❤』

唔、他記得前陣子明明才從其他研究員那邊複製了很多感覺很可愛的表情符號,但為什麼臨到需要使用的時候卻連半個也找不到,只剩下這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複製過來、更不知道到底是甚麼意思的呢?

屈起五指成拳敲了敲自己那顆臨到要用的時候就沒甚麼作用的高智商腦袋,他有些鬱悶地放下手,讓指腹在光屏上滑了滑,最後才慢慢地又鍵入了一串文字。

『Undine:By the way, if you can, as much as possible to store food.』
『Undine:Weather will be changed.』


發完這些之後,他才真正地關閉自己的光腦,起身走出觀測室。

×

那時候,還是一切秩序尚未混亂之時。
但混亂的起始已經出現徵兆。

滴。
滴。
滴。

時間開始倒數。
末日即將降臨。
回頂端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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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囊中羞澀
囊中羞澀
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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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6-10-02, 12:56

時間:四月一日,早上七點十四分
地點:邳城境逸區錦理路16號

當那宛如重物撞擊的巨大聲響響起時,男人剛從咖啡機底下拿出一杯沖泡好的Espresso,為此他險些讓手上的咖啡杯掉到地面,是還好他眼明手快穩住手才阻止了這樣的一起意外,但就算如此、他仍不小心因為過熱的杯緣而稍稍燙紅了指尖。

這真是相當不順遂的一個早上。男人放下杯子,再看著其實並不嚴重但就是有些泛紅的手指後這樣想著,接著他才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外查看,這才看見大約隔了一小段距離的巷口正停著一台沒見過的銀灰色汽車,雖然因為有些距離看不清楚車子的廠牌,但就那車頭凹陷的程度來看,不管是甚麼樣的車都需要花上一大筆的修理費。

這樣看來這台車就是剛才那聲巨響的來源。

『Crimson,剛才那聲音是喪屍嗎?』而正當男人查看窗外狀況沒多久,由他放在咖啡機旁的光腦中也傳出了這樣的問題。

男人因為這個問題走回原位,對著光腦屏幕上只有一個名稱顯示Elroy卻沒有影像顯示的通訊畫面開口。「不,不是,似乎只是車禍。不過因為距離有點近,我得去看看。」

『OK,雖然你說你那裏人少所以還沒有出現喪屍,但請小心點。』
「我知道,謝謝你聯絡我。」
『這是我該做的。那我繼續去聯繫其他人,如果Gumiho先生有指示會再通知你。保重。』
「我知道。你也是。」

對於一大早就聽聞喪屍來臨,緊接著又目睹車禍,而且還是發生在自己住家附近的這件事,男人發出一聲很輕的嘆息,最後卻還是無法視若無睹的穿過餐廳與客廳,走到門口換上外出的鞋子、打開門往車禍的方向走去。

男人的名字叫蘇芳,是南都醫學院法醫系及醫學系的教授,本來應該要在南都居住的他、因為有另外一個錦陽大學客座教授身分的緣故,偶爾也會需要到錦陽大學進行兼課的行動,為了方便與貪求安靜,他才會買下這坐落在邳城接近錦陽交界卻又算是郊區的房子作為來到錦陽大學上課時的居住地點。

而這次其實也是一樣。
因為學校排課的緣故,他在三月十五號那天就暫時性的搬過來住,並且在上完一週的課以後,因為一些私人的緣故一直在這待了半個月到現在都還沒回去南都。

說起來,等他下意識的要從門口拿傘時,他才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再下雨了。

抬頭看了看天空,蘇芳稍微算了一下,三月底那一場大雨不多不少正好整整下了七天,還記得就是在下雨的第二天、他接到來自是友人也是上司的伊戈爾訊息,判斷那場雨下的太過突然以及不正常,恐怕未來會產生氣候改變造成生活不易,要他先行囤積物資好度過這場危機。

要換成一般人,聽見這種預言,恐怕會當成笑話一般置之不理。

不過因為告訴他氣候改變可能帶來怎樣改變的伊戈爾是在他生命最低落時給予他幫助,讓他有一定信賴程度的存在,所以他並沒有去懷疑他的判斷。

畢竟真要他說,那場大雨確實相當異常。
他記得在過去一週因為低燒而去醫院就診的人數也是一口氣暴增。身為跟醫科相關職業的他自然會將這種明顯的數據增量與下不停的大雨間做出彼此有相關的推論。

而從四月一號曙光升起的那時候,世界也證明了伊戈爾跟他的推論並沒有錯誤,只是並不是氣候異常這樣的重大改變,而是如同今天早上他接獲到同樣身為伊戈爾手下Elroy聯繫裡提到的那樣。

雖然還不清楚確切狀況,但從太陽升起的那一刻起,便開始有人們異變。
那些人變成了如同屍體般的存在,卻不如一般屍體一樣無法動彈,而是會走、會移動、甚至,會以活人為食糧。
那些異變的人們就被稱為喪屍。

又是大雨,又是低燒,又是氣候或許會大肆改變再到現在確定有人類異變成喪屍,所以就算現在天空已經放晴了,蘇芳也沒有為此放下心,更何況……再次看向不遠處的車禍現場,他抿了抿嘴。

今天果然還是不順遂吧。他將原先拿起一半的雨傘又掛回原位,然後關上門後,一邊走向那台銀灰色的Lamborghini──因為距離接近了,倒也終於能夠看清車子的廠牌──一邊拿出手機試圖撥打消防單位的電話通知救護人員來現場,撥了幾次都是無法撥通的狀態、為此他猜測是因為街上出現大量喪屍導致救援系統出現問題,看樣子現在不管發生甚麼事情都只能看自己處理了,他放棄通知的舉動而將手機收回口袋。

而等到這個時候,他已經走到那台車頭撞毀的Lamborghini旁,他本來是想先透過車窗觀察車裡的情況然後再做更進一步的判斷,但當他往車裡看的時候卻是一愣。

車裡的主人正趴在方向盤上,時而抬手抹淚的動作證明了人正清醒而非昏迷的事實,接著雖然透著車窗與被手臂遮住等原因有些看不清楚,但蘇芳相信自己仍不會認錯人。

青藍色的柔順短髮。
清俊斯文的稚嫩面孔。
雖然沾著以往不會出現在那人身上,也根本不適合出現在那人身上的髒污與狼狽,但他就是不可能認錯。

──宗樞。
他幾乎是要相當克制才能讓自己別將這個名字喊出口。

因為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是既深刻又難忘的存在。

他忘不掉,就是這個名字的主人在七年前與他相遇相識,然後在他生命裡留下一段相當美好但也相當痛苦的記憶。

那年的他還不叫蘇芳,而叫蘇赩。
出身於小康家庭的他在成年時父母就已過世,但因為有政府的補助與貸款,他仍能在自己有所興趣的藥理方面進行鑽研,並在畢業後也繼續留在錦陽大學的實驗室、一邊利用兼差一邊繼續進行藥理上面的研究,最後在二十八歲那年、也就是七年前研發出一款新型藥物『D41』,那是一款對當時醫藥層面有大突破的藥物,對當時社會上的幾項疾病都有相當明顯的治療效果,是他費盡許多心血才研究出來的結果,如果運用得當、他不單是可以將過往的負債一筆勾銷,甚至可以多得到一筆相當不錯的資金繼續他的研究生涯。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宗樞。
一開始只是因為他一個在學校認識的同學臨時出國,並在出國前請同樣也是醫學系出身的他幫忙注意一下請他去做家庭醫生的那戶人家狀況,接著沒多久、那戶人家的大少爺就因為急性氣喘發作而被送往醫院,再來因為他是代理負責人,就被派去進行急救工作。

而在那次急救之後,那個大少爺也不知道是從哪打聽到他的實驗室,不但三不五時跑到實驗室找他,甚至還與他一天天親密起來,他越是了解那個大少爺、就越對他有好感。

而那個大少爺,就是宗樞。

直到現在他其實都還記得,他們相處時的種種場景。

宗樞跟他去看電影,在黑暗的空間裡宗樞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宗樞拿著書問他感想,在辯論的過程中宗樞微微抗議的眼神。
宗樞跟他一起吃飯,有些冒失而沾在嘴角的食物殘屑。
宗樞跟他去動物園,他被小動物包圍時宗樞勾起笑的嘴角。
宗樞找他去看螢火蟲,最後卻蒼白著臉那樣脆弱的神韻。

……每一幕每一景,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只要回想就會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那曾是他最快樂的記憶,那曾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他甚至在那段時間裡對著一個比自己小七歲的青年動了心,並且隱約有著此生不改的念頭。

但是。
越是快樂、越是幸福,在面對崩毀的那一刻,痛苦就更是加深了無數倍。

當他因為宗樞的建議而簽下『D41』的研究資料讓渡書後,他原先認識單純、天真的宗樞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成為了另外一個嘲諷、高傲,他無比陌生的宗樞。

『為什麼?』在發現自己被欺騙,所有研究成果都付之一炬的時候,他找到了宗家,找到了在他簽下讓渡書以後就徹底失去音訊不再與他見面的宗樞。

而看見他去找他,宗樞沒有半點愧疚,反而是勾起一抹嘲弄般的笑,像是他對他付出真心這件事情是史上最徹底的一場笑話。

『你以為我會真心愛上你?這樣一個沒權無勢、毫無身份背景的下等人?』
那人用『宗樞』的眼睛看他,卻沒有他所認識的『宗樞』單純。

『你以為如果沒有『D41』的話,你有甚麼價值嗎?』
那人用『宗樞』的容貌站在他面前,卻沒有他認識的『宗樞』無辜。

『Crimson醫生,你真是好傻好天真。』
那人用『宗樞』的唇瓣對他漾起一笑,卻沒有他認識的『宗樞』甜美。

『算了,作為這段時間你也取悅了我的交換,這五百萬是給你獎勵。』而直到那人將一張支票放到他手上,毫不留情轉身離開以後,他都沒有在那人身上看見半分他認識的『宗樞』。

原來。
從頭到尾都是騙他的。
原來。
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

原來。
原來。
他真的那麼傻。

他忘了自己後來是怎麼離開的,但他記得自己失去實驗室,失去身分,接著因為身上負債而不得不賣掉父母留給他的房子還錢,徹底一無所有的時候,他選擇打一通電話。

那時候,握著手機的他聲音幾乎是顫抖而破碎,卻又充滿著痛苦的不甘願。

『伊戈爾,我想改變自己。』

那張支票讓他揉緊在手心,最後又好好地收了起來,他沒有去兌換、也不會去兌換,他要用那張支票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是一場滿是惡意的欺騙換來的代價,他不會忘,也不肯忘。

接著,他加入了友人伊戈爾所創立的國際犯罪集團,成為其中十九名幹部之一,而稍早告知他喪屍消息的Elroy,就正式這個犯罪集團裡除了伊戈爾主要的負責人。
除此之外,他也成為伊戈爾名下那間電子資訊企業的研發部主管。
不單是收留他給他一個去處的伊戈爾最後甚至還為他設立了一間名為瑞德的生技公司,並且以他為負責人,讓他能夠以自己的專長找到最佳的發揮地點。
在伊戈爾種種的協助以及想要回報伊戈爾援助他的恩情等狀況下,他開始學習物理學、電子資訊科技學、詐騙手段、偷竊技巧、贗品製作、管理學、會計學等多重專業知識,還有任何以往的自己不會去學習的藝術知識也都被他選擇吸收學習,以及為了讓自己能夠變強而學習槍枝、肉搏、空手道、防身術等各種不同技能,為了這些多重的學習項目,他幾乎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砸下去,多少次體力不支暈厥、多少次過度學習生病、多少次超出負荷受傷,最後的最後、終於換到他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並且改名為『蘇芳』。

與『赩』同樣作為深紅色的意思。
卻因為徹頭改變而改做『蘇芳』。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曾經那樣痛苦。

而現在,造成他那樣痛苦的主人就坐在面前這台車裡,或許是因為撞車或許是因為其他理由,一身狼狽,甚至隱約能看見他掉下眼淚。

……這是怎麼回事?
幾乎就像是每次看見都要發現一個不同的宗樞一樣,現在在車裡的宗樞,是那樣不甘卻又脆弱,滿身狼狽血汙的模樣根本不適合他,也根本不像是他。

蘇芳覺得胸腔下的心臟一收一收的,莫名的疼痛正在擴散,像是感染甚麼致命的毒素一樣,每一個跳動都讓他的呼吸更加困難艱澀。

他其實應該當沒看見離開。
他其實應該不該再多管他。
他其實應該置之不理才是。

反正這人若出了甚麼事,都該叫做報應。

沒必要去擔心,沒必要去不捨,沒必要去呵護,要知道,這人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宗樞』──他聽見自己內心不斷地告誡自己,卻又再回神的時候注意到自己在車門上不輕不重的敲了兩下。

『叩叩』

有著青藍色短髮與同色系眼瞳,清俊卻又在此刻帶著狼狽地青年像是驚嚇一樣的彈起,然後一陣慌亂想要逃離的行為後才往後一看,與他對上眼睛。

只有那一瞬。

那雙眼睛還帶著未掉的淚光。
那雙眼睛還寫著未散的驚慌。
那雙眼睛還有著未散的痛苦。

那雙眼甚至在那一瞬間裡染上思念。

……蘇芳聽見自己心痛的聲音蓋過所有告誡。

他終於還是無法做到置之不理。「你還好嗎?」

但其實也就那麼短短一瞬,他就看見宗樞眼神閃了一閃,接著先前的淚光、驚慌,更或者是痛苦都瞬間消失,又或者該說是擺上另外一種同樣是可憐兮兮,卻更偏向是單純天真又不解世事的孩子受到驚嚇又獲得依靠的模樣。

既真實,卻又虛假。
他對這樣的模樣無比熟悉。

……這樣也好。
至少,他對於這副模樣比較可以維持自我。

「還、還好,」打開車門後,他更能看清楚坐在車裡的宗樞是甚麼模樣,一身漂亮的衣服滿是樹枝泥巴、而更往下去雙腳甚至連鞋都沒有穿,腳上隱約可見不少傷口,「我沒事,只是、只是撞車而已,沒有受什麼傷。」

更接著,彷彿為了向他證明一樣,宗樞擺出了沒事的動作,卻又因此扯動傷口,皺了一張好看的臉片刻後才又努力舒展眉頭。「我沒事、真的沒事,不用擔心我,謝謝您。」

說實在的,如果擺在七年前,蘇芳或許還會相信他的反應與發言。
但現在不是七年前,這幾年下來加入犯罪集團因此也有不少機會需要去詐欺或者協助詐欺的蘇芳根本一眼就看得出來他是在演戲,雖然演得極為逼真、已經可以排上天王演員的層級,但看在他眼底實在……一點用也沒有。

他早就被他擺出的這份無辜姿態騙過太久,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他不由得有些想冷笑,但說實在的,他更多的是心情複雜。

……他是只有這一百零一招嗎?除了裝天真無辜以外就不會別的了?還是說今天不管是誰他都可以擺出這種天真無辜的模樣?到底是想要讓誰心疼!

有個說自己絕對不會上當的教授滿肚子幹意,卻是因為另外一種層面而起。

但就算內心有著這樣亂七八糟的複雜感,他還是沒讓自己外顯半分,七年來的學習可不是假的、他可早也是犯罪集團裡的幹部之一,不會因為一點小問題亂了自己的手腳。

「……不,我看你應該受傷了,讓我幫你檢查一下好嗎?而且你額頭都流血了。」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他伸出手碰上他額頭上的血汙,又在指尖沾上那一點紅時不捨了一下。

這傷口雖然確實沒有很嚴重,但想必很疼。

「欸?可是沒關係吧?應該不嚴重?」而他還像無所覺一樣跟著伸手去摸,然後才因為吃痛而皺起臉。

「那可難說,有時候外表不一定能夠看出身體的傷勢有多嚴重,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先做個初步的檢查會比較好,才不會延誤送醫。」他拉下他的手,沒再讓他去扯痛自己的傷口,接著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掉他臉上的血汙,動作之輕柔到像是他就是這樣溫軟不捨的個性,「相信我,我是學醫的。」

「啊、這個,那就拜託您了,可是這邊空間這麼窄要怎麼檢查?去外面的街道上嗎?」宗樞沒有避開他的動作,甚至還配合他的話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蘇芳的內心再次冒出了第二個幹字。

他猜得懂他。所以怎麼會聽不出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想看看有沒有辦法趁機讓他帶他回家。

想個毛。
帶個鬼。

就這樣隨便做出誘拐別人帶他回家的行為不太對吧!
到底是以為自己的裝可憐技巧能多保護他啊?哈?

「那倒是不用,你轉過來面對我就好。」因為不想按照他所想,而刻意沒順著他的意思回答,甚至還像故意刁難他一樣的提出另外一種建議,「不過因為沒有儀器輔助,我只能用觸診的方式檢查有沒有骨折,不介意吧?」

他在那一瞬間看見宗樞臉上表情扭曲了一下。
不是錯覺不是假的,雖然閃得很快,但貨真價實的扭曲了一下。

這樣的發現讓他心情好了一點。

「沒關係,是看診嘛。」為了確認自己是真的不在意,宗樞並沒有避開他把手放在他肩上的行為,只是在他手搭上去時顫抖了一下,接著咬咬唇、一臉羞怯歉意的往他笑了笑──羞個毛線。「啊、我只是不太習慣被別人碰觸身體,抱歉,您不用介意,繼續吧。」

「嗯。」他的確不會介意,放心,呵呵。

天曉得蘇芳要多努力才能阻止自己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要太用力,他實在很有把這個人掐死的想法,但不行、要忍。

他裝作沒事一樣,從他的肩膀做為起點,沿著手臂往下做檢查。

但一路做著檢查下去,到最後他卻是真的不願意用力了。

一方面是真的在為他檢查有無受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他掌心下的手臂實在太過纖細。

在他的記憶裡,宗樞總是這麼瘦,明明身為宗家的大少爺,卻因為先天性的身體機能不好而沒幾兩肉。
單薄的身體在他看來,就像是風一吹就會散掉似的飄渺虛幻。

而到底是要怎麼樣的原因,才能夠讓一個如此消瘦單薄,讓人不捨的稚嫩青年有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深沉內在呢?
他半歛著眼,實在無法為自己的這個問題提出解答。

如果不是這樣的個性,他或許就不會那麼痛。
但說穿了如果不是這樣的個性,他們或許根本沒有相遇相識的可能。

等到他檢查完肩膀手臂,甚至連脖子也檢查完,整段過程都任由他掌控沒有反抗的宗樞才開口。「怎麼樣?」

怎麼樣?──他想打他啦怎麼樣。
幹。有事沒事吃這麼瘦幹嘛!健康有沒有在顧啊!#

還有,到底是為什麼都不反抗一下?
雖然不需要執意他的專業,但好歹也再多問一下吧?
他現在是給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觸診他知道嗎?

「目前看起來頸部和肩膀和雙手都沒有骨折,接下來我要檢查肋骨和脊椎。」像是跟他槓上一樣,他越是沒反應,他就越是要往下去逼他的反應。

反正他當年那樣對他,他現在稍微整一下他也是正常。

等到他把自己下一句決定說出口後,他第二次在他的臉上看見『說甚麼瘋話』的扭曲表情,雖然依舊只有短短一瞬間,但就已經足──

宗樞微笑點頭同意。

──幹。

蘇芳在那一瞬間真的差點抓著宗樞的肩膀起來搖。

他知道檢查肋骨跟脊椎是甚麼意思嗎?知道嗎知道嗎知道嗎!!
他知道這等於要被他摸前胸跟後背嗎?知道嗎知道嗎知道嗎!!

……蘇芳有種快吐血的感覺。
而現在真的只能慶幸從伊戈爾那邊學到的詐欺訓練相當成功,就算是在這樣的狀況下他依然可以面不改色把手放到他身上,

先是小心翼翼的檢查肋骨──雖然瘦但手感又不錯──並且確定肋骨沒有受傷以後,他才暫時性的收手。

「如何呢?」

……這時候還問他如何,而不是該不該停了嗎?蘇芳在內心默默微笑。

「很好,看來肋骨也沒有受傷,那我要檢查脊椎了,來,你身體稍微靠前一些。」

為了方便檢查,他讓他虛靠到自己肩上,並且伸手到他的背後,沿著脊椎緩慢的往下按壓。
說實在的,這與其說是檢查倒不如說更像是擁抱的姿勢讓蘇芳也有些心思不穩,多久了?他想要將他這樣摟在懷裡多久了?他回答不出來,他只知道當他靠在自己肩上的時候,自己胸口有一部分確實是被滿足的。

他真的無法徹底抹滅掉他在自己內心的份量。

畢竟他佔據了自己生命裡那麼重要的一個位置。

等到幾乎是被他半摟在懷裡的人突然瑟縮了一下身體、並且幾乎整個人貼到他懷裡時,他甚至還差點失控把他緊緊摟進懷中。

「我有點怕癢。」
「原來如此,不過亂動的話會影響觸診結果,你忍著點。」

然後當他低頭,本以為會得到他要求停手,最後卻只是回答一句怕癢做為答覆時,蘇芳再次聽見自己內心裡微笑的聲音。

怕癢是嗎。
還是不肯叫他住手是嗎。

那就不能怪他了。

這一次,像是更刻意的,他稍微加重了攬緊他的力道,而貼在他身後的手更是毫不猶豫地繼續往下,只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當他按壓到尾椎而聽到他發出的那聲、充滿曖昧的聲音並且撞到自己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差點就要再繼續往下更進一步。

他慌張的鬆開手往後,卻不全然都是捏造出來的演技。

「這是必要的檢查……」他嘗試著解釋,卻不太能確定是想說服自己還是為了欺騙他。

而對於他的解釋,宗樞最後給予的反應卻是羞怯地搖搖頭,那一副羞澀的模樣看在有心人的眼底彷彿是欲拒還迎的模樣。

「沒事,我知道,只是、只是……沒人這樣碰過我……」

那一刻,蘇芳不是氣了。
他是真心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問他,為了找到一個人幫忙,連被這樣吃豆腐都無所謂了嗎?

他能不能別這樣偽裝自己?他能不能反抗一下?
他能不能、多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

「……抱歉,但盡量還是忍耐一下做完整套的檢查會比較好,真的。」到最後,蘇芳只能讓自己憐惜不捨地摸上他的頭,卻是真的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做出這個行為,有幾分的真心在裏頭。

然後他聽見了那個稱呼。

「嗯,拜託您了,醫生。」

在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像是看見當年那個剛滿二十歲的藍髮青年,站在他面前、羞怯單純的開口喊他。

『謝謝你,Crimson醫生。』

他幾乎是瞬間意識到不對。

他暴露了嗎?他為什麼喊他醫生?
會不會他並不如他所想的,有認出他是誰?然後現在所有的反應,又都是一場騙局?

「……醫生?」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不,我只是困惑你為什麼喊我醫生?」
「您說您是學醫的……不是醫生嗎?」

……原來是這樣。
得到他的答案以後,蘇芳稍稍有些放心,原來並不是被認出,而是因為他說自己學醫……這點是他不小心疏忽了。

「不,雖然我確實是學醫的但其實我並不是醫生,是醫學系的教授,所以請不要這麼喊我。」

但話又說回來,在以為他被認出來的一瞬間,他除了緊張、似乎還有一點期盼。
他在期盼什麼?
期盼他認出自己?
為什麼?他努力改變自己,不就是為了不想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嗎?

而不一樣的自己,又怎麼會期待他認出來呢?

抱持著一種很複雜的心情,他最後決定將話題轉往那一個可能性。他誘拐他詢問他的喊法。

「啊、那我該如何稱呼您?」而他也順著他所想的提問。

「我姓蘇,蘇赩,赤色赩。」並沒有多加猶豫,等到他脫口而出時,他已經說出自己的本名。

雖然也想過用英文名字向他自我介紹,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這個名字。

那時他們相處雖然多是用英文名字稱呼,但他並不是沒有跟宗樞說過自己的中文名字,還有、在讓渡書上還有研究報告裡其實都有出現過的。

只要宗樞有心,就能夠記住。
只要宗樞在意,就不會忘記。

只要宗樞有記住,他──

「蘇赩……那我喊您蘇教授,好嗎?」宗樞對他漾開了一抹笑,一抹青澀而稚嫩的笑,一抹一如當年在他面前漾開的笑。

一抹,徹底沒有認出他的笑。

……呵,期待甚麼呢?他究竟還期待著甚麼呢?
蘇芳內心對著自己低低的笑了。

他沒有認出他。
可見自己對他而言,確實一直都不是重要的選擇。

多可笑。
多可悲。

在明明看透了他,認清了他,甚至抱著對他的恨意過了這麼多年,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尋求自己在他記憶裡的一點特別。

到底愛的多深又多傻呢自己?
蘇芳在內心嘲諷著自己,到了此時此刻都還保有期待的自己,就只有傻子二字可以稱呼了。

……但越是認清自己是個傻子,他就越是不甘願。

為什麼?
為什麼他因為他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甚至被他欺騙的那麼徹底那麼痛苦,他卻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更別提認出他了。

他在他心底為什麼連一點點的存在痕跡都沒有呢?

這個人,到底對他有多殘忍?

他幾乎是氣到想笑了,但還是保持著冷靜的模樣持續著他們的對話直到最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從他口中的對話聽出他想要藉由擺出可憐模樣利用自己收留他,並且利用自己成為他護盾的這一個想法。

是嗎?
就算隔了這麼多年,他也只會想著要利用他人,甚至還因為沒認出他所以再次挑上了他嗎?

……呵。
也好。
倒也並非不行。

他就反過來利用他對他的這份利用吧。

他要讓他知道,被利用的人知道真相時有多痛苦。
他要將當年他所遭遇到的每一項都回贈給他。

「那麼,你要不要到我家來?我會盡己所能地保護你。」
「蘇教授,謝謝你救了我。」

他要對他復仇。
而這不過就剛開始而已。

×

因為外頭的狀況不好掌握,加上宗樞身上的傷需要治療,所以進行簡單的初步診斷以及自我介紹後,蘇芳做了一個轉移位置的決定。

「宗……小樞。」為了表現出平常那副溫良好騙的爛好人個性,蘇芳在喊宗樞名字時稍微頓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困窘,但也沒到太超過的程度。「雖然現在附近沒有喪屍,但外面還是很危險,我們現在先到我家去好了……而且你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一下。」

「好。」宗樞彷彿學校那種聽話認真的模範生一樣乖巧點頭,接著正想要移動自己走出車外時,卻狠突然地整個人被抱起懸空,太過意料外的發展讓他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面前唯一的依靠,蘇芳的衣服。「蘇、蘇、蘇教授?」

「剛才檢查以後,我擔心你的腳有骨折,再多走路下去會更嚴重的,所以才想說直接抱你走……對不起,是不是太唐突了?」

蘇芳依然抱著他,墨綠色的瞳孔裡寫著歉意跟擔憂,因為考量到自己的腳確實很痛、還有未來必須好好掌握住這個人,所以雖然蘇方的行為讓他措手不及,但宗樞最後還是沒有提出任何抗議,他只是有些緊張地抓緊蘇芳胸前的衣服,然後讓自己掛起一抹有些羞澀的笑。

「不,不會……我只是,有點嚇到而已。」又或者該說是很大一點。剛才為了檢查傷勢進行觸診就算了,現在他還被另一個男人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來,這對向來養尊處優的他實在有些超出理解範疇,偏偏他現在的情況已經有點騎虎難下,不得不順著對方去演出一個乖巧聽話又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模樣,所以內心再怎麼有意見他都不會表現在臉上。

不過就是個公主抱嘛。
這有什麼?以前因為急性氣喘時也不是沒被家裡的傭人或是請來的看護抱上床,所以這根本沒甚麼。

「那就好,放心,我家很近,就在前面而已。」
「嗯。」

他點點頭,然後內心仍拼命在告訴自己不要覺得太奇怪,但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如何,當他因為被他抱著而不得不還過他脖子時,他一直有種他刻意將自己抱緊貼入懷裡的感覺。

隔著衣物,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胸口傳來的炙熱溫度,還有相當明顯的心跳脈動。

一下。
一下。

過份明顯的心跳聲彷彿就在耳邊撲通撲通的鼓動著,讓他有一度無法分清到底是自己還是他的心跳如此激烈。

短短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在這個時候卻像走了一個小時甚至更久一樣。

直到他被放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後,他才猛然意識到他們已經走完那段路,甚至他已經進到他的房子裡。

「我去拿醫藥箱,你等我。」

拋下這句話以後,蘇芳就先將他放在沙發上,轉身往看似餐廳的方向前去,沒一會就不曉得人跑哪去。

坐在沙發上,一時之間也不能移動到哪裡去的宗樞哥哥索性開始打量起這棟房子。

從門口進來,右手邊就有一大排擺滿原文書的書架及置物櫃,左手邊則是他現在所坐的沙發,在正門與沙發中間有以簍空造型的隔屏,做為間接區分客廳與書櫃的展示空間;而真皮沙發的正對面牆上掛著42吋的液晶螢幕,左手邊則是一排與沙發等高的矮櫃與設計精巧的花窗,從窗戶望出去,則是一個小型的花園、雖然並不大,卻打理得相當漂亮;再來沙發右側則又放著一架與天花板齊高的大容量收納櫃隔開相連的餐廚,將餐廚與客廳劃分成兩個空間又不會讓人覺得有所阻礙,依他稍微探頭的角度看來,收納櫃後方有著向上向下的樓梯,樓梯在過去的位置則有著一扇門像是一樓的衛浴。

整個一樓所佔的坪數如果要與宗家相比其實並不大,但初步估計也有二十坪左右,對於一間透天別墅來說已經相當充足的空間。
最重要的是從其中的佈置與裝潢來看,房子的主人就跟蘇芳給人的感覺一樣,並不高調、卻隱隱帶著一種尊貴沉穩的氣質。
他想自己並沒有挑錯人依靠,在他最危急的時候來伸出援手的對象確實會是一個有能力在末日中讓他做為護盾般的存在。

而不同於在一樓觀察思考的宗樞,確實是暫時離開一樓的蘇芳走至做為臥室與簡易書房的二樓,將二樓桌上的光腦打開,然後開啟沒多久就收到各方面不同聯繫的訊息跳出來。

有來自南都醫學院的校方通知,還有幾個比較熟的同事與同學進行的關心;
有來自瑞德生技公司總秘書Alfred傳來的公司狀況報告;
有電子資訊公司合作的同事扔來的影片連結與問話……

他沒有停下太久,先是對幾個同事與同學做出簡單的回覆;再來跟電子資訊企業的同事報過平安;最後再跟生計公司的總秘書下幾個簡單的指令、像是要對方將資料存好備份並且傳送到他專屬的資料庫,還有要對方去關心公司人員的狀況後,他才又把所有的視窗都縮小,然後點開其中一個由他們自己人開發的特殊通訊軟體,輸入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密碼跟開啟方式後,通訊的介面很快就展開在屏幕上。

上頭有著Elroy對他們幾人的留言,還有回報目前聯繫了誰的清單;但他沒有停留在那裏,只是很快的點下游他設為伊戈爾這個稱呼的那個選項。

雖然對方目前不在線上,但依然可以留言,他在上頭很快地鍵下幾個字。

『伊戈爾,我這沒事,你那呢?還有、我撿到宗樞了。他沒認出我,我要利用這個機會讓他愛上我。』

他不確定伊戈爾會在甚麼時候看見這個訊息又會在甚麼時候回覆他,但無所謂,畢竟只是做為告知的一個行動,等確定該回的該做的都回都做了以後,他又將所有訊息關掉、包括那個特殊的通訊軟體。

最後他才又去三樓囤積的貨物裡翻出一些可用上的醫療設備走回一樓。

「對不起,找藥花了點時間。」
「唔,沒關係。」

宗樞依然柔柔順順的,像隻被眷養的家兔,軟綿綿白呼呼的很乖巧。

而蘇芳在替他上藥以前,卻是先拿出一套折疊整齊的衣物交到他手上。

「這是?」
「抱歉,我現在手上沒有適合你穿的衣服,就先拿我的一套來頂替了,可能會有點大……這兩天我會找時間去外面帶你能穿的衣服回來。」似乎對於拿自己的衣服給宗樞穿有些不好意思的蘇芳表情有些歉疚困窘。「你先洗個澡,再出來上藥會比較好。」

「蘇教授,謝謝你。」而為了更加表現自己善良體貼的模樣,宗樞勾起一抹軟笑,然後接過蘇芳遞給他的衣服後,正想起身卻又發現蘇芳打算再次往他抱過來而往後挪了一下。「我、我自己可以的。」

「但你的腳不方便行動。」

「只是一點點距離沒問題的。」宗樞這樣回答,抱緊了蘇芳給他的衣服。

「確定可以?」相比他的肯定,蘇芳倒是面露更多的擔憂。

「嗯!我可以!」

為此,宗樞刻意站起身,想試圖表現自己的勇敢,然後卻又因為扯痛到受傷的腳而站不穩往前一摔,是蘇芳眼明手快的伸出手將他扶住,才免於他摔倒在地面的糗樣。

宗樞本來給蘇芳一抹靦腆的笑表達自己的不好意思。
但才剛勾起來,甚麼都還沒說時就再次被蘇芳嚇到。

「……我替你洗吧。」
「……欸?」

「啊,我、我的意思是,你現在身上都是傷……隨便動到都會痛,如果我幫你會比較好一點……我沒有、沒有別的意思……」像是怕他誤解一樣,蘇芳放在面前的手揮舞的有夠大力。

而宗樞的心情實在相當複雜。
雖然剛才在車上被摸了遍,後來又被用公主抱抱在懷裡,但那時好說歹說都是有隔著衣服的,現在如果讓這人幫他洗澡……不就真等於把他看光了嗎?

他實在應該要拒絕。
但轉念一想,就這個時候扮演著羞澀害羞的模樣點頭答應,是不是又能更增加對方好感呢?

就在他猶豫之間,他聽見蘇芳的提議。

「放心,我不會……不會做甚麼的……就是簡單的擦澡,順便確認一下到底哪裡有傷要上藥而已?」

蘇芳都已經擺出如此溫軟的態度在詢問他了,再拒絕就會顯得自己太有距離,所以最後忍著咬牙巴人的衝動,他還是輕輕的點點頭,帶著極度不好意思的羞怯神情。

而看見他答應的當下,蘇芳的拳頭再次暗暗握緊了一下,卻沒有讓他察覺。「那麼,我抱你到浴室吧。」

「……好。」

後來,確實如同蘇芳說的,他只是幫自己擦澡,沒做甚麼甚至也沒有亂看,動作還非常小心翼翼,就像是怕弄傷他滑嫩的肌膚一樣,就算遇到傷口、也是盡可能動作輕柔不將他弄痛。

要不是這過程是由蘇芳幫他脫衣服,蘇芳拿濕毛巾擦過他身體每一處,全身上下就只有下半身由他堅持必須自己來以外,他根本就是再次被摸個精光。

……等洗完澡以後,他渾身上下乾淨許多了沒錯,但他整個人也快要變成剛煮熟的蝦子一樣,紅通通的,充滿羞恥。

而看著正在幫他穿上衣服、一臉專注認真的蘇芳,他實在無法面對自己在剛才的過程中竟然多次呼吸加重的這個事實。

他竟然讓一個剛見面的人對他上下其手而且還差點有了感覺。
……等哪天他奪回宗家的勢力,他一定要把這個男人的手給剁了。覺得自己在剛跟他相處沒多久就吃大虧的宗樞表情又青又紅的,看在蘇芳的眼底實在有些好笑,說真的他這樣有想生氣的反應反而讓他心情好上許多,不然怎麼樣逗都是那樣乖巧柔順的樣子反而讓他更火大。

最後他並沒有戳破他,只是依然裝著沒事的模樣開始為他上藥包紮。

一邊上藥,他的眉頭就一邊皺的越深。
其實在幫他擦澡的時候,他就很想問他。

按照他的話來講,他算是從宗家逃跑。但就是逃跑,又為什麼會將自己弄成這樣滿身傷呢?

曾經他們相處的時光裡,他是那樣顧慮呵護他的身體,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他總擔心他冷了熱了、又擔心他一個不小心就會氣喘發作。

但那時被他這樣呵護著的宗樞。
到底是遇到怎樣嚴重的狀況,才會讓自己弄出滿身的傷?

尤其是他的那雙腳底。

因為沒穿鞋子就踩在路上跑的緣故,細嫩的腳上有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割痕跟擦傷,甚至還混入了玻璃的碎片在裏頭,當他將玻璃碎片用鑷子夾出來時,宗樞還痛到從眼眶眨出眼淚,然後又擺出佯裝沒事的模樣硬撐。

他知道他都是在演戲。

或許是真的痛到掉淚,但那脆弱、那裝出來的勇敢面,全部都才是他的偽裝。

他知道的,這時候的他應該要擺出高高在上的態度,應該會從那張好看的嘴裡吐出相當難聽的發言,但為了博取他的好看,他將這一切都偽裝起來,擺出了一副楚楚可憐又努力堅強的模樣。

真的是虛假的。
真的是騙人的。
但他最後還是忍不住讓自己上藥的動作小力再小力。

他實在不願意再看見他因為疼痛而皺起那張好看的臉。

「蘇教授,謝謝你,你好厲害喔。」到最後,所有傷口都被處理好,宗樞才看著自己身上或是纏著繃帶或是貼著紗布的地方,蘇芳包紮的技巧讓他發自內心的讚嘆。

「我畢竟也算學醫的,所以這沒甚麼。」將沒用完的藥物好好收好後,蘇芳又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小樞,你喝牛奶嗎?吐司吃不吃?」

「都喝都吃。」宗樞點點頭,然後想了片刻才又提起自己的疑問。「教授,現在外面那麼多喪屍的狀況下,食物不用省著點吃嗎?」

「我有囤積物資,可以的。」
「有囤積物資?為什麼?」他不相信一個區區一個大學教授會預測到今天這個狀況。

面對他的疑問,蘇芳端著兩個馬克杯跟兩份早餐從廚房的位置走回來,放了其中一杯到他面前,然後將其中一份放到他面前。「我有個朋友建議的,他說之前下的大雨太奇怪,建議我多買一些食物或者是衣服放在家裡。」

「原來是這樣。」宗樞點點頭,低聲說了聲謝謝後,就端起那個馬克杯到手裡,牛奶溫熱的溫度透過杯子傳遞到手掌裡,彷彿也溫暖了他的心。「教授好相信朋友呢。」

「因為是朋友嘛。」蘇芳笑出一臉溫良,然後在宗樞喝了一口牛奶後才輕輕的啊了一聲。「糟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什麼事?」宗樞微微歪頭。

蘇芳對著他露出有些愧疚跟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個,小樞……我三樓本來是有客房的,但是因為、呃,我朋友要我囤積物資的關係,客房跟書房現在其實都放了很多東西,要睡恐怕沒甚麼位置……」

宗樞不講話,默默地聽著,其實大概在聽到前半段他就已經能猜到蘇芳要說的是甚麼,只是沒有主動接完。

「所以,你可能、呃,要跟我一起睡二樓的主臥。」蘇芳最後像是豁出去的講出口,然後頭也低低的,不太敢看向宗樞的表情。

他試圖表現出一個愧疚懺悔的爛好人模樣。
然後也果不其然利用某個玻璃櫥櫃的反射看見宗樞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惡相當明顯。

「嗯……沒關係的,我睡哪都可以,委屈一點也沒關係……」宗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無辜可憐,但內心卻是一整個大崩潰抓狂在亂吼亂罵。

竟然要睡同一間房?!
他以為他是誰!他可是宗樞!宗家的大少爺!
讓他摸個兩下就以為有資格跟他睡同一間房間了嘛!
還要不要臉啊!

要不是他現在只有這傢伙可以依靠,他根本是怎樣也不願意委屈自己。

明明收留了他就應該識相的把整個房間讓出來給他才對!為什麼連這點基本都不懂呢?

比起宗樞心裡一整個不滿,蘇芳低頭的臉上卻是勾著一抹輕笑,然後再抬頭時,他又掛上溫軟爛好人的模樣。「放心,不會委屈你的,床給你睡,我睡沙發或打地鋪就好。」

「真的嗎?」宗樞眨了眨眼睛,有些可憐卻又帶點小雀躍的眼神看向他,然後也不給他回答的時間就繼續說下去。「謝謝你,蘇教授,你人真的好好。」

開玩笑,他才不會讓他有機會說出假的或是真的要同床的這種答案。

雖然到最後他們還是要共處一室,但至少不用同床而眠這個答案讓他心情好上不少。

既然寄人籬下,那他就也稍微退讓一點勉強與他共處一室吧。
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再繼續下去他可是不會同意的。

他不知道自己沒說出口,但蘇芳卻能透過他的一些小反應將他的想法摸個透徹。

無所謂。
就繼續裝,繼續高傲吧。

他等著看有一天撕破彼此面具時,宗樞那震驚無措的表情。

×

那天,或許是發生了不少事情,又是逃難又是受傷又是車禍的,喝完一杯溫牛奶跟吃完早餐,宗樞就因為放鬆下來而耐不住睡眠的渴望,不一會就倒閉上眼睛睡著,而且還是一個不小心用躺在他大腿上的這個姿勢睡著。

蘇芳沒有喊他起來,只是在看著他的睡顏許久後,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型光腦檢視網路上關於喪屍的訊息。

雖然他打算要對他報仇。但也沒有因此忘記現在真正面臨的重大狀況。

掃過幾篇網路上面其他人統整出來跟喪屍相關的訊息,再看看由Elroy以及瑞德總秘書Alfred傳送的一些相關資料互相比對後,他雖然因為地區而幸運沒有與那些喪屍碰上,但也還是對喪屍們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些什麼喪屍的弱點,喪屍出現的時間,還有喪屍蔓延的狀況等就不提了,現在面對這個情況,他比較擔心的是一件事情。

就是政府方面毫無動靜。
還有警消方、醫療方整個混亂的狀況。

今天才剛過了半天不到,就已經有不少新聞或是文章提出開始有人利用這個機會在接上大肆破壞,將不少便利商店掃蕩一空,然後也不斷有人發出質問政府的聲音。
接著還傳出各地有警消人員或醫護人員遭民眾毆打,或者更進一步被感染的消息。
一條接一條,隨著時間只有增加沒有減少。

他想再這樣下去,狀況只會更加惡化。
他晚點得將屋子的防盜設施再多加種保護一點,以免會有強盜小偷利用這個機會想來搶劫。

還有……他看著屏幕上的某條訊息,再很突然的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網路上有民眾說自己得到了超能力。
各種不同的能力都出現了,然後在大多數人的統一下被稱作異能。

他們猜測會出現這種改變是因為三月底的那場大雨。

他想也是。

在那場大雨剛下沒多久,他就有採集雨水作為檢驗,有發現裡頭有著並非雨水的化學物質摻雜在其中,而在他開始低燒不退的以後、他也有抽出自己的血液為自己做檢查。

那時他在自己的血液裡也看見相似的化學物質在裡頭。

只是那時那個不明的物質還沒有與血液徹底融合。
他想到退燒以後的自己似乎還沒有檢查過,但憑著他長年下來的專業經驗……他想,恐怕是跟那個物質脫離不了任何關係,無論是活下來的人所產生的異能,又或者是死去的人變成喪屍。

那麼,話題又繞回來。
他是否會有異能呢?

他反反覆覆看著自己的手掌,其中也不斷做出各種想像,但不管怎樣都沒有任何改變。

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躺在他大腿上熟睡的宗樞發出了淺淺的嚶嚀,然後稍微動了一下身體,接著依然繼續沉浸在睡夢中。

他看著他的睡臉,最後安靜了很久很久,將自己的手掌貼上他因為過大的衣領而裸露出來的鎖骨上輕撫,最後才低下頭、很輕很輕的吻上他的唇,他的動作真的很輕,但卻又在碰觸到他的唇瓣時忍不住細細的啃吻起來,直到許久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他,然後看著他被自己吻紅的唇,還有他額上那明顯的紗布。

……如果。
他是說如果。

如果真的能有異能,那麼他希望他的異能能夠對他有所幫助,能夠為他治傷、能夠保護他,更甚至……「能夠讓你愛上我就好了。」

不說怨。
不提恨。

他最後其實對他最深的。

仍是濃到忘不掉的愛啊。
回頂端 向下
舞希
囊中羞澀
囊中羞澀
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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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三號,早上七點十五分
地點:邳城和平街十八號,七樓一室

沒有借助任何外力,宗柩醒了過來,一開始醒來時他還有些意識不清,腦袋沉甸甸的、有些像是喝醉酒隔天的宿醉感,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同,真要他形容的話,就是他剛花了四十八小時去瘋狂趕稿,接著等好不容易可以睡了卻做了一整晚的惡夢,導致最後睡眠不足的那種腦袋沉重感。

……這形容真是貼切到他瞬間把睡意都趕跑了。為自己的想像給打了個冷顫後,他才翻開棉被,決定利用時間到盥洗室去洗把臉讓自己回神。

他就這樣搖搖晃晃地爬下床,搖搖晃晃的走到盥洗室,接著洗了把臉讓自己恢復不少精神後,才帶著重新振奮的精神準備回到光腦前逛逛網頁……不過才走了兩步,他就突然停下,往書櫃旁的某個角落看過去。

一個宛如白兔無害的青年捲著一條單薄的被單坐縮在那個角落,微微垂首跟眼簾緊閉的模樣清楚表現出正在熟睡的狀態。

有個陌生人在他房間裡睡覺!!
宗柩腦海裡第一個閃過的想法就是這樣,還差點反射性就要抓手機來打電話給警察。

但最後他還是沒有打。
因為前夜熟睡而迷糊的記憶一幕幕重現在腦海,這才想起來自己房間裡為什麼會多一個人,還有外面的世界已經產生異變的宗柩心情瞬間蒙上一層憂鬱。

他重新爬上床,碰觸了一下放在桌上的光腦,原先自動進入待機畫面的光腦立刻就重新啟動,但浮現在屏幕上的卻不是他常去逛的幾個網站,而是許多則關於喪屍與末日的討論畫面。

看著那似乎仍在不斷被更新的討論,他就知道現在外界的狀況還是一樣糟糕,不,或許該說更糟糕。

今天已經是喪屍潮爆發後的第三天,但所謂的災害似乎只有擴展而沒有平息。
甚至不單是亞洲地區,連國外也都在迎接四月一號曙光那天起出現了大批的異變,全球無一處例外。

而最重要的是,這三天來無論是警方還是政府,都沒有任何一個單位有出面安撫局面。

他雖然出身宗家,但對於政治利益這塊其實並不是那樣了解,所以他無法理解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穩定局面的政府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他聽說,警方等行政單位也有不少人變成喪屍,會不會就是因為政府高層也有人異變,所以才導致政府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行為跟表示呢?

他因為不安而不由自主的咬起手,然後為了舒緩自己的不安,他也下意識的點開平常最常去發文的那個論壇,並沒有登入,但還是熟門熟路地找到屬於他的討論版面,最新的留言依然是四月一號那天,雲狀兔子留給他的感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新的訊息。

這樣的結果讓他很擔心。
雖然他跟這些粉絲們的關係是存在於網路上,並且僅在作者與讀者這樣的身分而沒有特別深入,但對他而言這些讀者早已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

尤其是雲狀兔子。
這個幾乎是從他有印象開始就一直追隨著自己,從來沒漏過他每一篇文章,還會配合日子不同寄禮物到出版社請編輯轉交給他,根本說他是頭號粉絲也絕對不會誇張的小粉絲對他而言更是相當重要。

他想像中的雲狀兔子是個嬌小的少女,帶著羞怯軟糯的外表跟個性,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在面對這種末日般的世界時,真的有辦法撐過去嗎?如果撐過去了,那她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全的,要是沒有人保護她而使她一個人無依靠而哭泣該怎麼辦?

他越想越是擔心。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站了個人。

「唔,我也有上這個網站。」
「唔欸?!」幾乎是被突然出聲的鳳云璨給嚇一大跳,反射性就把畫面切換掉的宗柩慌慌張張轉頭,接著再因為看見鳳云璨那相當接近而幾乎是擺在自己面前的好看臉蛋給嚇到第二次,但還好他有著一張可以欺騙人的菁英臉,所以就算內在已經被驚嚇到心跳超過兩百,他還是可以擺出一臉冷靜,但就算如此他還是不能忍受的開口責怪。「你怎麼無聲無息站在別人身後?」

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滿,鳳云璨反而比他更像是受到驚嚇一樣,縮了縮脖子,微微低下頭,有些委屈的咬唇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到你的,我有喊你,但是你沒有聽見……」他越說聲音越委屈,甚至在眨了眨眼後,還在眼眶中浮現出淺淺的水光。

宗柩覺得自己好像什麼十惡不赦的獵人,然後剛才欺負了一隻無辜可憐的小白兔。

這樣的認知讓他有些愧歉,但礙於面子還是只能咳了一下。「我沒有嚇到,只是有點沒反應過來……是說你今天,呃,不看溟伶的書啊?」

他是在三月底與名為鳳云璨的青年因為借傘而相識,然後再見面的時候就是在四月一號那天下午。
因為一開始沒有獲得喪屍的情報,所以外出時根本毫無防備的他在一間便利商店裡差點被喪屍攻擊,那時就是鳳云璨救了他,雖然他現在看起來軟萌無辜,但當時開槍射爆喪屍腦袋的他伸手可是比自己好上許多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來鳳云璨說沒地方去時,他才會因為彼此認識在先、被救在後等理由將人帶回來。

然後帶回來的第一天他就面臨了差點被識破身分,還有發現床太小沒辦法擠兩個人睡等問題,那時候的他真的是緊張死了,還好後來隨口扯了一個理由給對方後,雖然身手不錯但感覺起來相當無害的白兔青年並沒有多加懷疑。

而比起身分問題,床的問題卻反而好解決許多。
因為他住處的書櫃上放著一堆自己出版的書籍,所以根本一看見那個書櫃就像是看見寶庫的青年一撲上去後就再也沒有離開書櫃附近。

甚至還只要求了一件簡單的被單後,就縮在書櫃旁邊看書看到睡著,然後偶爾醒來吃個東西上個洗手間,接著又再繼續沉浸到書的世界中。

這讓起先很擔心多了一個人會尷尬的宗柩發現根本沒有影響。

鳳云璨眼中根本只有溟伶的書,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說實在,他應該要因為被無視而失落,但他卻更因為有個這樣活生生的瘋狂粉絲在愛慕著自己而感到相當開心。
雖然是男的,但依然是他的粉絲他的讀者,而且對溟伶的著迷程度跟雲狀兔子幾乎有得拚,這樣的認知實在很難不讓他內心不斷帽小花。

但這也是當他發現鳳云璨離開了那個位置,沒再繼續翻書時,才會冒出他今天怎麼不看的困惑。

「我也想,可是有正事要做。」聽他提到溟伶,鳳云璨也跟著把眼神移到那放滿溟伶書籍或贈品的書櫃,眼神中有著依依不捨。

天曉得他在英國的房間裡已經把溟伶相關的東西收藏的相當完善了。
但這個人書櫃上有的跟他比起來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還有他根本還沒看見的樣本書,雖然有些懷疑出版社員工這個身分的真偽,但不管怎樣他都還是比自己還有第一手消息,這樣的結果實在讓他又羨又妒。

比起判斷他身分的真假,他更想把整個書櫃扛走啊。

「正事?」
「嗯,我得出門一趟。」終於把依依不捨的目光拉回來,鳳云璨看向依然坐在床上的宗柩,「因為這裡的網路時有時斷的,所以我想直接上街看看狀況,然後也還得再多補充一些物資回來。」必要的話還有武器也得補充。但最後這點他很識相的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說得挺有道理的,所以宗柩了解似的點點頭,但當他注意到鳳云璨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時,他才眨了眨眼,指著自己。「呃,我也要嗎?」

不是他不願意,只是面對現在外面這種狀況,他真的很想讓自己一輩子龜縮在家裡等到外面平安了再出去。
對他而言,在情況不穩定的時候出去,根本就是找死。

而他很怕死。
所以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出去。

「不勉強。」像是可以理解他的不安一樣,鳳云璨搖頭,「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只希望到時候還可以回來這裡?」

「喔、喔喔,這個當然可以,你不嫌我地方小都沒問題啊。」宗柩沒有拒絕他,畢竟在這種狀況下、多一個夥伴總是可以讓人比較不那麼不安。

「那就先謝謝你了。」為他的答案漾起一抹燦笑,鳳云璨的外表看上去實在跟他看過一次的厲害完全連不上線。

宗柩就這樣看著鳳云璨轉身去為出門做準備,先是把槍什麼的裝備到身上,接著才又隨身包包裡面的東西都先翻出來整齊放好,他看見他翻出來的東西裡面有幾本自己的書,每一本都保存的相當良好。

明明在逃命的狀況下也沒有扔下他的書。
明明在這種狀況下那些不過是廢紙而已。

他突然為自己想要躲在家裡不出去的這個念頭有些慚愧。

雖然他知道鳳云璨不弱,但看起來比他小(雖然意外比他高)、比他軟,個性無辜,撇除掉使槍的身手外不管哪一面而言都像是需要讓人保護小兔子的鳳云璨都要出去了,他這樣縮著真的好嗎?要知道他們根本還不是很熟,鳳云璨根本沒必要保護他,卻還願意出手救他跟不勉強他一起行動。

……他覺得這樣不太好。
所以當鳳云璨把手握上門把以前,他才又開口。

「等等,我跟你一起出去。」

「啊?」被他喊住的鳳云璨明顯一愣,回頭望他時還歪著腦袋,一臉茫然。「可是外面、很危險喔?一個不小心會死掉的。」

「我知道。」他真的知道,他甚至在把話剛說出口的時候就想收回了,但他最後還是強迫自己不能一輩子縮著,他爬下床,翻了件外套穿上,接著又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出一個勉強可用的包包。「但……我也必須努力才行。」

他又找了一下,才毅然決然地把陽台上的金屬製曬衣棍拆下來,用一條圍巾做了簡單的揹巾後綁到身上,一切工作都準備得差不多後,才努力振奮精神走到他的身邊。「好了!可以出發了!」

他不能一直躲著。
他總必須靠自己。

對於他的決定,鳳云璨安靜了一會,最後並沒有阻止他。

×

這一路出去,或許是早做好準備的關係,所以他們一路上並沒有遭遇什麼會危及性命的大問題。

別說喪屍了,其實就連活人都沒幾個。

這讓宗柩莫名有種複雜的感覺。

看著熟悉的街道,高樓大廈依然相當排序得相當整齊,但街道上充滿許多垃圾,有許多台車子被停在半路,有些因為撞擊變形有些翻過去,而放眼能見的櫥窗多有破裂,路邊的電線桿也有不少被折斷或是冒著在電線端黑煙,放眼望去、只有滿地瘡痍可以是最好的形容……而這不過才第三天,他就已經覺得整個世界充滿絕望。

「過陣子就會好轉的。」當他的目光又一次停留在常去光顧、而現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小吃時十,他聽見身邊的鳳云璨開口。

但如果沒有好轉呢?宗柩想問,可是他最後並沒有說出口。

他是有些好騙,但不是笨。
他知道鳳云璨跟他說那句話,不過就是想要安慰他而已。

「……我知道。」所以最後他收回眼神,努力吸了一口氣後,又再次努力為自己振奮精神。

他不知道鳳云璨因為他的發言多看了他一眼。

就像宗柩還沒有完全對鳳云璨放鬆信任一樣,其實鳳云璨對他也是一樣,或者該說、他對宗柩的不信任再更高一點。

第一次見面,他借傘給他的這個行為讓他知道這個人性格不錯。後來因緣際會救了他,並且因為他有了暫時性的落腳處這點也讓他知道這人除了性格不錯,同時也並不算值得依靠。
如果沒有喪屍的事情,他不會吝嗇跟這樣一個挺好聊天的對象成為朋友,但現在有喪屍、有末日,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並不能隨隨便便就去跟人成為朋友並且信任對方。

其實真要說,在末日以前他也不是。

因為身分與工作緣故,他所認識的人相當多,所掌握的人脈關係也更是不少。但接觸的人越是多,他所看見的人性就越多元化。

也因此,他並不會那樣輕易相信人。也不會隨便就交付自己的真心出去。

朋友是一種虛擬著一張笑臉跟人打交道,但等到沒用處或危急時就會扔下隊友不管的代名詞。

所以他並沒有真心的朋友。現在也不打算交。

唯一能讓他真的放鬆,不管自己身分去隨意敞開心防亂說話的地方,就只有在面對看他喜歡作者所寫的故事時。
他可以不用特別裝無害,他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說就說。

那是他最自由自在的地方了。

想起那個地方,他就不由自主去想起自己利用空閒時間去查看論壇時,看見溟伶給他的那段回覆。

從時間跟內容來看,溟伶大大回應他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末日來臨,但可以確定對方並沒有變成喪屍,畢竟那時都已經是下午,早已超過了第一波喪屍出現的時間。

但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看見溟伶大大的留言。

論壇裡沒有溟伶大大的上線紀錄,出版社當然也不會提供任何消息。要不是狀況不允許還有自我克制的念頭,他都想要直接駭入論壇主機,去查看溟伶的個人資料然後藉此確認對方的安全。

他想自己真是喜歡到瘋了。
可偏偏他又確實無法將這幾乎是心靈支柱的存在從自己生命中抹消。

他只能祈禱。
祈禱溟伶大大安然無事。

……對了,說起來這人不是出版社員工嗎?雖然不確定真偽,但他應該可以問看看他有沒有聯繫的方法才對?
他又看了一眼宗柩,內心浮現這樣的念頭,但最後還是被他打消。

不。
一來覺得這樣還是算是侵犯溟伶隱私,另一方面也不覺得他可以給自己肯定答案的鳳云璨內心嘆了口氣。

他們就這樣繼續往前走著。
但走到一半時,宗柩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停下腳步,鳳云璨也就跟著停下。

「怎麼了?」
「那裡面有人在偷看我們。」宗柩指指其中一棟民宅,從那半掀開的窗簾裡明顯可以看見人臉。

鳳云璨跟著望過去,那時窗簾後的人已經發現他們的注意,連忙緊張將窗簾蓋上,他不以為意繼續往前。「大概以為是政府或軍隊來所以才看得,沒事。」

「……政府跟軍隊真的會來嗎?」宗柩安靜了幾秒,最後還是提出這樣的困惑。「我知道現在事情才剛發生,需要一點時間緩衝,但……他們到現在都還無聲無息,這是正常的嗎?」

「我不知道。」對於他的疑問,鳳云璨做出了這樣的回應。「其實你也可以像他們待在家裡等政府來救援,但這個決定只適用於短期。」

雖然網路上鬧到沸沸揚揚。
但大部分民眾其實都還處於想要等候救援的狀態。

非到山窮水盡,誰會主動願意出去尋求危險?
但也唯有在這個時候趁早出擊,他們才可以在無法預料的未來裡先為自己做好一分準備。

所以他說短期。
等到這個狀況變成長期,之後的人們才會後悔沒有更早一點去做準備。

「那個、呃,前面有超市。」或許是因為這個話題莫名沉重,宗柩只好四處張望不再面對,也因為這樣正好讓他發現一間連鎖超市,雖然櫥窗門上有著破碎的痕跡,但看看周遭、不但沒有喪屍經過的痕跡,裡面感覺也沒什麼人,或許真的是可以進去找尋物資的地方。

但就算如此,鳳云璨還是要求宗柩一同過去時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量。

畢竟他們不能確認裡面真正的狀況,凡事都還是多注意一點才好。

他們走進超市。

理所當然裡面並沒有老闆或員工。

幾個貨架倒在地上,許多東西散落在地上,放眼望去實在是相當凌亂,陳思片刻、鳳云璨就轉頭看向宗柩。「這裡太大,分開行動會比較快,盡量找可以保存期限長的食物,然後如果有簡單的醫療用品也都可以拿,再來就是棍狀刀類的武器,可以嗎?」

「嗯,可以。」宗柩點點頭,握緊了他帶出來的曬衣棍讓自己可以安一點心後就往超市的右半邊走去。

鳳云璨很自然地往左半邊走。

或許是因為大多數人都還想著會得救,所以在這種狀況下,超市裡的物資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嚴重短缺。

他先是找到了餅乾點心的櫃子,跳過那些美味卻不易保存且飽足的食品,將其他更能填飽肚子的實用性乾糧掃進包包,然後隔壁的飲料架,寶特瓶裝的礦泉水還有不少,但就是一次要全部帶回去太困難,這樣是不是應該要再來一趟?

他對著貨架思考著。

「妳在幹嘛!」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他聽見了聲量頗大的喝止聲,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他看見有個沒看過的男人站在那裏,然後在與他對上眼時放聲朝另一個貨架喊,「欸!這裡有個女的在偷東西!」

……他承認他長得是挺像他媽沒錯。但他身高像他爸。
這傢伙不覺得把他誤認成女的有點太高了嗎?

鳳云璨內心嗤笑,但講真的因為外表確實走可愛路線,所以也不是第一次被誤認的他並沒有很意外。

然後在他思考著該怎麼應對的時候,對方已經喊來他的夥伴,加起來並不多,大概就是三個左右,但每一個臉上的表情都不算是很有禮貌。

「靠么喔,這真的是女的嗎?也太高。」
「管他是男是女的,反正他在偷東西啦!」
「這裡的東西是我們的!你不准拿!」
「對,快出去!」
「他身上的衣服跟包包看起來挺值錢的,叫他把東西留下啦。」
「聽到沒有,自己把東西放下啊!」

幾個人仗著自己人多勢眾,然後可能還有點混過,所以對他的口氣實在不算很好。

鳳云璨很認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他們家老大帶賽,不然為什麼這趟到亞洲找人之後就一直運氣都不算很好?才第一次出門存物資就遇到人耍流氓。

他在內心裡嘆氣,但表面上還是擺出一臉無知的表情。

「嗯?你們是店員嗎?」

「哈,他問我們是不是店員。」
「小妹妹,你是不是沒腦子啊?」
「外面都變那樣了,這裡才不會有店員啦。」

「欸?那你們就不能阻止我拿啊……?」他咬咬唇,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不畏強權一樣努力抵抗,但握緊背帶的手卻又似乎輕輕顫抖。

看他這模樣,包圍住他的幾人不爽了,伸出手就用力往他肩膀推了一把,他也因此狠狠撞上身後的貨架。

「媽的,叫你滾就滾話那麼多幹嘛!」
「不怕死是不是?小心我把你扔給喪屍吃!」

隨著幾人的逼近,鳳云璨也才輕輕低下頭,很小聲很小聲地像在說著什麼。「……近……」

「在說什麼啦?」
「是在叫我們不要接近嗎?哈,會怕就早點聽話啊!」
「包包交出來啦!」

當其中一個人終於伸手往他包包的背帶抓過來時,他才猛然出手抓住對方的手腕用力一折。「我是說,你們再靠近一點,我就不住手了。」

「幹!放開!」
「死女人!」
「靠么好痛!」

雖然空間狹窄不好施展手腳,但因為他本身就不是需要大範圍攻擊、而是用暗算人的方式在攻擊,所以雖然是一對多但他並沒有處於劣勢。

但或許對方真的有混過,然後又佔著人多這個優勢,所以雖然他才是有訓練過的,但其實並不擅長肉搏跟持久戰的他知道自己根本也沒辦法撐多久。

必須找到機會放倒他們才行。
正當他在努力尋找空隙時,他的肩膀突然一陣劇痛,當他回過頭去看、才發現其中人手上拿著一把刀,而那把刀好死不死就在他肩膀上劃了一道。

幹。
要不是他不想對普通人開槍,他早就拿槍把這些人斃了!哪還會有給對方機會傷到自己?
他摀著傷口,再次覺得自己的運氣真的是衰到一個爆炸,然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宗柩躲在貨架後方附近,似乎是被聲音吸引過來,但注意到這邊的狀況後又不敢出面只敢用偷看的。

接著在不小心與他對上眼的時候明顯一震,眼神飄移許久後轉身就跑。

……他知道他們之間認識的時間還不夠長。
所以宗柩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正常的。
鳳云璨不覺得意外。雖然宗柩很努力在逞強,但他看得出來他就是個怕死的普通人。

而一個怕死的普通人,怎麼可能會去救一個才相處三天的,連朋友也算不上的傢伙?

他知道的。但他內心還是有些冷笑。

然後他就這樣一邊躲著那些人的追擊一邊往後,直到最後他背後再也沒有路時他才抬頭,發現在自己背後的是一扇門,門上寫著工作人員以外請勿進入的字眼,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靠在門上,隱約能感受到門後有動靜,如果他猜得沒錯,或許這可以是一個轉機。

所以當對方再次揮著刀子往他示威時,他連忙拉開門。

「啊!」
「啊啊!喪屍啊!」
「別扔下我!」

如他所料,門後正好有著異變的員工,或許是異變時人正好在休息室裡,不會開門的喪屍自然就沒有出現在外面、也就沒有被那些人發現,而這一開門、得到機會就從裡面衝出來的喪屍馬上就往第一人咬上去,而原先包圍住他的人像是看見什麼妖魔鬼怪似的,把被咬到的夥伴用力一推後就逃竄開來,留下被咬的那人被壓倒在地上,而趴在他身上、身著店員衣服的屍體正從他腹部咬下大口大口的肉塊。

沒有一會,那人就抽蓄了兩下,然後不再動了。

鳳云璨忍著痛,慢慢移動沒受傷的手往腰間摸去,那裡放著他準備的槍,他必須趁那具喪屍還沒往自己攻擊,不然好不容易從那些人手下逃過、再來就會換他被喪屍咬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槍,那具喪屍頭上卻突然出現一張鐵椅,瘋狂的往喪屍腦上狂砸猛砸,完全沒有防備的喪屍就這樣被打破腦袋往前倒下。

鳳云璨愣愣地看著他本以為離開的宗柩站在那裏,雙手抓著鐵椅,因為緊張害怕還有剛瘋狂攻擊喪屍這件事而氣喘吁吁。
後者剛找到適合的武器回來就打了一句喪屍,然後再看見鐵椅上沾染的腥臭液體後更像驚嚇似的把鐵椅甩開,最後、他對上他的眼。

「呃呃,你、你沒事吧?啊啊,你的手在流血,等等我剛才有找到毛巾……」急忙衝到他面前的宗柩慌張在他面前半蹲而下,手忙腳亂地把毛巾的包裝袋拆開,然後將毛巾拿出來壓在他的傷口上,「急救、急救步驟……」被刀劃傷該怎麼處理他不知道啊啊啊──

「你為什麼回來了?」
「蛤?什麼?」
「我說,你為什麼回來了?剛才不是跑了嗎?」

被問得很突然,宗柩也是愣了一會才理解鳳云璨在問什麼,然後他搖搖頭。「不是,我是找可以把人打暈的東西……曬衣棍感覺威力不夠啊。」

鳳云璨眨眨眼,像是很不能理解似的。「你不怕危險嗎?」

「我怕啊。」面對鳳云璨的問題,宗柩回答的理直氣壯,「但總不能丟下你不管啊……呃,雖然我好像來的有點多餘就是……」

鳳云璨看著他,他微微張著嘴,但就是想了很久都找不到自己想說什麼。

他很想說眼前這個人真的是笨蛋。

明明自己很怕死。
明明知道自己沒能力。
明明正常都該拋棄他。

但是,為什麼他還要回來?
……明明他們認識根本不久,甚至還跟對方不熟悉的。

他真的真的很想說這個人是笨蛋。
但最後他卻是看著還在努力替他處理傷口的人,安靜了許久許久後,輕輕開口。

「謝謝。」

……他原先想說等到可以跟二哥他們聯繫到以後就要離開的,但現在他想自己短期內不會離開了。

這樣一個笨蛋如果放著不管會容易死掉的吧?

就當是順手,陪在他身邊保護他一下吧。
畢竟,他不想看見笨蛋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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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號,六點四十六分
地點:青城市區,西部住宅區

×

當田信從渾沌的睡眠中轉醒過來,從肩胛向下蔓延開來的痠痛讓他想起自己身在何處。他費了一番功夫撐開雙眼,挪動身子試圖站起身來,然而麻木的四肢卻讓他倒抽一口氣,不得不逼自己放輕動作。

睡前服用的止痛藥多少舒緩了頭痛,但渾身上下不減反增的疲憊感仍舊不斷咆嘯。按著昏沉的前額,田信手扶床緣緩緩站起,正努力拉回精神時,床上清亮的嗓音和撲進懷中的力道讓他立時清醒過來。

「二葛格!」

下意識反擁的瞬間,田信低下頭,正好對上弟弟清澈圓潤的雙眼和大大的笑臉。那精神飽滿的模樣讓田信揪起的眉心登時鬆懈,他抬起手,不重不輕搓撫弟弟細軟的髮絲,語氣和他的動作一樣,溫柔且飽含寵溺。

「睡醒了?還會不舒服嗎?」

「不會!小覓已經好了!」田覓仰著臉,用力搖搖頭後將腦袋埋進他的T-shit裡,撒嬌似地蹭著他結實的肚腹。「完全好了!」

「那就好。你啊,差點嚇死我了。」

「……對不起嘛。」

田覓在兄長懷中安靜片刻,環抱對方腰際的手臂又縮緊了些。他將額頭貼著哥哥的肚腹,沒有讓任何人看見他此刻的表情,但那輕如呢喃的道歉卻暴露了他的懊惱和愧疚。

然而田信沒聽見那吐氣般微弱的聲音,也沒有注意到弟弟反常的舉動。他將手背貼上弟弟的側頸,直到確定連日高溫完全退去,才深深吐一口氣,安心卻又精疲力竭地闔上眼睛。

謝天謝地,總算沒事了。
要不要今天就回醫院幫忙呢?但是小覓病才剛好而已……
不管了,先幫小覓煮點粥吧,冰箱應該還有雞蛋和青菜。
對了,要傳訊息告訴Shell,他也很關心小覓的狀況──

「二葛格。」

兩頰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打斷他不自覺飛快旋轉的思緒,田信睜開眼,回過神來。只見弟弟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環抱,雙手隔著長袖子貼上他的臉頰,烏黑的眼瞳直勾勾地仰望著他。「燙燙的。」

田信愣了一下,腦袋花了一點工夫才意會過來田覓指的是什麼。他抬起手,用指背探探自己的額溫,偏高的溫度讓他在心中暗喊了聲不妙。

該不會真的換他中鏢了吧?
該死,彭宥仁那個烏鴉嘴。

默默把無辜的友人遷怒進來,田信惱氣地吐了口氣。他有點想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的搪塞過去,然後吞幾顆退燒藥繼續搞定今天該做的事,但是田覓依然仰著腦袋等他回話,那彷彿看穿他計畫的筆直目光讓他不得不認真以對。

「哥哥沒事喔。」他拉下弟弟的手,安撫似地拍拍對方的頭,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很好,並且試著轉移話題。「只是有一點累。小覓渴了嗎?哥哥給你倒杯舒跑好不好?」

「……二葛格休息嘛。」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田覓伸手捉住他按在他腦袋上的手掌,沒有回應他的問題,只是繼續直直地仰頭盯著他,絲毫不打算讓步。「小覓沒事了,葛格去休息。」

田信遲疑地望著弟弟,張口想說些什麼,但那些哄孩子的話卻在幾秒的僵持後,化作一聲沒轍的嘆息。

小覓向來聽他的,但也有固執的時候。而他對弟弟少有的堅持己見,通常只退讓的份。

「好吧。」抽出被弟弟抓住的手,田信在床緣坐下,抬手將坐直身子的田覓按回床上,語氣軟化下來。「我弄完早餐就去休息,這樣可以嗎?但你也要乖乖的喔。」

「嗯!可以!」

得到了滿意的回覆後,田覓大力地點了點頭,重新鑽進被窩裡躺好,只露出一雙清澈的黑眸子,天真無邪地眨了又眨。「早餐可以吃甜甜的布丁嗎?二葛格拜託!」

「你啊……」抬手戳點弟弟露出的額頭,田信不甚苟同地皺了下眉頭,但在起身離房之前,他始終沒有直接拒絕弟弟的央求。

×

雖答應弟弟要休息,但在肉粥蒸好的空檔裡,田信依然閒不下來。

他先清理掉煮粥剩下的蛋殼和菜梗,洗淨流理臺上的絞肉血水和油漬,然後又打起精神,把積了一個禮拜乾不了的衣物和被單全晾到後陽台。直到肉粥的香氣從廚房漫開來,電鍋內沸騰的水氣震得鍋蓋框啷框啷輕響,總算忙完一段落的田信終於意識到疲憊,拉開餐廳座椅坐下小歇。

暈眩感在他稍微放鬆之際再次爬上腦門,伴隨而來的太陽穴脹痛讓田信難受地揪起眉心。他支手撐額,另一手伸往餐桌,胡亂地摸索一陣,最後抓起了昨天沒收回醫藥箱、家裡備用的額溫器。

冰涼的器具貼上額頭,嗶地一聲電子音效後,屏幕上立即顯示出不太妙的數字。

三十七點九。

……果然。

看著比想像中還高的度數,田信垂下眼,仰身癱靠在椅背上,輕輕吐了口氣。

往好處想,至少他和田覓發燒的時間錯開了。

無濟於事地正向思考一番,田信丟開額溫計,再次撐身站起。他走向流理台,給自己倒了熱水,配著退燒成藥和止痛藥一口氣吞了下去。也許是心理作用,當稍燙的水溫從喉嚨順流而下,暖和了他的胃袋和全身,田信似乎覺得精神好多了。

但願他的燒是睡一覺後就能消退的程度,不然手邊堆積成山的事情都要處理不完了。
再說,他不想被彭宥仁嘴砲一翻,也不想面對Shell的關切──
對了,說到那兩個人……

猛然想起需要聯絡的兩個人,田信頓了一頓,一邊仰頭飲光杯中的溫水,一邊伸手探進褲子口袋,撈出順手帶出房間、但一直沒空看的手機。

推算時間,彭宥仁應該早就到家,該發給他的訊息也該在一小時前就送出了。然而,當田信滑開手機確認時,跳出屏幕的不是訊息提示,而是八通未接來電通知。

八通來電,全部來自彭宥仁。

……搞什麼?

瞪著螢幕上紅色的未接圖標和名字,田信怔愣一陣。不妙的預感像陣寒氣,讓他不由得背脊發涼。

若非碰上急事,友人不會在清晨五點多就連打那麼多通電話給他。
該死!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顧不得懊惱自己將手機切成靜音,田信趕緊回撥友人的電話,然而話筒另一段不是轉接語音信箱,就是在好幾秒無聲後直接切斷通話。直到田信嘗試撥打第六通電話,耐性快被今天這該死的爛收訊磨光之時,手機上的文字終於從「撥號中」轉成「已接通」。

伴隨而來的,是電話接通後,混亂吵雜的噪音與雜訊。

『……田信──』

彭宥仁大吼的聲音彷彿從銀幕裡爆開,但一秒立刻被洶湧的雜音給淹沒。田信杵在原地,一時間完全摸不著頭緒。詭異的雜訊吞掉友人急急告知的話語,他捉著手機聽了老半天,才勉強聽出「還好嗎」、「活著」這幾個詞彙?

「你說什麼?」田信捉緊耳邊的手機,忍不住提高聲量,但手機裡傳來的刺耳雜訊、人群聲浪、甚至是尖銳的叫聲和哭音,仍舊像海浪一樣阻隔著他們的通話。那些不尋常的雜音,莫名讓田信升起不安的預感。「你在哪?外面嗎?」

「……喪屍……」
手機另一端終於傳來友人的聲音,但接下來一連串不知所云的字彙卻再一次讓田信困惑地擰起眉毛。

「吭?」
「……感染……死……避難……」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喂、彭宥仁?喂──」

嘟。

斷斷續續的詞彙終於完全被截斷了,任憑田信再怎麼大聲質問,回應他的也只是一聲單調的電子音和空白的沉默。

他放下手機,又重播了好幾通。但不知道是收訊的問題,還是手機的關係,他始終無法再次和彭宥仁聯繫上。

那傢伙沒事吧?在說什麼奇怪的話?
總覺得不是開玩笑,到底怎麼了?青城裡出了什麼事嗎?

怪異的不安感像一滴墨,迅速地在心上蔓延開來。田信按捺下心頭的困惑和緊張,翻找通訊錄裡友人家裡的電話,抱著賭一把的心情再一次滑開撥號鍵。

電話是通的,但無人接聽。在規律作響的嘟嘟聲中,田信心煩意亂地吐了口氣,他試著思索彭宥仁不知所云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一片混亂的腦袋裡,卻莫名地先浮現Shell開著休旅車匆匆離開的畫面。

他記得Shell之前是從軍的,難道知道些什麼嗎?
如果外面發生什麼大事……Shell這幾天都在外面跑,沒問題吧?
有點放不下心。該打個電話給他嗎?還是──

電鍋開關「趴」地一聲跳起,細小而清脆的聲響打斷田信的胡思亂想和擔憂。他抬眼凝視電鍋上散開的熱氣片刻,再看看依然在撥號的手機介面,最後滑動屏幕,結束了近一分鐘毫無回音的通話。

等等再說吧。反正電話打不通,現在他也沒辦法做什麼。至少友人聽起來還算平安這點,讓他稍微放了點心。
等他處理完手邊的事情,再來聯絡一下Shell吧。現在還很早,他應該不會這麼早出門吧?

抱著燒嫌樂觀的想法,田信甩了甩頭打起精神,將手機收回右側口袋,轉身回到電鍋前,讓手邊的工作暫時緩解心頭縈繞不散的不詳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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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還有大約一千多字(哭)
再等我一下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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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號,七點零三分
地點:青城市區,西部住宅區

「啊!」

奇怪的驚呼聲從窗簾的縫隙洩了進來。那聲音有些遙遠,不算清楚,卻讓本來就毫無睡意的田覓睜開了眼睛,狐疑地眨了幾下。

聲音再次響起,斷斷續續,最後消沒在這陰冷的早晨裡。這回田覓分辨出來,那是女人的聲音,夾雜著驚恐、哭腔和呻吟。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裹著被子爬到窗前,一手揉揉睡意未消的雙眼,一手掀開窗簾一角,好奇地貼著玻璃向外看。

灑進室內的光線不強,但對一星期都泡在陰雨人來說,還是稍嫌刺眼了些。田覓因畏光微微瞇起了眼,然而,等他適應外頭陰沉的日光,貓一樣圓滾的雙眼隨即因窗外的光景瞪大。

一道紅痕從巷口拖出,染紅地面上的水坑,整條路面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腥紅。田覓將腦袋靠著窗檻,愣愣地順著紅痕的方向望過去,最後,他的視線停在街角的便利商店前,那一小群人影之上。

那四五個叔叔──也許也有阿姨──趴在地上,搖頭晃腦,沾滿紅色的身子和手腳奇異的抽搐扭曲。這畫面莫名的讓田覓想起動物頻道上,兇猛的掠食者啃食獵物的模樣。

叔叔阿姨喝醉了嗎?
店員哥哥和姊姊去哪裡了?

歪著頭,田覓的視線飄落後方燈暗的超商,再回到前方行徑越發詭異的人群身上,不對勁的預感似乎就像成列的螞蟻,細細癢癢地爬上他的背脊。他隱約感覺到有些事情正朝著糟糕的狀況失控地疾駛而去,卻釐不清在他發燒昏睡的這段時間,外面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商店前的人群有些動靜了,從他們之中似乎伸出一隻纖細桑白的手,掙扎地向天空伸展,然後再度被周圍的人影粗暴吞噬。

盯著窗外,田覓眨眨眼,清澈的眼瞳難得地沉了下來。他正坐起身,奮力地推開玻璃窗,試圖將外頭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看個仔細。

「你在看什麼?」

哥哥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讓田覓猛然地回過神。空氣裡瀰漫著肉粥暖暖的香味和布丁甜膩的氣息,但是此刻,他一點食慾都沒有。

「……二葛格。」

田覓轉過頭,望著正把食物放上床頭桌的兄長,側著頸子,清秀的臉上一片茫然。「那是店員姊姊嗎?叔叔阿姨在對她做什麼?」

「……什麼?」

田信回望他,再挑眼望向半敞的窗戶,語氣和眼神裡盡是困惑和狐疑。他大步走向床鋪,傾身將窗簾一把拉開。

陰暗的房間登時一亮,日光照亮室內,也照亮田信疲憊的側臉。田覓仰起頭,看見哥哥瞪大雙眼,愣怔、錯愕、驚駭的情緒在他臉上迅速更迭,讓哥哥毫無血色的面容越發蒼白鐵青。

「馬的,搞什麼……」

幾秒鐘漫長的沉默後,終於從驚駭中回過神的田信低聲罵了句粗話,急急地掏出手機準備報警。然而在滑開屏幕的瞬間,田信像是被什麼抓住了目光,愣愣地看著躍出銀幕的訊息框好一會兒,忿然的表情逐漸被困惑取代,原本就緊鎖的眉宇卻越來越沉。

「葛格?」

田信異常的反應引來田覓不明所以的眨眼。他出聲叫喚,伸手拉住哥哥的胳膊,想瞧瞧到底是誰傳了什麼訊息,能兄長連報警的事都暫時擱置腦後。

只是,還不等他仰首看清訊息,樓下猛烈的敲門聲和電鈴聲立時攫獲兄弟倆的注意力。

「喂、喂!有人在吧!拜託開門!拜託!」

急切的拍門聲和尖銳電鈴聲宛如海浪似的大聲咆嘯,淹沒鄰居聲嘶力竭的叫喚。混雜的聲音持續高聲作響,田覓縮著肩膀,花了點時間才從那絕望ˋ恐慌的哭叫和嚷嚷中,辨認出聲音的主人是隔壁棟對他們挺好的大叔。

也許是遲遲得不到回音,敲在門上的重音改落在玻璃窗上,一下接著一下,過不了多久,田覓似乎聽見玻璃龜裂的啪滋聲。

而大叔的沙啞的叫喊聲,也在須臾之間,被淒厲的哀號聲取代。

「拜託!開門!救救我……啊、啊──」

挾帶極大痛苦的哀哼猛烈響起,明明從樓下傳來,那淒絕的聲音卻彷彿割在人的耳膜上。田覓抱著被單,深深吸了口氣,仰臉探看哥哥的反應。

田信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神情在聽見鄰居高聲哀號後越發凝重。他看起來有些遲疑和為難,但心上的掙扎最終沒有攔住他的行動。幾秒鐘的猶豫後,田覓看見哥哥下定決心似地抿了抿嘴,轉身邁開步伐。

沒來由地,田覓對哥哥的決定感到一陣不安。那股不安從心底升起,宛如報急訊的狼煙,不等大腦下達指示,他已伸出手,拉住哥哥的手臂。

「二葛格──」
不要下去!不要去應門!

像是聽見他還沒說出口的話,田信頓下腳步,回頭望向他。在讀懂他的緊繃和憂心時,田信牽起嘴角,努力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

「沒事,我下去看看狀況,不會開門。你在房間等著,不要出來。」

抽出被他拉住的手臂,田信揉了揉他的髮,一如平時的寵溺動作。而後,不顧田覓的阻止,田信轉過身,像深夜接到醫院緊急電話那樣,匆匆地跨步離開房間。

房門應聲關上,下樓的聲響啪搭啪搭地漸弱,整個房間突然安靜下來,靜謐地令人作立難安。田覓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瞪著緊閉的房門,正遲疑要乖乖聽哥哥的話留在房間,還是跟著下樓看狀況時,外頭的騷動聲讓他頓下思考,忍不住回頭一眺。

外頭人更多,卻也更混亂了。有些人在狂奔、有些人拖著步伐蹣跚而行,有些人推擠拉扯,瞬間泊泊鮮血濺灑柏油馬路。而商店前,那些喝醉似的人影已經散去了,本應被襲擊的店員姊姊卻在血泊中緩然站起,帶著胸前深口見骨的大血洞和滾出體內的臟器,扭動著撲向下車上前探看的計程車司機……

落地窗崩碎的聲音在樓下炸開,彷彿突然傾盆而下的暴雨,緊接而來的,便是家具撞擊的砰砰聲。田覓像被電擊似地猛然彈起,頃刻之間,他忘了鄰居大叔嚇人的哀號,也忘了店員姊姊那副模樣給他的衝擊,空白腦袋中,他唯一記得的,只剩下哥哥轉身關門前的背影,以及他額頭上高得嚇人的溫度。

「哥哥!」

當聲音衝出喉嚨時,田覓猛然踢開被單、躍下床舖。大病初癒的身體讓田覓在猛然起身時有些暈眩,踉蹌的腳步也令他險些跌倒,然而等田覓適應身子的狀況時,他早已推開房門,抄起門邊的球棒,三步併作兩步地赤腳衝下樓梯。

這時候,田覓還沒有注意到,凡他赤腳踏過的地方,腳印子逐漸凝結出薄冰,在這微冷陰暗的早晨裡,飄散著陣陣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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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後續了。
有錯明天再改,現在不睡不行了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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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末日錄】正文 - 頁 2 Empty
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6-11-24, 02:26


時間:四月四日,下午十七點三十四分。
地點:邙城六合區玄田街四號。

雖然時間還沒到六點,不過四月一日之後,外頭的天氣似乎也像崩毀的社會秩序一樣,逐漸地開始產生異變,儘管目前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不過,太陽提早下山這點,晚一些還是做個表格登記起來比較好,等有空再來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出太陽落下和升起的新規律。
站在自家的門前台階上,不經意間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經漸暗的伊戈爾思緒飛快地想過這些。

然後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又轉回到眼前。

「這就是我家了,進來吧。」他在門邊的電子感應器上刷下自己的指紋跟瞳眸,再讓電腦掃描過他的DNA之後順利登入整棟建築的區域網絡取得控制權,然後在突然憑空浮現並漂浮於自己身邊、呈現半透明狀態、大小約莫十乘以十公分上下的控制面板上用指尖輕輕一劃,下達了開門的指示。

面前的玻璃門隨後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建築物內的情況。

本來昏暗的室內,在他率先踏入之後,突然啟動光源,雖然不到大放光明的程度、甚至比起普通的人家還要略顯昏暗許多,但比起本來完全沒有半點光線、於是幾乎什麼也看不清楚的情況確實是好上了不少,而且不像普通建築物室內的光源是從明確的一個或數個電燈所發出,他家的光線來源就像是建築物的牆面本身就會發光一樣,沒有特定方向的柔和白光映亮了室內的每一處。

『歡迎光臨,兩位,室內拖鞋在腳邊,請換上。』突然響起的電子合成機械女音用語調平板、但咬字清晰且標準的中文招呼。

在那道聲音響起之後,從跟著伊戈爾踏上玄田街就一路呆愣到現在的微生練和顧穎這才稍微回過神來,前者依然是那一副非常冷靜又淡定的表情一邊更換鞋子一邊繼續在打量室內的情況,後者則是很快就收起呆愣的表情,看起來跟進入普通人家沒甚麼兩樣地彎下腰,脫掉自己腳上的布鞋,換上布料柔軟舒適的室內拖,然後就跟在外面店家買鞋子一樣地抬起一腳在地上踩踩踏踏適應鞋子。

「怎麼樣?」

雖然算是被脅迫導致的結果、不過確實也沒有太多反抗意思便將微生練和顧穎兩人帶回自家的伊戈爾站在客廳的中央,笑瞇瞇地看著一前一後走進客廳的一男一女。

「安全性夠、地方也很寬廣,要長期駐紮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這是來自微生練的評價。

他真心覺得自己、不,顧穎撿到寶了,雖然光看穿著打扮和整體氣質就已經有猜出來伊戈爾應該是有錢人,但他真的沒有想到對方原來是有錢到這種程度。

邙城?

那是上流社會人士才有錢可以居住的區域吧?

六合區的話,他記得,居住在那裏的似乎大部分都是白手起家的企業主,屬於那種雖然公司成立時間不長、然而產品已經在市場上佔有一席之地、全然不容小覷的類型。

伊戈爾也是其中之一?

一邊打量著室內的情況,微生練一邊很迅速地搜尋過腦內關於新成立不久的企業、有沒有任何一個創立者是叫做伊戈爾的情報,畢竟身為記者,雖然他主要是負責攝影,不過微生練腦內還是記憶了不少有用的資訊,可惜這回來錦陽,他跟顧穎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政府上面,關於商界倒是沒怎麼在意。

但開公司可以賺成這樣嗎?他有一些疑惑。

不像他想得這麼多,或者說,對於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就不像他那麼放在心上在意,不是不細心、只是細心通常較會用在必要時候的顧穎倒是不像微生練一直在觀察室內的擺設跟格局,她只是簡單地大概看過之後,就眨眨眼睛一臉正色地看向這個剛剛成為他們同伴沒有多久的男人。

「伊戈爾,你一個人住啊?」
「對啊,怎麼?」
「一個人還住這麼大間,好浪費喔。」

……

雖然他也沒有刻意要炫富的意思,不過這反應、這回答是怎麼回事?這是正常人看到這棟房子該有的問題嗎?

表情瞬間因為顧穎的話而空白了不少,第一次帶外人回來家裡卻得到這種回應的伊戈爾收斂起本來興致勃勃想看他們進入他家、看見這棟劃時代的建築後會有甚麼反應的心情,表情一整個鬱悶地辯解,「不是,我侄子什麼的有時候也會過來住好不好。」

「你侄子?多久過來一趟啊?」真的沒有嗆人意思的顧穎很認真地詢問。
「蛤?偶爾而已啊,他們住在英國,過來也麻煩。」
「那平常還不是一個人住這麼大間?」

雖然顧穎這次沒有說,不過這一回,伊戈爾倒是自己明明白白地在對方臉上看見了『好浪費』三個字的譴責,那讓他被噎到差點沒有鬱悶得吐出一口血。

ёб твою мать!

他有錢,他就高興買一棟豪宅一個人住,然後剩下的空間養蚊子不可以嘛!
他就算想要買兩棟,然後住一棟、炸一棟也不是不行吧!

內心超級想要掀桌,但先不說辦不辦得到,一來翻了也是毀他自己的桌子、二來翻完他還要自己想辦法把桌子擺回去,是傻了才會自找麻煩的伊戈爾最後只好鬱悶地抹了把臉,然後把譴責的目光移向微生練。

「……不管管嗎?」他一臉沉痛地看向他。

因為他的注視而沉默了幾秒,大概是覺得畢竟現在已經成為同伴、而且他和顧穎以後還要依靠對方,現在就把人氣到腦溢血甚麼的死掉有點得不償失,況且他的異能還不確定能不能夠治好中風,微生練到底還是走前幾步拉開了顧穎,阻止對方打算繼續問下去把剛得到的同伴氣死的行為。

再說一次,顧穎真的不是故意。

「別問了。」
「哈?為何啊?」

「你知道的,有些人天生缺乏安全感,怕寂寞,神經纖細又敏感,所以會買大房子住,故意營造出自己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沒有人陪什麼的,甚至還會對著牆壁自言自語,但這些並不是那個人的錯,他也沒辦法控制自己,這樣說你懂嗎?我們對心理有毛病的人要抱持著同情且憐憫的心。」

「喔,這樣啊,難怪他家裡還有會講話的人工智能。」聽完微生練的話後,一臉恍然大悟的顧穎於是同情地拍了拍伊戈爾的肩膀,「沒事,我懂的,放心,我不會歧視你,不過你要記得看醫生。」

──懂你妹!歧視你妹!看醫生你妹!

簡直鬱悶到想吐血吐三升,這輩子還沒被人這樣嗆過的伊戈爾一臉沉痛地用控訴的目光看向微生練,然後同時也對顧穎的同情做出了有氣無力的回應,「謝謝你的關心喔。」

「不用客氣。」

……不用客氣你妹啊!(╥﹏╥)

他錯了,他到底為什麼會以為微生練會幫他說話?那個喪屍化的根本就是個跟他四侄子一樣嘴巴壞得天怒人怨的傢伙!他絕對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找那人幫他阻止顧穎的霸凌行為!

整個超級想要把自己的腦袋抓去牆壁上敲一敲看會不會清醒一點,深深覺得自己真是找了兩個好同伴──好凶殘的同伴──的伊戈爾最後終究還是選擇了什麼都沒說、沒抗議,默默地就把所有的血吞回去,之後便跳過關於房子的話題,開始認真向那兩位未來不知道會待上多久的住客介紹房子的格局。

「總之,客房在二樓,那邊那個旋轉樓梯上去之後,右手邊的走廊走過去左右四間通通都是,隨便你們想挑哪一間住都可以,裡面被褥跟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要是有缺甚麼可以跟Деньги說。」伸手指指客廳和廚房還有餐廳中央的那道旋轉樓梯,確保微生練和顧穎知道樓梯的位置之後,伊戈爾才繼續介紹,「細節的部份我就不多說了,住我這邊,我只有一個規矩,外面那道圍牆範圍內的地方都可以隨便去、所有東西都可以隨意使用,我會對Деньги開放權限給你們,唯有二樓左邊的那個房間──我的臥室、跟地下室不能進入。」

一邊說著,伊戈爾一邊用指尖勾勾劃劃地操控憑空漂浮於自己身邊的半透明控制面板,讓Деньги掃描微生練和顧穎的身體資料,將之建立檔案,並設置為長期住宿的訪客權限。

「OK。」
「沒問題。」

是並不讓人感到意外的要求,所以微生練和顧穎都非常乾脆地接連同意了遵守對方的規矩,不過顧穎自己倒是另外有個問題。

「那如果想活動身體呢?要去哪邊?」

雖然喪屍出現才不過第四天而已,而且前一、兩天事情的嚴重性根本還沒顯露出來,但也不過就是今天一整個白天在外頭逛了一圈之後,顧穎已經很深刻地體會到一件事,現在的這個世界,基本上就一個規矩──拳頭大的人說話,換言之,想在末世之後安穩順利地活下去,先取得較高的武力值是第一要務。

而隨著喪屍出現一併產生的異能,就是他們能夠仰仗的要素之一。
那麼,既然上天讓她有幸能夠獲得異能,她便斷沒有不好好研究鍛鍊的道理。

只是她的異能嘛……

「喔,那邊就有健身房,裡面有跑步機之類的運動器材。」
「健身房?牆壁的材質足夠堅固嗎?」

「……」這是伊戈爾。
「……」這是微生練。

「不是、那啥,你的活動身體不是指運動嘛!」運動到底為什麼要考量到牆壁的材質夠不夠堅固!她是想做甚麼運動會需要考驗到牆壁的牢固度啦!

「嗯?當然不是啊,我是指要鍛鍊身手。」

一邊尋思著要是條件不足的話,到時候要怎樣藉現有資源來鍛鍊這個被微生練稱作是怪物血遭到激活而產生的異能,顧穎一邊不自覺地左右扳動手腕,五指張張握握,做出要動手前的準備動作。

看著她那無意識做出的動作,被要求提供鍛鍊場地的伊戈爾吞吞口水,腦袋裡不由自主浮現出稍早之前在外面街道上,被微生練要求去抓一下電線桿的顧穎徒手將混擬土材質的電線桿像捏豆腐一樣輕易捏成碎塊的畫面。

他總覺得眼前已經可以看見他的房子被號稱想要鍛鍊身手的顧穎給拆成碎塊的那一天。

「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呃、剛剛進來的時候,你們有看見外面溫室旁邊還有一棟平房對吧?你們要鍛鍊身手就去那邊。」那邊伊戈爾平常是用來做為武器實際使用測試的場地,所以建築本體本來就比較堅固,應該會比較能承受得住顧穎的摧殘,而且就算真的被顧穎給徒手拆了,他也不用擔心會因此失去吃飯睡覺的地方。

反正末世之後,要找武器測試使用的場地,外面大街小巷哪裡都可以,用不著摧殘自己的家。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要把那棟平房改拿來做為鍛鍊身手的場地使用的話,要不要乾脆來設計一些符合現實情況的虛擬實境以增加場地逼真度和鍛鍊的有效程度?

提起鍛鍊身手的話題不過一分鐘,職業之中有一個就叫做發明家的伊戈爾已經開始思考起要是要做虛擬實境,要在裡頭放入哪些元素、還有系統要怎麼設計比較逼真、數據庫要如何建立等等的問題。

「OK。」

只要有場地可以練手就很滿意、並不挑剔環境的顧穎點點頭。

「那麼,該介紹的都介紹了,既然已經決定要合作,就忘記之前所有的不愉快,」譬如他摸走顧穎的手錶、和他摸走顧穎的手錶、還有他摸走顧穎的手錶等等,「來重新認識一下,我叫伊戈爾‧維克托‧斯托寇斯,是一間電子資訊科技公司的老闆,你們可以喊我伊戈爾也可以喊我主人──呃、開玩笑、我只是開玩笑,不要衝動!」

連連擺手阻止了按著拳頭想揍他的顧穎真的衝上去對他造成第二次重大傷害,其實單純只是習慣性嘴欠的伊戈爾驚恐地退了一步,然後又用眼角餘光左右瞄了瞄,很認真地在思考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多退幾步,最好退到客廳的另一端去,畢竟這樣的距離……

感覺那個跑百米的速度跟高鐵一樣恐怖的女人要是真的想衝上來揍他,都不用花費到一秒的時間,連一秒鐘的逃跑時間都沒有,這對生命安全簡直太沒有保障。

不過仔細想一想,就算有十秒鐘的逃跑時間,生命安全的保障那啥的其實感覺還是有點單薄,畢竟那個女人白天的時候從幾條街外衝過去揍他都不知道有沒有花費個十幾秒,這樣取大概的數值按比例換算下去,以顧穎現在的站位,要是想衝來揍他的話,沒給他個一小時以上的逃跑時間大概還是沒甚麼作用。

於是最後伊戈爾便放棄了退到客廳角落甚至大門邊以方便逃跑的念頭。

看他那些小動作就大概也猜出來他在想甚麼的微生練笑了笑,「既然已經是合作夥伴了,好心勸你一件事,不要想對顧怪物在口頭上佔便宜,會早死的。」

「……你說得有點晚。」伊戈爾滿臉控訴地看回去,他都已經用生命安全戰慄地親身體驗過了!

「你們兩個當我不在是吧?」被兩個男的當著她的面被說成怪物的顧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其實倒也沒有因此覺得生氣,只是很無言,平時一個微生練說她是怪物就算了,為什麼連剛認識的合作夥伴也這個樣子啊,「說認真的,我叫顧穎,職業是記者,點棲省伏城人。」

「微生練,職業攝影師,一樣是伏城人。」

「伏城?那為什麼會跑到錦陽來?」

「出差囉。」微生練聳聳肩,「這就是為什麼我跟顧穎會要找合作夥伴的原因,一來正是因為我跟顧穎並非錦陽人,只是來出差的,所以前幾天是住飯店,但現在這樣的情況,要是繼續住飯店恐怕不太安全,所以我們才會需要另外找一個地方落腳;二來則是因為,你也看見了,現在外面變成這樣的景況,想單獨一個人存活下去會比較困難,不如多找幾個人結為夥伴,共同進退、互相幫助,相對而言會比較輕鬆、且生存機率較高,我想你會答應我們的合作邀請,應該也是因為你也判斷出了這樣一個結果的關係,對吧?」

「是沒錯。」雖然說答應合作有一部份確實是因為怕腦袋被像電線杆一樣捏碎,但單純只是因為這樣而答應合作的話,伊戈爾壓根不會將微生練還有顧穎帶回家,甚至事後還會找機會躲離他們兩個,根本不會真心合作,現在把他們兩個帶回家,就是因為覺得他們兩個是真的可以合作的對象,

畢竟就早先時候短短幾分鐘的相處已經可以看出來,微生練和顧穎一個有腦袋、一個武力值強大,這樣自己送上門的夥伴不要白不要。

況且就像微生練所說的,末日開始之後不過幾天,伊戈爾已經可以很清晰地認知到,要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順利存活下去,搞孤僻是絕對沒有活路的,再怎麼說一個人的力量都很有限,他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又搞防禦措施、又搞民生發展、還研究喪屍病毒、甚至自己種稻種菜養雞養鴨養豬養魚吧?他的異能又不是分身術?而且喪屍是不會疲憊也不需要休息的存在,他一個人,就算擁有高科技武器又能夠撐多久?

所以,找夥伴共同進退、互相幫助就是最勢在必行也是最能夠讓利益最大化的一條路。

「既然達成共識了,那麼接下來就來談談以後的計畫吧?」見他贊同自己的話,很高興可以遇上一個能夠清楚看清情況並理智判斷的人當夥伴的微生練滿意地自動自發找了張沙發坐下,隨著他的動作,另外兩個人也各自在他對面和他身邊的位置坐下。

「ладно,你們先說說,你們接下來有甚麼打算?」

「我們的話……」和顧穎對看了一眼,用眼神簡單確認過彼此的想法,一直作為代表發言的微生練稍微斟酌了一下才開口,「近程的目標當然是希望可以找個能夠常駐固守的住處──這點已經達成──然後竭盡所能盡可能多地收集各種物資──」

「──還有研究及鍛鍊自己的異能。」顧穎補充。

「是的,按照推測,那很有可能成為我們在末世生存最重要的依靠。」至少,擁有異能就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份活下去的機會,這點無庸置疑,「至於遠程的目標……顧穎有個弟弟在南都念書,喪屍潮爆發之後,他們姊弟倆有過聯繫,當時初步決定了顧穎的弟弟會想辦法北上到錦陽來,我們決定等顧穎的弟弟到來後,就回去伏城,然後在我們的老家那邊建立一個適合常駐的居所。」

「這個……」對他們的計畫稍微有點不贊同的伊戈爾搔搔腦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們改變主意,畢竟,想回老家這點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是眼下的情況其實這麼做並不是最佳選擇,「先不提末日爆發之後交通完全中斷,顧穎的弟弟不一定可以平安順利地抵達錦陽,你們考慮過,其實你們在這邊經營了這麼久之後,還打算轉移到伏城重新開始很浪費時間嗎?況且,你們收集的物資難道有辦法全部帶回伏城?萬一沒辦法,難道要拋棄無法帶走的部份?再說了,錦陽是整個亞洲最繁華的地區,留在這裡才能夠獲取更多的資源、甚至才能夠得到政府的保護,這些都是以伏城為根據地的話,就不會擁有的條件吧?」

「你說的這些,除了顧穎的弟弟能不能順利抵達這點之外,我們都考慮過。」沒考慮那點,是因為,不管是微生練還是顧穎,對於顧判都有著絕對的信心,相信被他們共同守護的弟弟既然說了會過來,就絕對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平安出現在他們面前,因此,他們完全不去預測顧判沒辦法順利抵達的可能性,「至於其他的,首先,回去伏城本來就是我們打一開始就擬定好的目標,在這裡經營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等顧穎的弟弟過來,因此就算要全部拋棄也無所謂;再者,回去伏城只是一個目標,實際會等顧穎的弟弟過來之後再以到時的情況做打算,如果真的不適合回去伏城,也有可能就在錦陽留下;而你說的,關於錦陽是亞洲最繁華的地區這點,確實,留在這裡才能夠獲取比其他地方更多的資源,可是同時我們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必須接受政府的掌控,但政府……老實說,我跟顧穎其實都不太相信末日之後政府還有辦法保持民主公正,如果無法的話,難道政府還足以成為依靠?」

「好吧,最後一點你說服我了。」實話說也是對於政府並沒有太多信心,甚至比微生練和顧穎知道更多內幕的伊戈爾聳聳肩,「我同意你們近程的目標,至於遠程的目標嘛……」

「我們可以等到顧穎的弟弟抵達之後,再來決定是要繼續合作或者分道揚鑣。」

「Я согласен.」

對於微生練的上道,伊戈爾很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他得到了微生練一個複雜的白眼。

「……Please speak Chinese.」

「……咳、我同意。」

×

討論完合作的事宜,確定近程目標、以及決議休整一天、先計畫好路線再出門去收集物資跟武器後,微生練跟顧穎就各自挑了一間客房休息。

而伊戈爾也在他們上樓後便起身從旁邊的旋轉樓梯下樓去了研究室。

研究室內,在他離開屋子後就進入休眠、一直到他回來才重新啟動的Деньги已經替他點亮了適合他視力能承受亮度的光線,同時,半透明的光屏上也顯示著他早先在研究查閱的那些資料,他把IVSⅦ的研究資料撥到一邊,網路上蒐集到的喪屍與異能相關資訊也都隨手縮到角落,然後重新開啟新的介面。

「Деньги,給我武器測試間的3D立體模型。」

『Да。』

冷硬平板的機械女音落下後,他開啟的新介面上便迅速浮現一棟平房的3D立體模型。

已經決定要趁此機會改造一下自家武器測試間的伊戈爾便隨手在上面修修改改,又是加入一些鍛鍊身手可能會需要用上的設備、又是規劃了一下虛擬實境的系統初步設計稿,而且為了最大化地妥善運用空間,他還嘗試把那些鍛鍊身手的設備都設計成可收納到牆壁或者地板甚至天花板之中的設計,讓整棟平房除了一小塊的區域用加厚的合金跟強化玻璃隔開來作為觀測間使用之外,剩餘的地方都可以提供做為投影虛擬實境的場地。

「……雖然努力節省空間了,不過就現有的坪數,想做大型場景的虛擬實境投影,果然還是有點勉強。」瞪著簡單初步擬出一個大概規劃的設計稿,伊戈爾糾結地摸了摸下巴。

他倒是想做出場景複雜多變的虛擬實境,但無奈能夠讓人活動的空間還是不太夠啊。

看來只能選擇使用折返率較高的場景作為投影情境了,沒辦法一口氣將場景設計到最大的話,就乾脆把場景拆分成數個小塊,然後加入大量變數增加每個場景的複雜度跟多變性。

往好處想,這樣大概可以更有效地鍛鍊反射神經。

「Деньги,幫我收集網路遊戲之中複雜如迷宮的場景,建立3D立體透視圖給我,還有我要盡可能多的喪屍素材元件,越逼真越好,等我建立那些喪屍的各項數值數據庫之後,再添加變數代入進去……對了,順便幫我聯繫Crimson,要監視鍛鍊者的身體數值,需要一些醫療設備,那傢伙應該可以弄到。」

『代號「Crimson」的使用者不在線上,但有留言,是否讀取?』

「……那傢伙有留言?」對了,他確實有要Elroy盡量想辦法聯繫上所有未確定變成喪屍的幹部,確認那些人的情況,Crimson也是集團的幹部之一,Elroy一定有留言給那傢伙,而且他自己其實喪屍潮爆發後不久就有留言給對方詢問對方的情況,不過後來他忙著做研究,就沒有去點開留言查看了,恐怕不只Crimson的留言,應該不少人給他的留言,他都沒有看到,想到這,他難免有些心虛地下了命令,「所有未讀取的留言都顯示出來。」

『Да.』

平板又冷硬的機械女音落下後,他面前便迅速地彈出了好幾個重疊在一起的半透明光屏,他隨意地點開了最上面的那一個,上頭顯示傳訊給他的是他家的二姪子。

『Fenrir:人在南都,平安勿念。』
『Fenrir:錦陽的情況如何?』
『Fenrir:老四也在錦陽。』
『Fenrir:我會叫他有需要幫忙的就去找你。』
『Fenrir:保持聯繫。』
『Fenrir:……』
『Fenrir:……』
『Fenrir:……』
『Fenrir:喂、回我啊?』
『Fenrir:你是不是又做實驗做到忘記看留言?』

啊、他家二姪子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囉嗦。

在上頭簡單輸入了收到兩個字作為回覆之後,他便把那個光屏給直接關閉,改點開下一封,上頭彈出來的是屬於他們家三姪子的英文名字。

『Jörmungandr:平安』

……就這兩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懶得打,跟老二的囉嗦真是天壤地別的落差啊。
同樣輸入收到兩個字作為回覆後,他照樣關閉光屏,點開下一個留言。

『Fjallraven:我這裡算是沒事。』
『Fjallraven:頂多就是除了喪屍還出現變異植物而已。』
『Fjallraven:不過打不贏可以躲沒關係。』
『Fjallraven:小舅呢?』
『Fjallraven:……』
『Fjallraven:……』
『Fjallraven:……』
『Fjallraven:嗯,看到再回我沒關係。』
『Fjallraven:小舅慢慢做研究。』

奇怪,明明一樣是回了一大堆話,二姪子的看起來就給人好囉嗦的感覺,但為什麼五姪子的卻不會呢?肯定是因為二姪子真的太囉嗦了點,邊這樣想著,他這回倒是多輸入了一句自己這裡很平安的話才關閉光屏,點開排在後面時間點的兩個留言。

『Scorpion:吱~』

『Bastet:吱~』

……

這啥毀留言!?

看著排行第四和第六那兩個真正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姪子一前一後都傳了一模一樣的訊息給他,他頓了一下才猛然想起來,對了,他之前留言問他們情況的時候,發的訊息好像是『還活著的吱一聲』吼……

所以他們還真的就吱一聲給他啊?

忍不住為那兩個小的有點欠揍的行為笑了一聲,伊戈爾心情愉快地在訊息欄輸入『吱吱~』然後點了發送後,才關閉光屏,點開剩下的最後一個留言。

『Crimson:伊戈爾,我這沒事,你那呢?』
『Crimson:還有、我撿到宗樞了。』
『Crimson:他沒認出我,我要利用這個機會讓他愛上我。』

……

……

……

哇靠!宗樞?不就是當初把Crimson坑得死去活來、淒淒慘慘的那個大少爺?這貨當初被那傢伙害得那麼慘,根本一整個窮困潦倒到不行,現在遇到了,對方沒認出他來,他居然還敢自己湊上去找虐?

一瞬間把所有研究計畫和想找對方要醫療設備的事全拋到腦後,他忍不住八卦地問起了詳細情況。

『Gumiho: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你怎麼會遇到他?在哪遇到他?』
『Gumiho:以後有什麼打算?』
『Gumiho:讓他愛上你?然後呢?你打算報仇?』
『Gumiho:等他愛上你之後,你再像當初他甩你一樣把對方給狠狠地甩了?』
『Gumiho:……』
『Gumiho:你捨得?』

不是他對Crimson沒信心,而是Crimson根本不可能讓別人對他在這件事上有任何一丁半點的信心。

他敢拿他大姪子全部的身家財產發誓,那傢伙根本不可能捨得讓宗樞受傷難過,要是捨得的話,就不會明明被對方害得那麼慘,聽見對方的身體又變差的消息時還那麼擔心了。

按他看來,Crimson遇到宗樞,就應該有多遠躲多遠才對,宗樞是他命中的剋星,遇到他絕對不會有好事的。

不過……

如果Crimson可以藉此機會解開心結,倒也不失為好事一件。
不管是再次受傷徹底死心,還是真的順利報仇,至少最終他都可以將過去的傷痛放下了。

所以他雖然不看好對方,但依然祝福他。

『Gumiho:總之,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儘管告訴我。』

他能為朋友做的,也就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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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囊中羞澀
囊中羞澀
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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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號,七點二十五分
地點:青城市區,西部住宅區

首先該怎麼開始呢?對了,就用自我介紹作為開場吧。
他的名字叫做田覓,田地的田,尋覓的覓,排行家裡老三,上頭有兩個哥哥──原本他以為只有一個,但前陣子多了一個──今年二十歲,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念大學、也沒有念高中,甚至連國中都應該沒有念完,但有個大他四歲的二哥哥在照顧他,不但幫他申請了在家自學,還親自擔負起照顧跟教育他的工作,將他應該學習卻沒去學習的知識一點點補上,所以就算沒去學校、他也從二哥哥身上學到很多,他覺得這樣的結果就挺好的。

然後,他的名字由來跟大哥哥有關,就是前面說的前陣子多的那個哥哥,因為那個哥哥聽說在他出生以前就不見了,然後爸爸媽媽一直希望可以找到大哥哥,所以就把他的名字取叫做覓,雖然爸爸媽媽過世以前都沒有大哥哥的消息,但一個多月以前大家都以為不見的大哥哥像雨後的竹筍一樣突然冒出來,在確認過不是詐騙集團、而是真的竹筍……說錯了,是真的大哥哥以後,他們家就多了一個哥哥。

再來,因為他國中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過世了,所以從那時候開始就幾乎是二哥哥一個人在照顧他,二哥哥很聰明也很厲害,每天要上課要打工,然後還能挪出很多時間來教他念書,從小到大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二哥哥了,等到他也長大以後,他就要當很強很強的人保護二哥哥,讓二哥哥覺得他是個很棒的弟弟,啊,不過現在多了一個大哥哥,他好像要變得更強更強更強的人才可以。

不過怎樣才算更強更強更強的人呢?他想了很久,最後做出要變更強更強更強的方法就是要更加努力保護哥哥,為了保護哥哥,他必須──

「小覓!」

彷彿乍然回神一樣,田覓在聽見熟悉的呼喚時猛然停住動作,一雙似幼貓圓潤的大眼眨了又眨,接著才逐漸聚焦清晰,將眼前畫面清晰的投射到視網膜上,只是看清楚以後、他臉上的困惑卻更甚幾分。

好幾個他有印象的人或躺或趴的倒在地面上,那個是住在左邊兩戶的張叔叔,還有對面的黃姐姐,賣早餐的林阿姨,陳奶奶的孫子也在,因為個性開朗的緣故,他對於周遭的左鄰右舍其實都有一定的認識程度,也因為如此他才更能一一認出他們,可是很奇怪的是,那些以往會跟他打招呼、甚至感情還算不錯的鄰居們此時卻不像平常那樣友善,甚至好幾個肢體扭曲成奇怪的方向──李哥哥的肚子甚至還破了一個大洞──卻又仍拼命地在掙扎擺動,就像是被黏住的昆蟲,拼命想要掙扎卻無濟於事,在他們碰觸到的地面上有著一層淡淡的反光,微微的寒氣向上飄散,田覓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層帶著寒氣的反光是彷彿冰塊的東西,不是很厚,就像冬日剛凝結的湖面一樣、輕輕一敲就能浮現出些許裂痕,但這微薄的冰卻將那些似人非人的鄰居大半肢體凝結在上頭,甚至還用著緩慢的速度向上蔓延成型。

哪來的冰?

田覓順著冰的方向去看,最後在自己赤裸的腳下找到最初的源頭,如扇形般整片散開,最後形成一大片的冰面。

然後他看見自己手上的球棒,不知道是打了甚麼,上頭殘留著部份紅色白色黑色的混雜物,有些噁心,但過於熟悉的畫面卻才終於緩緩讓他回想起發生甚麼事情。

對了,他想起來了。

他原本是在二樓房間裡,因為聽見一樓傳來落地窗破掉的聲音,擔心下樓去查看狀況的田信會不會出事,才會不顧其實剛退燒的身體而直接衝下樓。

剛下樓時他就看見有好幾個他見過沒見過的人衝進來,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相當詭譎,甚至還有幾個壓在一個微微抽蓄的男人身上,從他身上撕咬下大塊皮肉,甚至也還有一個將手直接刺進男人眼窩挖出他的眼珠放進嘴裡,而其他沒有來得及圍上去分食的人則互相推擠碰撞,卻明顯往扶著牆、似乎是暈眩或不適而無力淘寶的田信前進。

不可以。
那時候的他唯一閃過腦海裡的想法是這個。

不可以讓他們傷害二哥!

接著在那麼一瞬間,那些怪物般的人彷彿與國中時的同學面貌重疊。

恍惚中他又聽見有很多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是很棒嗎?會幫人出頭嘛。』
『跪下來說對不起啊?廢物。』
『聽說你很黏哥哥,快點喊哥哥來幫你啊?』
『告訴你,你沒甚麼了不起啦。』
『不過就是個爸媽死掉的垃圾。』
『欸?發表一下爸媽死掉的感想啊?開不開心啊?』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傷害到他二哥。

「別動我哥!」所以他的動作比想法更快,當模糊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繞的時候,他已經提著球棒幾個箭步上前,猛力一砸就先將最前面的男人腦袋砸下去,比想像中堅硬卻也比想像中脆弱的腦袋就在他球棒揮舞的動作下被砸出一個大洞,他在那一瞬間似乎被濺上些許濃稠的液體,但這並沒有阻礙他的行動,他只是像發狂一樣,紅著眼、握緊球棒,拼命地將想要對他二哥不利的事物全部打爛,然後腳下的冰氣也在瞬間展開,纏繞住那些還在前進的人們,使得他們無法前進而趴倒,然後再被更多的冰凝結住行動。

若沒有聽見田信喊他的名字,田覓覺得自己會打爛更多人的腦袋。

──不對,那些不是人,他們嘗試攻擊他哥哥,是怪物。

所以他沒有做錯。
他絕對沒有做錯。

他一邊這樣想著,卻一邊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甚至就連手上的球棒都因為過度顫抖的手而掉落在地面。

「……沒事,小覓,深呼吸,沒事。」然後在他略帶慌張的時候,田信撐著發燙的身體走到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將他轉了個方向,並將他的腦袋按上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他的頭髮。

靠在田信的胸口,田覓首先感覺到的是隔著衣料也相當明顯的燒度,雖然有些燙,卻溫暖到讓他帶著顫抖的身體逐漸回溫,只是就算如此、他仍不能阻止自己開口的嗓子帶著輕微的顫音。「二、二葛格……?」

「嗯,是二哥,二哥在這。」
「……他們死掉了嗎……張叔叔……林阿姨……大家、大家死掉了嗎……」
「……小覓別擔心,不是你的錯。」
「他們……是人?……怪物?……二葛格……冰……我做的?」

對於弟弟的問題,田信回答不出來,他只是飛快看了眼前那一片還散著冷冽的寒意,然後幾具歪七扭八的屍體、幾具抽蓄掙扎的喪屍,無論是哪個都是他看過的面孔,也因為如此、他才更是艱難的轉開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而是更加用力的抱緊懷中的弟弟。

「不,你沒有錯,小覓,那些是喪屍,本來就死掉了,不是小覓的問題。」他抱著弟弟,一字一句說的緩慢,雖然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自己也相當不適,但對他而言、象徵家人的弟弟才是勝過一切的存在,所以就算那些喪屍是熟人,他們甚至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他也不會讓他們成為弟弟的過錯。

這是自當防衛。
田覓是因為擔心他,所以絕對沒有錯。

就算看著弟弟揮舞球棒的當下,殺紅了眼的田覓是那樣瘋狂而可怖,他也是他眼中最為純淨的一個存在。

或許是他的安慰有用,田覓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一下又一下穩定的心音,發冷而顫抖的身體終於才逐漸穩定,過於蒼白冰涼的體溫也才慢慢恢復血色與溫度。

當田覓僵硬的身體終於鬆懈,然後在他懷裡蹭了兩下表示自己恢復冷靜以後,田信才終於放下一部分的心,而田覓也才在這個時候用撒嬌的語氣軟軟開口。「二葛格抱的好痛喔。」

「啊,小覓對不起,是二哥哥抱太緊了。」聽到弟弟喊痛,田信才急急忙忙的鬆開手,但仍握著田覓的肩膀、上上下下的審視了一下。「小覓有沒有受傷?」

「沒有,小覓沒受傷。」田覓揚起大大的燦笑,搖搖頭,沾在臉上、屬於他人的血汙在那樣的笑容下更顯得顯眼,田信看著、反射性就要用自己的衣袖為他擦掉,但在碰到田覓臉頰時又被田覓一個轉頭避開。「搞不好危險,二葛格不要摸。」

田覓一邊說,一邊像是這才想起身上有不少喪屍的血汙體液,害怕這些東西也會感染到田信的他趕緊想要後退,但這樣的反應反倒讓田信有些不捨,難得強勢地將弟弟硬是拉了回來,然後完全不顧慮的用手擦掉他臉上的烏黑色血汙。

「如果會感染,我也早就被感染了,況且、我不可能放小覓一個人危險。」田信擦掉田覓臉上的血汙後,又替他撥了撥瀏海,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需要因為弟弟做了甚麼事情而避而遠之。

他的舉止跟發言讓田覓眨了眨眼,心口有些發暖,正想笑著說甚麼時卻又突然伸手抓住田信的手,然後用自己的臉頰貼上去後,又將自己的手心碰上田信的臉。「二葛格,更燙了。」

看著田覓擔心皺眉的表情,田信想要勾笑跟他說自己沒事,但眼前一黑、他整個人就像脫力似的往前倒,是還好田覓就在他前方,急忙伸出手扶住倒下的他。

「二葛格!二哥!」

在意識消失之前,田信還能聽見田覓慌亂的聲音在耳邊響著,可是他卻提不起任何力氣回應,全身上下都很熱,四肢也帶著強烈的肌肉無力跟痠痛感,他是學醫的,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他在發燒又硬撐的緣故,但知道歸知道、他卻仍不能阻止自己的意識走進一片黑暗。

看著田信發燒到昏倒,田覓更加慌張,然後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聽見身後那被大片冰塊封住喪屍行動的地方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有些像是冰片碎裂的聲音,轉頭去看、果然看見有幾具喪屍又開始行動,不知道是不是冰的力量減弱,那些喪屍開始能從凝結的冰塊中抽出自己的手腳或身體,除此之外也還有其他新的喪屍從破損的落地窗外踩著遲緩的動作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田覓反射性就想帶著昏迷的田信跑,但一來體力不夠、二來過度慌張,才走沒幾步他就拉著田信坐倒在地上,還來不及發出吃痛的聲音,他就又急著要抱著田信爬起來,幾次失敗後他更只能朝那些快要完全解開行動接近他們的喪屍喊去。

「不要過來!」隨著他的大喊,一根冰刺從地面鑽出,穿過一具喪屍的腿。

「出去!」第二根冰刺穿過另一具喪屍的腹部。

「不準動我哥!」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雖然不斷冒出的冰刺確實有效阻止了喪屍的行動,卻仍無法對他們造成致命傷害,而又偏偏是這個時候,田覓突然感覺到頭部傳來劇烈的暈眩與疼痛,像是無數根針插在他的腦中,又像是有人拿刀刺進他的腦裡攪動,龐大的疼痛讓他讓他發出痛苦的聲音,連眼淚都因疼痛而擠出眼眶。

就在他幾乎要被那股疼痛折磨到失去意識,整個人視線也都開始模糊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忍受不住的哭喊出生。

「哥哥救命……大哥,救命──!」

「田信!田覓!」

劇烈的疼痛中,他睜著一雙被淚水模糊的眼,恍惚地看著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踢開門,衝進他們家中,然後似乎抓了甚麼硬物就先將離他們最近的喪屍腦袋狠狠砸去,讓他們暫時性避開危險後,才將他們兩兄弟都扶起來。

他看著浮現在他面前那張從未在兒時記憶裡存在,只在這一個半月內裡見過,卻已經無比深刻讓他感到可靠的面容,明明很痛、但還是笑了。

啊啊。
哥哥來了呢。

×

田覓猛然睜開眼睛,彷彿做了一場惡夢般彈起,呼吸急促而不安,柔軟的黑髮被滿是汗水的額頭沾濕成一縷縷貼在肌膚上,過於蒼白的膚色也清楚顯示出他的不安。

而這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分明是用過於繃緊的情緒清醒、他卻又在短短幾秒之內察覺到周遭的不對勁,圓潤的貓眼看了看四周,他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待在一間臥房擺設的房間裡,但這裡並不是他從小待到大的田家,沒有他所熟悉的裝潢、不是他睡慣的床被。

他輕緩地翻身下床,赤裸的腳掌踩在地毯上有些搔癢,讓他起初有些不習慣的縮了縮腳掌,接著才又全部踩上去,然後是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門邊,打開門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仍是陌生的格局。

帶點躊躇,帶點不安,他踩著無聲的腳步走出房間。

「小覓,你沒事了嗎?」

然後就在他正想走出房間的時候,有人喊他的聲音讓田覓停住腳步,雖然是背對的狀況讓他有那麼一瞬間被嚇到,但眨了眨眼後他還是聽出那個聲音的主人,等他轉過頭以後、表情已然是一片純真。

「大葛格!」彷彿看見大娃娃一樣,田覓先是發出喜悅的聲音,接著毫不猶豫的就抱上去,「是大葛格大葛格大葛格──」

雖然是由他喊住對方,但基本上根本沒料到田覓行為的夏爾還是被他突如其來的撲抱給撞退了幾步,還好他受過訓練,所以只往後踏了兩步他就將這小自己九歲的么弟牢牢抱好。「嗯,是我。」

「這裡是大葛格家嗎?是大葛格去找二葛格跟小覓的嗎?二葛格也在睡覺嗎?大葛格有看到殭屍嗎?大葛格有沒有受傷?小覓有碰碰碰的贏喔,小覓有沒有很棒?」直接撲抱他懷裡,連雙腿都很自然纏到他腰上,明明個子也不小但卻像無尾熊一樣理所當然掛在他身上,然後開口就一堆問題的田覓像個鞭炮一樣劈哩啪啦說了一大串。

如果有那種一口氣講最多話的比賽,夏爾相信田覓絕對可以拿下前三名。

但想歸這樣想,他也沒有拒絕回答弟弟的問題,伸出手揉揉他的頭,夏爾好聽的嗓音從他口中吐出。

「是,對,信在另外一個房間休息,有,沒有,小覓很棒。」僅僅思考了不到一秒,他就俐落地將弟弟扔出來的所有問題都回答完,接著看著依然掛在自己身上的弟弟,後者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看不見他的表情,最後只能繼續拍拍他的背。「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夏爾記得,當他趕到田家所看見的畫面,是這個最小的弟弟抱緊另外一個弟弟,毫無血色的臉上帶點髒汙,緊閉的雙眼流下兩行淚水,恐懼而不安的喊出那句『哥哥救命……大哥,救命──!』。

他不太會形容那時的感覺。

雖然按照著年幼微弱的記憶與調查到的事情讓他找到這兩個弟弟,但因為畢竟有時間與經歷上的隔閡,還不太能理解家人是甚麼的他只知道書上寫著家人會彼此照顧、卻又沒有過於真切的實感。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認了兩個弟弟卻沒有選擇跟他們一起住的原因之一。

但在那個時候,聽見那聲呼救,他胸口卻湧出一種莫名的情緒。

有些像憤怒,有些像害怕,但更多的是彷彿緊張的無措,所以那是他第一次不假思考就直接衝上去,不想讓任何危險碰觸到他的家人。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將那瞬間蒼白而脆弱的弟弟牢記在腦裡,以至於看見後來跟二弟一起呈現昏迷,直到被他帶回家休息的么弟終於清醒過來,甚至還能如此有力突然的撲到他懷中,他仍是有些擔心。

「沒有!小覓很健康!」然後在他問完話以後,田覓才終於從他身上跳下來,還活蹦亂跳地在他面前轉了一大圈,最後對他咧開一抹大大的燦笑,然後隔著長長的衣袖將手成掌狀貼在太陽穴旁,做出一個敬禮的姿勢。「沒有發燒!沒有頭痛!沒有不舒服!小覓世界第一健康!」

那樣活力滿滿的模樣讓夏爾鬆了口氣,然後猶豫了一會才又開口。「小覓,我不知道你還記得多少,但就像你看到的,外面現在很危險,你們住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喪屍了,所以我才把你跟信帶過來我住的地方,沒關係?」

其實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夏爾也早做好了打算。

如果弟弟覺得不好想回去,他會嘗試說服他,但如果說服沒用、那他就要去想辦法讓那個已經被破壞不少的房子恢復安全,然後跟弟弟們一同住過去以免同樣的事情再發生。

「沒關係!小覓相信大葛格!」而面對他的提問,田覓卻完全不受影響的漾笑,接著才又啊了一聲,用長長的衣袖遮住嘴,眼神有些認真。「不過要跟二葛格講,二葛格也要知道……大葛格,二葛格還在發燒嗎?」

「嗯,他的燒還沒退,意識也有點模糊……你要去看他嗎?」

「要!小覓還可以照顧二葛格!」田覓舉高手,一整個興致勃勃。

「那他在你旁邊那個房間,我剛去看過他,你進去要小聲一點。」想了想,夏爾沒有阻止他。

「好!」得到允許後,田覓就很開心地往夏爾所說的房間奔去,但當她要打開門以前、卻又突然發出一個啊的輕呼,接著又小跑步的跑回他面前,又一次伸手將他緊緊抱住。

「……謝謝大哥。」那幾乎是氣音般的道謝跟他表現出來的單純截然不同,飽含了許多情緒般的沉重與認真,改變太過大、讓夏爾有一瞬間的怔愣,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如名所示笑容甜蜜的田覓又鬆開他,然後再次跑回那扇門前,用有些粗魯卻又意外小心翼翼的動作鑽進門裡。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夏爾才伸手碰碰自己的肩膀。

他無法確認是不是錯覺,但被么弟擁抱的那一秒,他似乎能夠感受到弟弟些微的顫抖,彷彿放鬆後的害怕,那樣微弱卻又明顯。

如果說在弟弟醒來以前,他都還對著要怎麼應對這兩個弟弟跟未來該如何是好感到毫無頭緒的話,那麼在被么弟擁抱過後的現在,他卻更能確定自己將來要怎麼做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保護好這兩個弟弟。

他們是家人。
是會在危機的時候喊他,對他而言極為重要,對他們也無可取代的家人。

那麼,現在就來思考怎麼多補充一點物資跟藥物吧。

么弟醒了,但還在發燒的二弟可得想辦法讓他退燒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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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囊中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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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四號,早上九點三十六分。
地點:青城,近郊外別墅區。

嗶的一聲過後,夏爾將額溫槍從田信額上移到自己面前,看著上面顯示的溫度後,嘴角勾起的弧度透出一抹鬆懈的味道。

「怎麼樣怎麼樣?二葛格沒有燒了嗎?」然後夏爾還沒開口,同樣待在田信床邊,的田覓就急著詢問額溫槍的結果。

「嗯,三十六點五,正常了。」面對末弟的詢問,夏爾沒有不耐,而是一邊將額溫槍收好,一邊又將溫柔的淺笑贈與兩個弟弟。

「太好了!二葛格不燒了!」

聽到答案後,田覓很開心的從坐姿換成撲抱到還半躺半坐在床上的田信身上,完全沒有因為對方才剛退燒也許還有傳染可能等理由避開田信,反而像個大型動物一樣摟著田信,腦袋還在他頸窩上蹭了又蹭,柔順的頭髮因此搔的田信有些癢。

雖然這幾天因為發燒的緣故導致他幾乎都在昏迷,但對於周遭狀況並沒有完全不清楚的田信其實知道自己跟弟弟為什麼會從家裡移到夏爾所住的別墅,只是在人徹底清醒以前、他一直都沒有辦法太專心去思考這個狀況該怎麼應對夏爾。

直到今天早上他終於退燒,然後精神也恢復時,他才在夏爾為他量額溫時真的意識清楚的與夏爾對望,說實在的,他當下實在有些尷尬,隱約知道對方保護了自己跟弟弟,也知道自己並沒有不承認對方為兄長,但看著夏爾因為他退燒而露出放心的表情時,他仍是莫名無法拉下臉跟他說一聲謝謝。

還好還有田覓在。似乎完全沒有理解他對夏爾那份尷尬如何而來的青年一開口後就讓他那些無措的彆扭感徹底消失,面對不斷蹭著自己頸窩的弟弟,田信先是輕輕笑了一下,接著才抬起手摸摸他的腦袋。

「抱歉,讓你擔心了呢。」弟弟柔順的黑髮在掌心底搔過,是相當好摸的觸感。

「不只是小覓喔!大葛格也很擔心!」然後田覓才抬頭,圓潤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眨了又眨,然後伸手隔著衣袖將站在一旁的夏爾也拉了過來,漾開大大的笑。「大葛格還有教小覓怎麼照顧二葛格喔!」

因為田覓的舉動,田信終於不得不將目光與夏爾對到,隱隱帶著流金色澤的琥珀色眼瞳也毫不避諱地與他互望,在那裡頭盈滿這個人放在他們身上總有的溫柔寵溺,其實不太有機會被這樣凝望,田信顯得有些尷尬,所以最後他只能乾咳了一聲,悄悄的轉開目光。

「嗯,謝謝。」

他嘗試假裝自己是跟田覓道謝而已,但夏爾還是為他的這聲謝謝勾起更加溫柔的笑。

「不會,你們是我弟弟,我照顧你們正常的。」

……擺什麼大哥架子,他又不是謝他。田信低著頭,嘴巴無聲地動了幾下,其實有些想要將內心這份嘟囔說出口,但最後卻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但他自己知道、說不出口的原因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他自己都知道這沒說出口的話才叫做違心之論。

他只是還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我也要照顧大葛格跟二葛格~~」

比起他的彆扭,弟弟的反應到是直接許多,甩甩過長的衣袖,一整個接受的毫無芥蒂,田信看了過於純淨的弟弟,最後用失笑的力道嘆了口氣,總是這樣像個孩子似的田覓一直讓他放心不下,但現在的他卻又有些羨慕起他的直率與坦白。

能夠毫不隱藏的將自己所想、所感受的東西表達出來,真好。

等到他回神,他又已經不由自主伸出手揉揉弟弟的髮,而後者則像被順毛的大貓咪一樣,閉著眼睛滿足的讓他揉頭髮。

看著他們的互動,夏爾覺得胸口有些暖、但也有些羨慕的感覺,但無論是哪種感覺,他都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只是在空氣顯得平靜片刻後才找到恰當的機會開口。「對了,信、小覓,你們有沒有什麼想吃或想喝的?」

「嗯?為什麼突然問這個?」田信為夏爾突然的發問感到幾分困惑,而依然像個大寵物一樣趴撲在他懷裡的田覓也跟著睜開眼,臉上明顯有著大大的問號。

同時被兩個弟弟投以困惑的目光,夏爾並沒有因此亂了手腳,反而是更加神色自若地整理起放在一旁簡單的醫療用具。「我晚點打算上街一趟,如果你們有什麼想吃想喝的,我看到就可以順便補充回來。」

「你要上街?外面現在不是都──」對於他的發言,田信第一個反應就是錯愕,然後反射性的就說出想要阻止的話。

只是話還沒說完,看起來有些消瘦,但隱約讓他知道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男人卻開口接下他的話。「都是喪屍、很危險,我知道。」

他將額溫槍收好後,將目光移到田信臉上,明明只大了田信五歲,但他所表現出的氣質與性格都強大了不只五年。「但就因為外面算不上安全,才更需要在這個時候出去,畢竟看這狀況短期內是不會改善的,雖然我也有補充一些物資在家裡,但我估算了一下還不太夠,所以必須去多補充一點回來……還有你剛退燒,也需要一些藥物或者補充體力的飲品,這些正好家裡都沒有,所以我必須出去補充才行。」

「我已經沒燒了,不需要這麼麻煩。」
「不麻煩,這是我願意的。」
「……待在家裡不好嗎?聽你們說今天已經四號了吧?政府、政府應該會有消息了,說不定過兩天就安全了……」

田信仍嘗試阻止他,雖然他自己也不是笨蛋,知道喪屍這事情鬧的這麼大,但從他們口中得知已經過了四天都還沒有解決,就表示現在的狀況會如夏爾所判斷的一樣,並不是短期就能結束的事情,但知道歸知道,他卻仍無法讓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夏爾出去面對那狀況不明的社會。

只是面對他努力說服的話語,夏爾卻只是望著他笑,溫溫柔柔、輕輕淺淺的笑,而望著他的眼神也是那樣專注而認真,不帶任何敷衍與逃避。
到最後,田信的聲音只能越來越微弱,接著握了握拳頭,最後將複雜的眼神與他對望上。

「……你會回來吧?」田信像是放棄似的問出這個問題。

「絕對會。」夏爾為他的問題笑容加深,然後稍微停頓了一秒,接著像對待田覓那樣,抬起手拍上他的頭,稍微揉了兩下。「我不說謊,所以我絕對會平安回來。」

「……我只是替小覓問而已,不要摸我頭。」面對夏爾那過於親暱的舉動,田信有些狼狽地抬手揮掉他的手,甚至還將臉轉向另一邊、不願意再與夏爾對上任何目光。

他本以為這樣就會沒事,但沒想到除了夏爾以外還有另外一名伏兵。

「二葛格的臉紅紅的耶,又燒了嗎?」因為跟他靠得很近,所以對於他任何一個表情更動都看得相當清楚的田覓眨了眨眼睛,又隔著袖子摸上他的臉頰。「二葛格燙燙的耶。」

「咦?又燒了嗎?信你轉過來我看一下。」
「沒有啦你不要過來──」
「啊,二葛格臉更紅了。」
「小覓你安靜!」
「咦?」

最後,在一片稍顯混亂的過程後,因為田信才剛退燒,體力仍有部分不足所以沒一會又倒回去繼續休息,而夏爾跟田覓才小心翼翼地離開房間,沒再吵他。

當夏爾大概準備好出去補充物資時的袋子與包包並且在穿鞋時,田覓也跟著走到玄關前,一邊拉著自己的衣袖一邊猶豫地看著他。

「怎麼了?」
「那個……大葛格……會去多久?」彷彿猶豫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田覓眨了眨眼,有些明顯不安地望著夏爾。

「我想想,最多傍晚前我就會回來了。」因為不確定這趟出去要多遠才有辦法收集到足夠的物資,然後也想探查一下外面狀況的夏爾微微側頭,想了想後給出這樣的答案。

然後田覓則是看著他,咬咬牙後又開口。「我可以一起去嗎?」

「咦?」

「那個、嗯,小覓也想跟,小覓會用冰,可以幫忙大葛格。」田覓努力將自己的優勢講出來。

那天被夏爾救並且來到夏爾家以後,他找了機會稍微測試了自己,終於確定在喪屍一口氣衝進田家的那天,會突然出現大量的冰是與自己造成的。

在網路還可以勉強聯繫的時候,他還在利用夏爾借給他的光腦查到這份能力是所謂的『異能』。

雖然他並不確定夏爾或者是田信會不會也有,但在這現階段多了這份冰系能力的他肯定可以成為夏爾的助力。

所以他才想詢問夏爾能不能也帶自己去。

他說不出口自己的不安與害怕,所以他才想著自己一起去的話總會比較放心一點。

只是沒想到面對他的這個要求,夏爾卻輕輕搖頭。「小覓如果想去,下一趟我再帶你一起出去吧?」

「為什麼要下次?」
「因為信才剛退燒,還需要有人幫忙看著,如果我們都一起去了,誰照顧他呢?」

夏爾的理由太過正確,田覓反而唔了一下無法做出反駁,最後只能裝作沒事似的低下頭。「好,那小覓留在家。」

「……小覓,你還沒告訴我有沒有想吃什麼或想喝什麼。」
「嗯?」田覓怔怔的抬頭。

「只要有找到,大哥就會幫你帶回來。」站在門前的夏爾對著他笑,雖然沒有言明,但田覓卻能清楚知道這是承諾的意思。

承諾他一定會安然無事的回來。
承諾他一定不會讓他感到失望。

眨了眨眼後,田覓又揚起了夏爾最熟悉的那抹燦笑。「我要我家新出的限量懶懶熊小饅頭!那就拜託大葛格了!我去照顧二葛格了喔!」

說完,田覓就逕自跑掉,完全沒注意到在他身後的夏爾有那麼一瞬間露出了想要喊住他的表情。

「……」剛想抬起手把弟弟喊住,弟弟就已經跑到不見蹤影的夏爾愣在原地。

出門補充物資以前,他就遇到這趟行程第一個最大的問題。

那個限量懶懶熊小饅頭是什麼東西?
用很懶的熊做成的饅頭嗎?
在離開以前不稍微跟他解釋一下嗎?哥哥不知道啊。



──
因為我很累所以決定敲完一段先貼。
至於後面慢慢等~慢慢等~慢慢等~~~

大概等個一百年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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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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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四號,早上十點二十分。
地點:青城市區

酒紅色的SUV用緩慢的速度開進青城市區的街道上,或許是因為末日喪屍潮爆發的雖然突然、卻是在四月一
號清晨第一道曙光灑下時便出現轉變,加上與錦陽相比青城的熱鬧程度並不算高,所以到現在已經四天過
去了,街上也有不少因為混亂而亂停翻倒的車輛,但卻沒有到達相當大量的地步阻礙交通,這倒是給了開
車來補充物資的Shell一個很大的方便,但就算如此、他還是行駛的相當小心,也因此花費了比平常還要長
的時間才來到市區。

而一路上如他所料,除了漫無目的游移的喪屍以及散落在地面上的屍體及各種雜物外,並看不見活人的存
在,甚至就連大部分的店舖民宅都是能緊閉門窗就緊閉門窗,在這種時候大部分正常人的第一選擇自然就
是躲起來等候救援。

他要利用的就是這個時候。

休旅車最後在一間大型綜合超市前停下,先確認過周遭沒有喪屍出沒的跡象後,Shell才保持著戒備走下車
走進超市,早已破碎的玻璃門碎片灑滿地面,整間超市的貨架也東倒西歪,有不少物品掉在地面上,雖然
看起來相當混亂,但至少大部分的物品都還留在原位,看得出來當喪屍潮爆發時大部分的人都只顧著逃命
而沒想到要搶奪這些物資。

Shell拉過一台推車,一邊走過各個貨架之間、一邊在腦袋裡飛快思索著那些物資是最為可用的並將那些東
西掃進推車裡,食物、水、急救用品都需要多累積一些以備不時之需,再來則是衣物跟被子保暖用具,他
甚至還在這間綜合超市裡找到一些露營用的用具以及睡袋等,只來回幾趟、他就用不少物資將自己那台休
旅車塞了大概八分滿,思索片刻、他還是決定要留下一點位置,因為他再來還有要去另一個地方,不得不
暫時放棄更多的物資。

或許得想辦法找一台能夠放更多物資的車。Shell對著超市內部還有不少拋棄可惜的物資,思索著要該再找
個時間過來一趟,接著他走出超市,正想要開車離開時、看見超市旁不遠正好有一間便利商店,雖然店面
一樣破裂,但那還掛在上頭的招牌清楚的寫著『我家』兩個大字。

『我要我家新出的限量懶懶熊小饅頭!』出門前小弟的請託在耳邊響起,雖然他仍搞不懂那是什麼東西,
但按照田覓的意思、那應該是只在這家便利商店裡才有販賣的東西,沒有多加猶豫,他立刻轉動腳步往便
利商店走去。

雖然毀損嚴重,但意外還有一點電力的便利商店燈光在他頭頂上閃閃滅滅,Shell在不大的店面裡小心翼翼
的走著,然後在散落的物品貨架裡翻找著類似懶懶熊的東西,找了大概兩排貨架,他才突然在其中一面靠
牆的貨架上方看見一張宣傳海報,海報上有一隻褐色的熊抱著一袋冒著熱煙的饅頭紙袋,而旁邊則寫著限
量、懶懶熊小饅頭發售中等字樣。

原來這就是懶懶熊嗎?看著那可愛的畫風,Shell有一瞬的困惑,雖然不太能理解弟弟為什麼特別想要這種
東西做成的饅頭,但還是抱持著不願意讓弟弟失望而準備在四周尋找所謂的懶懶熊小饅頭,知道懶懶熊長
什麼樣子後,他並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就在架上找到一個透明盒子裝的懶懶熊饅頭。

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總之就是做成那個懶懶熊頭部造型的食物被放在透明的塑膠盒裡,意外還保
存的良好,他伸出手。

就在他手即將碰到那個透明盒子前,一旁卻伸來另一隻手比他快一步拿過那個盒子,為此他先是因為太過
突然出現的攔截而反射性伸手抓住一旁的貨架用力拉倒下,Shell才跟著渾身戒備的往那明明出現卻讓他完
全沒有察覺的男人瞪過去。

「欸欸欸,這樣突然拉貨架很危險,壓到人會受傷的。」比起他滿身戒備的反應,那差點被他拉倒貨架而
砸到腳的男人卻是身手俐落地往後一跳,對著他發出不贊同的抱怨,證實了他是活人的事實。

但Shell並沒有因為對方是活人而放鬆,反倒更是往後退了幾步,手已經順手放到身後碰到的一張椅背上。
「……你要做什麼?」

看著眼前的黑髮男人,Shell盡可能的不讓自己有一絲鬆懈,雖然男人長了一張挺好看的臉、臉上的笑容也
有些痞樣顯得相當沒有威脅,但長年生長在特種部隊的Shell身體本能卻實實在在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並不是
那樣簡單的角色。

不論他剛才閃過貨架的身手,光就是他現在那一派輕鬆的站姿就能代表一切,分明是慵懶的態度,卻讓人
找不到一絲破綻與空隙可以攻擊。

與他的戒備相比,男人的態度就更顯得慵懶輕鬆──彷彿他並不是處於末日之中,而是某個優閒的午後-
-擺著一張無辜的神情聳了聳肩,男人將手上那個裝著懶懶熊小饅頭的透明盒塞進手上的袋子裡,然後有
些戲謔地看看他。「你做什麼,我大概就也是在做什麼嘍。」

Shell可沒傻到不知道對方是在想蒐集物資這回事。
要是換成其他時候,他想他會直接做出不要互相妨礙的這個決定離去,但想到男人剛才放進袋子裡的那個
懶懶熊饅頭,又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空蕩的貨架,他幾乎沒花多少時間思考就開口。「請問能夠把你剛才
拿的那個給我嗎?」

「剛才那個?」原先似乎也沒打算要與他對峙太久的男人本來有要離開的動作,卻又因為他這句話而停下
,挑了挑眉,又困惑的看向手上的袋子,從裏頭拿出他最後放進去的透明盒子。「這個?」

「是的,就是這個。」
「……你喜歡這個啊?」

男人看他的眼神有一絲怔愣,似乎是將他以為成有特別收集癖的那種人。

「不,我答應我弟弟要幫他帶回去的。」雖然不覺得需要解釋,但Shell還是提出自己想要那個的理由。

「喔,原來是弟弟想要的,總覺得我好像可以理解。」男人對他的原因點點頭,然後握著那個透明盒子往
他的方向遞,就在Shell誤以為那是要給他而伸出手的時候,男人又飛快把東西收回去。「但這個不能給你。」

「……」很明顯有被耍感覺的Shell表情並不是很好看。

「欸欸欸,別擺那麼可怕的臉啦,明明長的還挺不錯的,這樣會沒人敢追耶。」男人一邊無辜的笑笑,一
邊用那雙暗紅色的鳳眼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最後還發出了嘖嘖的讚嘆聲。「臉蛋好身材好,這麼正擺臭臉真的好可惜啊。」

「……」他這算被調戲嗎?Shell內心瞬間冒出了這個想法,不過看看男人這樣的態度,雖然並沒有到讓他
非常不悅的地步,他卻也還是決定在這裡先行放棄。

大不了他去別的地方找,總是還有機會找到的。

一但做出了這個決定,他就毫無猶豫地轉身往門口走。

「你等等。」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男人卻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跨過那個貨架,幾步往他靠近、甚至伸手就要碰上他的肩膀。

基本上從男人出現就一直抱持戒備的Shell一個側身避開他的手,然後抬手就往男人的手腕抓,試圖在與男人的互動中搶得先機,不過確實不是簡單料子的男人反應也相當快,在被他抓住手腕的同時也跟著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後用力一扯將他往懷裡帶,Shell也很乾脆地用另一手握著先前從文具架上抓到的原子筆就往男人頸部刺去。

最後他們維持成一個相當微妙的姿勢。

彷彿互相擁抱著,男人抓著塑膠袋的那手自然的扣在他腰上,將他往自己懷裡壓的同時也壓制住他大半行動,而他則雖然失去大半行動能力,手上緊抓著的原子筆卻已經壓在男人頸部的動脈上,只要再用力一點就能在男人脖子上戳出一個洞,要不是男人用另一隻手即時抓住他的手,想必他早已刺了下去。

「別太衝動,我可沒有要害你。」因為姿勢太過貼近,男人幾乎是靠在Shell耳邊這樣說著,灼熱的氣息吐在Shell的耳上,雖然有些搔癢、但他並沒有因此要男人鬆開,反而是抿著嘴、表情冷靜地與男人維持著同樣一個姿勢。

就在他們幾步之遠距離、也是剛才Shell打算前往的門口傳來奇怪的聲音,因為現在的姿勢正是背對著,所以Shell並不能看見,但他仍能聽出那是什麼聲音。

「三具,兩具男的一具女的。」男人依然靠在他的耳邊,聲音依然帶著些許戲謔的笑意,「五、四、三、二、一……零。」

幾乎是在男人數到零的瞬間,Shell與男人極有默契地互相鬆開彼此並且各自往旁一跳,而本來是朝他們碰撞過來的喪屍立刻就因為目標物移動而撲了個空,Shell也就利用這個機會、隨手抓了個酒瓶就往其中一具喪屍腦袋砸下去,酒瓶碎裂開來的瞬間裏頭的液體也跟著灑落,而被他攻擊的喪失腦袋也跟著凹了一個洞,同個時間、站到貨架一旁的男人也用力一踢,就將將近一人高的貨架踢倒,在那三具喪屍一同被壓倒的當下,踩上貨架、與Shell一同抓起店裡的滅火器與椅子,毫不猶豫地就將幾具喪屍的腦袋砸爛,濃稠的液體伴隨著腥臭味一同擴散。

他們就在這樣的狀況下幾步跑出便利商店。

說實在的,這對於他們都不是什麼險峻的狀況,但畢竟仍算是逃過一劫,所以等他們跑出來以後,總還是不由自主的喘了幾口氣。

一邊平息著呼吸,Shell一邊看著那剛勉強算是短暫合作的男人,後者正拉著衣領為自己舒緩壓力,「……你哪裡練的身手?」最後,他終於提問了。

雖然從剛見面的當下他就覺得男人看起來不簡單。
但經過剛才那短短一瞬的反應與行為,Shell更是確定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又或者該說,正因為看到男人那一瞬間的反應,他反而對男人稍微有些困惑。

按照剛才那身手與反應來看,男人明顯是受過特別的教育。
甚至是接近特種兵等級的那一種訓練。

然後面對他的問題,男人愣了愣,最後四處看了看,才終於又對著他比著自己,挑眉。「問我?」

「……不然我問剛才那幾個喪屍嗎?」Shell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

「總要確認一下嘛。」男人聳聳肩。「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末日之後?」
「不,不是,大概在半個月以前吧?」男人思索了一下,「某一天醒來我人就在青城,然後除了名字以外什麼都想不起來,所以別問我哪裡練的身手,我什麼也不知道。」

「……那在此之前你都待在哪?」Shell又問。

「在賭場當保鑣。」男人咧嘴一笑,舉起手用大拇指指指剛才他們逃出來的方向,「然後那些喪屍冒出來以後先躲了起來,但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出來補充點物資,順便看看有沒有更安全的地方可以待著思考後面該怎麼處理嘍。」

「不考慮等政府援救?」
「你在說笑話嗎?」男人發出一聲輕笑,「我是失去記憶沒錯,但我可沒傻到看不出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的政府單位能做什麼……要知道這幾天我可還看見不少警察的喪屍,靠他們我還不如直接找喪屍咬死我。」

換言之,與其等別人救、還不如自救嗎?

Shell聽著男人的答案,腦中浮現一個有些誇張的念頭。

依照他的判斷,這場災難還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他雖然有自信可以保護好兩個弟弟,但如果情況繼續惡化下去,他一個人帶著兩個弟弟勢必會有些不可避免的危險,所以這個時候若能增加一些有力的夥伴,對於未來的狀況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看向男人,尤其是這男人的身手又明顯可靠,若一同合作想必會有相當不錯的結果。

無數個思考過後,Shell終於朝男人的方向開口。「那要不要合作?」

男人為他的建議揚眉,像是在確認他的建議真假。

片刻後,他看見男人點頭。

「那麼,我叫Shell,你剛說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吧?」
「Griffin。請多指教啊。」

×

雖然這趟出來的本意是收集物資而非增加夥伴,但對於多了Griffin作為夥伴這件事情其實的確不差。

至少當他看見Griffin放物資的那台運鈔車時,覺得自己還真的沒挑錯人。

「你偷來的?」看著Griffin帶著他看見那台深色的運鈔車時,Shell確實有先愣了一會。

「沒,他停在路邊,我撿到的。」

那就叫做偷。Shell很想翻他白眼,但最後他還是沒這麼做,畢竟現在多了這台車、確實能在收集物資這塊上面又多了更多助力,思索片刻,他望向Griffin。「你知道最近的警局在哪嗎?」

「你想順便收集武器?」Griffin對他的提問了然一笑,分明是失去記憶的人,卻意外與他的想法相當一致。

「嗯,畢竟再來的狀況還是需要一些武器備用。」因為Griffin說得很直接,Shell也跟著沒打算委婉。

「去警局走一趟的確也是好主意,但武器我車上就有不少了。」Griffin一邊說,一邊將車廂打開,裏頭放著的槍枝子彈、更甚還有軍刀之類的物品讓Shell略略睜大眼,今天就算這裡是開放擁有槍枝的歐美國家,那裏頭也有不少是市面上不允許流通的武器。

「你哪來這些?」

「嗯……一部分是末日前跟黑市交易來的,還有另外一部分是我昨天去知道的黑市武器庫摸走的。」似乎對於這類交易非常有經驗的Griffin無所謂一笑,「畢竟向你說的,再來的狀況需要武器備用不是?」

「……你應該是真的失憶吧?」他所會、所知道、所做的都比Shell推測的還要更深,所以Shell真的很難不去確認他失憶這點的真偽。
「我也希望是假的,但很可惜我真的想不起其他事情。」Griffin略顯誇張地嘆氣,那雙濃稠如血的紅眸卻也真實地顯示出他並未說謊的神韻。

「算了,這樣至少也不錯。」最後放棄繼續在這邊執著下去,Shell主動為他關上了車廂,「多了一台車,或許可以帶更多東西走,我們回超市吧。」

Griffin無所謂他的提議,與Shell一同走回那間超市,兩個人合作又帶走了更多生活的必需用品,直到搬得差不多後,他們才終於停下。

「差不多就這樣了。」
「前面有個加油站,最好帶幾桶汽油當燃料。」
「也要搬幾個輪胎走。」
「我知道。」

明明就是第一天認識第一天相處,但只花了幾個小時不到就已經培養出莫名默契感的兩人幾乎可以說是合作無間,很多事情一方只提了一個開頭、另一個就能做出後續的判斷。

說真的,除了以前在戰場上跟戰友合作的時候,Shell已經很少有這樣有默契的對象。
不對,應該說就連那些戰友都不見得能這麼合得來。

他覺得自己挺幸運的。

就是這叫Griffin有時的發言有些欠揍。但曾經待過十九小隊的他基本上不覺得那有什麼。

只是在他們補充物資補充得差不多並且要離開前,Griffin卻又突然表示緩一緩,說有個地方得先去一趟。

他跟著Griffin去到像是一棟普通的民宅外,但當Griffin握上門把發現門並未上鎖時,Griffin明顯稍微變了下臉色,接著按住他肩膀,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後,走在前方的身形瞬間變得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的Shell也跟著保持著無聲,悄然無息地進到屋內。

屋裡很安靜,只有很細微的說話聲從二樓的方向傳來。

Shell仍不知道Griffin為什麼要來這裡,但他沒有問。
最後他們停在那間有人在說話的房間外,房裡是大概五到六個人,男男女女都有。

「檢查過了嗎?屋裡還有多少東西?」
「找完了,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嘖嘖,真不是我要說,那個小鬼家裡放的食物還真多。」
「聽他說是什麼大哥哥給他的吧?不然一個沒人顧的小鬼怎麼可能那麼幸運活到現在喔?」
「他不是說要等媽媽回家嗎?我以為是他媽媽給他的?」
「搞不好他媽都變喪屍了啊,你是沒看見關在底下室那個喔?那小鬼不是對著那邊喊媽嗎?」
「隨便啦,先告訴我那小鬼怎樣了?」
「按照你的話把他扔到倉庫去關著了,說起來你也打太狠了,他都吐血了耶?」
「誰叫他不聽話把食物交出來?」
「要是他口中的那個大哥哥回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一樣處理掉啊,我們人這麼多有什麼好怕的?」

在陰影之下,Shell看見Griffin臉上沒有任何笑容,他幾乎以為下一刻Griffin會衝進去把那些人都殺了,但最後Griffin沒有,他只是又踩著無聲無息的腳步走下樓。

他跟著他走到一間門外,貼著門聽了一會後,Griffin才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支髮夾,打開門鎖。

看起來只有兩坪不到的倉庫底面躺著一個稚嫩的小孩,不需要上前檢查,Shell也知道那個孩子已經沒有呼吸,而Griffin沒有說任何話,只是走到孩子身邊,小心翼翼地從他拿在手上的塑膠袋裡摸出那個他本來要拿卻沒拿到的透明盒子,懶懶熊造型的饅頭裝在裏頭,依然是相當可愛的造型。

Griffin將盒子放在孩子的身邊,拉過早已不會動的孩子小小的手握住那個盒子。

「小傢伙,Griffin哥哥幫你找到了,Griffin哥哥果然人超好的吧。」Shell聽見Griffin的聲音輕聲開口,甚至伸出手揉揉那個孩子的頭。「Griffin哥哥就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你自己要乖。」

自始自終,Shell都沒有出聲打斷他,只是靜靜的看著Griffin對著孩子說完話後又起身,與他對上眼後,才又扯扯嘴角一笑。「好了,我的事情辦完了,走吧。」

「……嗯。」

就像進來時一樣無聲無息,他們離開的時候也一樣毫無聲響。

Shell沒有阻止Griffin把地下室的那個鎖給解開。

「總是要讓人家母子團聚。」Griffin是這樣講的。

他沒有提醒他,屋裡還有幾個活人。
畢竟沒有人對他下命令要保護那些人。

當他們重新走到停車的位置時,Griffin卻像想到什麼似的喊住他。「對了,Shell,這個給你。」

Griffin扔了一個透明盒子給他,Shell接住、發現那跟Griffin剛才給那孩子是一樣的東西。

「我後來又找到的,你說要給你弟的吧?」

「……你又特地找的?」

「做哥哥的不能讓弟弟失望啊。」Griffin聳肩,彷彿做的不過就是一件隨手之勞的事情。

看看手上那個透明盒子裡裝的懶懶熊饅頭,Shell再看看已經上車的Griffin身影,最後什麼話也沒說就坐進自己車裡,帶領著這個新合作的夥伴往家的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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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三篇一起算我敲了一萬多字喔!(不是這樣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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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01-01, 00:04

時間:四月四號,下午四點二十六分。
地點:青城翰別路月牙泉山莊227號。

俐落地轉動方向盤,讓酒紅色的SUV休旅車流暢地從車道上滑進路邊,貼著牆停好後,為了保持機動力乾脆就沒繫安全帶的Shell打開車門,跳下車,轉身走向尾隨在他後方、同樣跟著停在路邊的運鈔車。

「這棟?」

也跟隨著他一起走下駕駛座的Griffin挑眉打量旁邊的花園別墅。

二層樓的建築,外表結構看起來還很新,應該是剛蓋好不滿兩年的房子,隔著圍牆,能看見裡頭有個起碼可以停得下一台卡車的小庭院。
整體而言,這應該是中高階層的人會選購的房子,不過他身邊的這位屋子主人看中的八成只是這棟房子的隱密性以及安全性都還不錯,所以從外面的庭院就看得出來,這位屋子的主人根本沒有太認真地去打理房子。

「嗯,不過院子裡只停得下一輛車,運鈔車就放外面吧。」
「那裡面的東西?搬進去?不會太危險?」邊問,Griffin邊拍了拍車廂示意。

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問句,沒有清楚說明為什麼會覺得可能有危險,但Shell卻輕而易舉地聽懂了對方想表達的意思,是指他們帶回來的物資很多,若運鈔車停在外面,要搬進去就必須頻繁進出大門,這期間發出的動靜很可能會引來喪屍,太過危險,而並非是指運鈔車停在外面的話,裡面的大批物資可能會被偷之類的危險。

「不要緊。」對此早已經想好應對方法的Shell掏出家門的鑰匙,直接打開了別墅的外大門,「就麻煩一點,你先把運鈔車開進去,等物資搬進去之後,再開出來,換把我的車開進去停。」

「也只能這樣了。」差不多也是同樣想法的Griffin點點頭,說完就轉身俐落地翻回了運鈔車的駕駛座上。

伴隨著轟隆隆的低沉引擎聲,體積較為龐大的運鈔車被緩慢地倒進院子之中,當Griffin停好車子並拉上手剎車的時候,聽到聲音於是趕緊下樓要出來幫忙的田信和田覓也正巧在這個時候走到門口,然後他們兩個就一起傻愣愣地看著一個全然陌生的年輕男子動作俐落地從運鈔車的駕駛座上跳下來,接著朝他們的方向走前幾步就要去開運鈔車的後門,注意到他們兩個站在門口看他,對方還大剌剌地揮揮手說了聲嗨。

「嗨……」對這畫面有點懵的田信愣愣地回應,回應完了才發現不對,他應該先問對方是誰!

雖然從這人不躲不避的態度和沒有破壞大門就可以進入的舉動輕易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一定是和Shell有認識才能如此,不過就怕萬一Shell根本不認識這個人,而這個人只是個愛裝熟且心存歹念的搶劫犯的話怎麼辦?

既然自己住進了Shell的家,Shell還這麼信任他們地獨自出門,不怕他們趁著他不在把他家給搬空──當然,眼下他和田覓的家已經被喪屍佔據,他們確定無家可歸的情勢導致他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做,而且他們原本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那麼,田信覺得自己就該對得起這份信任,要幫Shell把屋子給守護好才可以。

再說了,只怕在這場莫名其妙的浩劫結束之前,他恐怕沒辦法找得到其他足夠安全的地方可以居住,Shell的家就是他和田覓僅存的棲身之地,既然如此,他更該好好守護住這個地方。

然後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想欠Shell任何人情。

雖然他知道Shell一定會不在乎地跟他說沒關係、雖然他清楚Shell絕對是一句「無所謂,反正你是我弟弟,哥哥就是應該做弟弟的後盾。」之類的回答,可他就是不想被Shell這樣對待。

他不需要Shell的保護!

田覓有多大,他就當了多少年的田家長子,在這之前的幾十年,就算沒有Shell,他還不是一個人把田覓以及自己給照顧得好好地,所以他根本不需要Shell在他面前擺出甚麼長兄的保護及縱容姿態。

他不需要被任何人保護及縱容。

抱著這樣的想法,田信在短暫幾秒的呆愣之後,便皺起眉,盡力使自己擺出一副非常有架式且有底韻的姿態,像是可以輕易制服面前這個光是身高就比他高上一截的男人一樣地踏前一步。

「你──」

「Dear Shell,你要不要先跟我說這堆東西要搬去哪裡呢?」

沒等田信把質問對方身份的話給說出口,只是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把注意力轉回去的Griffin回頭朝大門的方向喊了一聲,田信這才知道,這人不是有Shell家的鑰匙才得以進門,而是大門根本是Shell自己開的,只不過對方先進來了,而Shell顯然還在外面不知道忙甚麼。

「先搬進客廳再來──信?你醒啦?」其實只是先待在外面看情況,確保不會有喪屍被車子的引擎聲給吸引過來的Shell在Griffin停好車後不久就也隨後進了門,還將連結庭院及街道的那扇大門給先上了鎖,接著,本來只是要回應Griffin問話的Shell一看見站在門口的田信及田覓,說出口的話便立刻轉了個大彎,「身體還好嗎?怎麼不多休息久一點?外面冷,你要不要先進去裡面坐,不要在外面吹風?」

外面冷?

就算最近的氣溫確實有點低,但四月的天氣哪裡冷了?

「……我很好。」對Shell理所當然關心著他的態度有一些心情複雜地抿唇,田信連忙截斷了Shell還想繼續關心他身體狀況的問話,「先說一下情況吧?這位是?」

邊問,田信邊將打量的視線往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說話的男人看去。

「他是Griffin,路上撿到的。」
「是啊,親愛的Shell好心撿了我回家。」
「他說他一個人,我就邀請他和我們一起行動。」
「所以我要效仿白鶴報恩以身相許。」
「對了,不用問他以前的事情,他失憶了,不記得。」
「我只記得親愛的Shell對我投懷送抱。」

砰地一聲,嘴欠的Griffin被Shell毫不留情地往肚子上賞了一個肘擊,Griffin為此抱著肚子像是被揍得痛到不得不彎下腰的樣子,但眼角眉梢盡是促狹的笑意,顯然那沒用多少力道的肘擊對他根本是不痛不癢。

直到此時,總算從得來的龐大訊息之中回過神來的田信才錯愕地蛤了一聲。

等等,所以原來不是認識的朋友之類的嘛!?

「Shell,我們得談一談。」真心覺得這狀況發展得實在太讓人措手不及,更對Shell如此輕易就把一個不清楚底細的陌生人給帶進家門──儘管這是Shell的家,老實說他根本管不著對方愛帶十個一百個人回家──的舉動抱持著極大的不贊成,田信焦慮地板起臉孔,二話不說就將站在Griffin身邊的Shell給拖進屋子裡,進門前,他還不忘對依然睜著寫滿好奇的大眼睛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的田覓交待,「小覓,你先在外面盯著那個人。」

「好!小覓會盯緊緊!」聽到二哥的交代,不再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靜靜觀望局勢變化的田覓這才有所動作地舉高一隻手,然後更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要以此證明自己有遵照二哥的吩咐。

「等──小覓,這是給你的。」而被拖著走的Shell則是連忙趕在被田信給拉進門之前,將一直提在手上的一個塑膠袋塞進田覓懷裡,也沒來得及多說甚麼,大門就被砰地一聲關上。

被留在原地的田覓眨眨眼,低頭看看手中的袋子、又回頭看看緊閉的大門,最後,他才帶著滿臉的困惑地打開袋子,接著在看清塑膠袋之中的東西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裏頭是一個透明的盒子,盒子內裝著被製作成懶懶熊頭部造型的饅頭。

『小覓,你還沒告訴我有沒有想吃什麼或想喝什麼。』
『嗯?』
『只要有找到,大哥就會幫你帶回來。』
『我要我家新出的限量懶懶熊小饅頭!那就拜託大葛格了!我去照顧二葛格了喔!』

……啊、大葛格真的幫他把我家新出的限量懶懶熊小饅頭給帶回來了呢。

他有遵守承諾。
他有平安回來。

捏緊手上的塑膠袋口,田覓突然覺得心口好燙好燙。

「那可是你哥辛辛苦苦找回來的唷。」
「什麼?」

「我說,那是你哥費盡千辛萬苦帶回來的,你等會可得記得好好謝謝他。」

看著田覓因為他的搭話而呆愣愣地抬頭看他的模樣,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會主動開口和對方說話的Griffin頓了一下,才不著痕跡地將本來不自覺地抬起來要按在田覓腦袋上揉亂對方頭髮的手搭在運鈔車的車廂上,像是本來就是要做這個動作地轉身去打開運鈔車的後車門,開始自顧自地一個人先把車上的東西一件一件搬下來,往院子中空餘的地方堆著放。

「……我知道。」隔了一會,他才聽見那個光看行為舉止壓根不像外表已經有二十多歲的青年低聲開口,接著又沉默了一小段的時間之後,那名青年才蹦蹦跳跳地挨到他身邊,「葛格叫做Griffin嗎?」

「對啊。」

「那小覓可不可以叫葛格格葛格。」

──葛格格葛格是什麼鬼?

「無所謂,你愛怎麼叫都可以。」

「格葛格。」

「嗯?」

「小覓也來幫忙搬東西?」

「好啊。」

「格葛格。」

「嗯?」

「你放心,如果二葛格不讓格葛格留下來的話,小覓會幫忙大葛格一起說服二葛格答應的。」他們家二葛格是那個……阿仁葛格之前是怎麼跟他說的來著?傲嬌?還是口嫌體正直?總之,阿仁葛格說,二葛格如果說不要就是要、說要就是不要,所以,說不要讓格葛格留下來的二葛格只要他多撒嬌幾句,就一定會讓格葛格留下來的。

「沒關係,你不用去講無所謂。」Griffin倒是挺無所謂地聳聳肩。

真的,雖然那個叫『信』的顯然不贊同讓底細不明的他加入他們隊伍,不過,一來是因為其實他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非常滋潤,因此並不擔心能不能加入這個隊伍,加入了也只是有同伴的話,相對而言可以比較放鬆而已,不影響到他太多;二來,眼前的三人組,顯而易見是那個帶他回來的男人最有話語權,而且光看這三人的組合以及Shell對待另外兩人的態度,他就可以猜得出來對方為什麼會找上他說要合作。

Shell極為重視這兩人安危的態度很明顯,但這兩個人不論哪一個顯然都比不上Shell的身手俐落乾脆,甚至其中一個看起來還是文弱書生型的,在這樣紛亂的局勢之中,Shell想憑一己之力保護好這兩人,恐怕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點吃力,況且Shell大概也擔心自己會有所疏漏吧,所以才會主動找上他。

孤家寡人而且戰力不俗的他對於他們而言,絕對會是非常大的助力,Shell要是不傻,就一定會想辦法勸說同伴同意讓他加入他們的隊伍。

所以,他不著急。

與其著急,倒不如先動手把該做的事情做一做。
天色快暗了,也差不多該是吃晚餐的時間。

×

話說另一頭。

被田信給拉進屋內之後,Shell便順著對方的動作順從地給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而田信隨後便用一種非常慎重且嚴肅的態度在他對面的位置落座。

看他這個架勢,倒不會不清楚他想說什麼的Shell便自己主動先開口,「信,你要跟我談Griffin的事情?」

「是。」很乾脆地點了點頭,田信偏過腦袋,稍微想了一下該怎麼用盡量委婉的方式表達自己對於Shell決定讓一個陌生人在這樣的時機住進自家的擔憂,但怎麼想也想不出比較合適的說法,他最後只好放棄地乾脆坦白開來直言詢問,「Shell,你是因為我跟小覓才決定和那人合作的?」

「……對。」儘管這樣老實回答,會讓弟弟心情變糟,但Shell並不想對家人說謊。

按照這幾天的觀察,這場浩劫恐怕不會太快結束,甚至不知道以後情況會不會變得更嚴重也不一定,要在這場災難之中保護好身為平民的兩個弟弟,並且做到萬無一失的地步,第一次單獨執行保護任務的Shell實在無法對自己擁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他畢竟本職是狙擊手和暗殺手,以前如果接到的是保護任務的話,隊長都會另外指派一個人跟他合作,由對方執行縝密保護目標的工作,而他則是負責殲滅出現的敵人和觀察四周的情況,現在要他一個人做好這兩件事,他不是辦不到,但眼下要保護的對象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兩個家人,他不敢賭會不會有個萬一,與其去賭不會有意外,他寧可自己去尋找一個搭檔配合。

正好,能力完全符合他標準而且還是孤家寡人單獨行動的Griffin出現了,他便乾脆主動邀請對方合作。

「你沒有必要這樣……」就算不是很清楚他以前的經歷,但按照短短一個多月的認識,已經基本可以明白他做出這個決定考慮的是哪些癥結點,為此心底那一絲因為寄人籬下而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壓下去、別總是面對Shell就會不受控制冒出來的煩躁和惱怒又嗖嗖嗖地像煙絲一般從心底的縫隙之中緩緩孳生蔓延,田信皺著眉,疲倦地揉了揉額際,「我會保護好自己跟小覓,你不需要因為我們兩個而改變自己的計畫。」

「沒有改變。」為田信的話不贊同地搖了搖頭,Shell語調輕緩但堅定地澄清,「我唯一的目標就是保護好你們兩個,計畫是因此而策定執行,所以並沒有甚麼改變計畫一說。」

自始至終,他所踏出的每一步、所做出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確保他們兩個的安危而行動。

「我的意思就是這個!我和小覓並不需要你的保護!當年爸媽剛過世、家裡最艱難的時候,我還不是一個人把小覓照顧得好好的,直到現在才突然莫名奇妙出現的人沒有資格──」對上Shell因他的話染上黯淡的淺琥珀色瞳眸的瞬間,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田信重重地喘了口氣,截斷了自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遷怒。

他是在對Shell發什麼脾氣啊!

Shell又不是自己離開家的。
一直在外流浪的Shell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他明明知道,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對Shell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失言的懊惱和後悔在心底交織糾纏,連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怒氣一起,讓田信只能疲憊地摀住臉,不知道自己還該或者說還能說甚麼來挽回方才其實並無惡意的失言,他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他並沒有要責備Shell的念頭。

他只是、只是……

只是在對不夠強大的自己惱怒。

從事情發生之後,自己到底都在做些甚麼啊!說要去看看情況卻因為發燒昏倒成了田覓的拖累,差點害田覓跟他一起出事,現在又因為無法保護好自己的關係,讓Shell不得不從外面帶一個陌生人回來,冒著可能會受到傷害的危險,就為了給他的安全多一分保障,但這分保障,是Shell用必須帶回更多的食物及物資換來的!

如果他夠強悍的話,就可以保護好田覓,也不需要Shell分出精力想方設法來保護他們了。

他不清楚這場浩劫會持續多久、也不知道Shell家裡儲備的物資能夠提供他們安然無恙地躲藏多久,但至少他很確定一件事,如果沒有他跟田覓做拖累的話,Shell一定可以平安無事地度過這場浩劫。

只要沒有他跟田覓做拖累……

不、只要沒有他就夠了,少一個拖累,Shell可以輕鬆很多,也一定可以完全保護好他自己和田覓,不需要倚仗他人的幫助,更不需要因此被迫將為數不多的食物跟物資分給其他人。

在這樣的災難之中,最重要的是什麼,不用猜想他也知道,定然是食物、飲水還有衣物跟藥物等物資,這些東西都是越用越少、暫時無法生產的,每少一些,都會多壓縮一些自己的生存機率、也會因為要補充而更增添一份危險,所以,如果不是為了保護他和田覓,Shell又何必分出自己本就不多的物資拉人入夥?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更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煩躁。

如果他有力量就好了。
只要他可以擁有能保護好田覓和Shell的力量就夠了。

他──

「信,重點不是Griffin,對吧?」
「對……」

被Shell的突然開口拉回有些恍惚的神智,田信遲疑了一下才點頭作為回應。

剛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那一瞬間,他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他不著痕跡地張握了一下手掌,方才那種突兀又怪異的感覺似乎依然殘留在掌心之中。

「我明白了。」輕輕地閉上了眼,再重新睜開,倒並沒有因為田信的那番話而受到傷害的Shell用盡量平靜且緩和退讓的態度繼續試圖勸說,「我知道在你們最艱困的時候卻不在的我並沒有資格擺什麼大哥的架子、也沒有資格多管你們的事情,你會因為我沒有事先跟你商討就帶人回來而感到不高興,我可以理解,不過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希望你可以同意接受我的幫助,我不會用大哥的身分要求你們做──」

「──等等!等等、等等!」他在說甚麼,而他在說甚麼啊?

整個對Shell理解出的東西感到深深的哭笑不得,田信很無奈地抬手扶著額頭,實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並不是因為Shell沒有事先問過他們就帶人回來的舉動而感到不高興,覺得Shell在擺大哥的架子,更沒有以為Shell幫助了他們就會倚仗大哥的身份來要求他們一些事情。

事實上,Shell要是那麼做了,而並非一昧地為他們付出,他還會心情比較好一點,偏偏面前的這個人硬是擺著一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寵溺姿態,那讓從小到大從沒被當弟弟寵過的田信真心無法適應啊!

他做不到坦然接受,就只能想辦法回饋給Shell,但是Shell為他們做到的這些,他根本無能為力回報回去。

他是為無能為力的自己感到生氣。
他是為拖累了田覓和Shell的自己感到憤怒。
不關Shell的事。
也無關乎那個叫Griffin的人。

說白了,他其實就只是擔心Shell會因為顧慮他和田覓而讓自己受委屈而已,不過那份名為關心的心情,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好好地對Shell表達出來,才產生了這些誤會和那些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懊惱。

「……就忘掉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吧,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口不擇言。他想對Shell道歉,但卻怎樣也沒辦法好好地將對不起三個字說出口,只能張了口又默默地閉上,最後鬱悶地改口,「總之,你要讓那個人加入就讓那個人加入吧,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任何決定都是為了我和小覓,你──你也要多顧慮自己一點。」

硬是逼著自己把真正糾結在意的那件事給說出口、省得Shell又誤會了他的意思之後,田信不由得有些懊惱地挪開了視線,總覺得說出那些話之後,身體又開始發熱,就像是發低燒的時候一樣。

比那時候好一點的,大概就是他不會覺得頭暈了。

「信你這是……在擔心我?」總算從田信的話語之中聽出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已經深刻感受到和弟弟溝通有多不容易的Shell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著,他忍不住欣喜地勾出微笑,「決定找Griffin合作的時候,我有好好地評估過他這個人,你不用擔心,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不然我若是出事了,誰來保護你們。」

這種不會出事的原因完全不對了吧!?

他是要他也要記得好好保護自己、要他能夠多重視自己一點,別把心思完全都放在他和田覓身上,而不是為了要他可以一直保護他們、才希望他能平安無事的好嗎!

對Shell的反應除了滿肚子的吐槽之外,真的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些甚麼,田信只能疲憊無力地抹了把臉,「不說那個叫Griffin的了,Shell,你對以後有什麼打算?除了蒐集物資以外?」

「暫時沒有,現在情況不明,不好立刻就做判斷下決定。」

「所以短期間內就是蒐集物資、觀望情勢……」

「蒐集物資這倒還好,我本來就有在家裡存一些東西,今天也帶回了不少東西,」多虧Griffin那台運鈔車,他今天搬回了比預計還要多出不少的物資,甚至還拿到了不少武器,暫時除了某些特定的物資之外,其餘的倒是可以不那麼急迫地收集了,「所以主要還是希望可以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嗯?這裡還不夠安全嗎?」聽到Shell居然有想離開的意思,田信頗是訝異地環顧了四周的環境一圈,雖然田信這是第一次到Shell他家來,不過就他清醒後這一小段時間看見的,這棟有外圍牆的二層樓花園別墅再怎樣也比他家安全多了吧?至少喪屍不會爬牆,將外大門關起來之後,他們起碼不需要擔心喪屍會翻牆爬進院子裡,不像他家,直接就是面對街道,玻璃被砸破之後,根本防不住入侵的喪屍。

「目前是夠,以後難說。」

「什麼意思?」

「不是很明顯,但喪屍在進化,人類之中也出現了有特殊能力的異能者。」像他們家的田覓,顯然就是冰系的異能者,「我擔心往後要防的不僅僅是喪屍,還有人類。」

甚至不需要等到往後,搞不好現在就已經需要堤防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類。
回想起跟著Griffin去某棟民宅時看見的畫面,Shell有種或許人類比喪屍更需要防備的感覺。

「若是那樣的話,那麼確實需要另外找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穩定下來。」雖然田信沒有到外面去,不清楚外面的情況怎樣、也不知道為什麼Shell會覺得以後也許連人類也是必須防備的對象,不過光是聽說喪屍也在進化這一點,他就不得不贊同Shell的意見,現在的喪屍就已經夠不好對付了,更遑論以後,只是要那麼做也還是有很多問題必須先解決及討論才行,「那麼,哪裏有足夠安全的地方?而且要到達怎樣的程度才能算是足夠安全?」

「這要看喪屍會進化成什麼模樣,反正目前不急,這棟房子還是挺牢固的,喪屍闖不進來,短時間內不出意外都不會有任何問題。」Shell倒是不怎麼急迫地聳聳肩,「倒是信你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確認安危的人嗎?」

「這個……」被問到這問題的田信腦中一瞬間浮現彭宥仁最後一通打來的電話。

充滿雜訊的通話內容之中只有幾個模糊的詞句可以聽清,但那個時候他還無法理解那些話語是甚麼意思,直到現在,田信才終於明白彭宥仁可能遇到了什麼。

第一波的喪屍爆發潮。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可能了,他記得那天半夜的時候他曾經跟彭宥仁聯繫過,那個傢伙那時候正在一班直達青城的列車上,如果火車沒有嚴重誤點的話,那班車恐怕就是在清晨天剛亮的時間抵達青城的,而那個時候,火車上以及火車站內到底有多少人正在被轉化成喪屍,他完全不敢去猜想。

難怪四月一日早上的時候他撥打給彭宥仁的電話之中,背景會充滿了雜訊以及吵雜喧嘩的聲音。

那個混蛋,敢在這種時候到處亂跑,他最好就不要被變成喪屍,不然要是遇到了,他一定會狠狠地踩他屍體兩腳再嘲笑他一輩子的!

「我沒有關係,先確保你跟小覓的安全比較重要。」不過擔心歸擔心,田信終究還是沒有說出想去看看彭宥仁是否平安無事之類的要求,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說出很擔心彭宥仁,想去看看之類的話,Shell一定會要嘛堅持一定要跟他去、不然就是讓他待在家裡等著,而Shell自己冒著危險代替他去、甚至把彭宥仁帶回來。

──如果那個混蛋還活蹦亂跳的話。

但一來因為他根本不清楚彭宥仁在車站遇到喪屍的爆發潮之後,會是選擇回家又或者就近找其他安全的地方先躲藏起來,萬一他要求想去看看,結果卻撲空了害Shell白跑一趟怎麼辦?

還有醫院也是。

他同樣非常擔心醫院的同事們怎麼樣了、醫院的情況變得如何,末日爆發之前就聚集了大量發著低燒的人潮在其中就診甚至住院療養的醫院,在末日爆發之後,會有多少病人甚至醫生護士被轉化成喪屍,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人間地獄。

記得剛清醒不久之後,他開了光腦,想上網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事時,在網路上看見的那些資訊,其中就有一段是這樣描述另一個地方的某間醫院的。

待在那種擠滿了喪屍的地方,恐怕四月一日當天值班的醫生和護士沒有幾個還能活著。

想起那些對他很照顧的前輩們,還有那些總是嘰嘰喳喳很吵鬧還很愛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詭異話語的護士們,他便忍不住皺起眉頭,眉宇之間壟罩著化不去的擔憂,只是再擔憂,他依然甚麼都沒辦法做,就像他講的,說到底還是Shell跟田覓的安全比較重要,他不可能置Shell跟田覓的安危不顧,讓他們因為他而承受危險。

特別是Shell。

他知道那個男人一定會搶先擋在他和田覓的面前,全力捍衛他們兩個的平安,甚至連自己的安危都拋諸腦後,但那並不是他願意看見的。

雖然他知道Shell一定會說沒關係,可是他很有關係啊!

他不願意Shell因為要保護他而必須承擔更多的危險,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將自己一直置身在足夠安全的地方,不要因為自己對他人的擔憂,就給Shell增添更多的麻煩。

所以,最終他並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那好吧,如果信你有任何想去的地方或者想要的東西都可以跟我說喔,我會想辦法帶你去或者弄回來的,反正目前除了靜等情勢變化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

「……不、用、了!」這種時候就算沒事也拜託乖乖窩在家裡好嘛!因為太閒而到處亂竄算甚麼事!

「我是說真的,信你──」

「大葛格、二葛格,你們說完話了嗎?」還沒說完的話突然猛地被另一道乍然響起的聲音打斷,因為等得久了而跑進來詢問的田覓趴在門框上朝裏頭張望,「小覓跟格葛格已經把東西都從車上搬下來了,所以小覓來跟大葛格拿鑰匙,格葛格說要把大車車開出去、換小車車開進來放,然後要吃飯飯了。」

──格葛格是甚麼鬼?

「說完了,大哥這就出去。」生平第一次對小弟喊人的稱呼產生了吐槽,Shell表情微妙地站起身,看看時間確實也有些晚了,於是不得不中止談話,起身準備去把本來預定要做的事情做完。

「好~」就單純只是進來喊人的田覓見Shell站起身後,便把腦袋縮了回去。

「等等、Shell,我突然想到有一件事。」

「嗯?」

看到田覓才猛地想起確實有一件事是不得不拜託Shell幫忙的,田信連忙跟著站起身,小跑了幾步追上正往門外走去的Shell,「我得回家一趟。」

「為什麼?」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有些東西我希望可以拿出來。」說到這,田信忍不住扯出了一抹有些苦澀的笑,「銀行存摺跟印鑑甚麼的都放在家裡,還有我跟小覓的身份證也是,雖然以後恐怕用不上了,但帶走至少比較安心,還有之前你給我的那些東西,能帶走就帶走吧,反正、那個家也沒辦法住了。」

「好,那信你晚一點列一個清單給我,看要拿走哪些東西、還有那些東西放在哪裡。」

「先說好,我也要去喔。」見Shell問他要東西的清單,還想知道東西放在哪裡,田信一瞬間就猜到對方大概是想自己去闖喪屍堆把他要的那些東西拿回來,他立刻戒備地瞪向那個總是把危險獨自攬下來的男人。

後者果然遲疑了片刻才緩緩地點頭,「好。」

「大葛格跟二葛格要去哪裡?」接著是大概等了下沒看見他們出去,於是便把腦袋又再度探進來、因此正巧聽見他們談話最後幾句的田覓舉高手,像是去郊遊怕被丟下一樣,「小覓也要去~!」

「不行,我是要回家拿東西,你不能去,很危險。」畢竟不是去玩,田信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弟弟的要求。

「大葛格,小覓也想去~」於是被拒絕的田覓毫不猶豫地立刻轉向他們田家正牌的長子,還故意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抓住Shell的手臂晃呀晃,再度開口後的聲音亦像沾了糖一樣地甜蜜蜜,「拜託~小覓也想要去嘛~大葛格帶小覓去~」

「……好。」拒絕不了弟弟這種生物撒嬌的Shell於是只好頂著二弟譴責的目光,僵硬地點頭答應。

「等等、Shell你──」

「耶!大葛格答應了!小覓也可以去!說好了唷!大葛格二葛格不可以食言,不然會變胖的!」得到Shell同意的田覓二話不說就往院子奔出去,讓本來還想阻止的田信只能惱怒地轉頭改瞪Shell。

「……我會保護好小覓。」也抗拒不了二弟譴責目光的Shell只能默默地摸鼻子,認份當靶子給二弟瞪。

「怎麼?要去哪?這麼晚了不要出門吧?」接著是聽到聲音也跟著走進來的Griffin左看看摸鼻子的Shell、右看看瞪人的田信,表情寫滿了略帶玩味的疑惑不解。

「不是今晚,是明天,吃完早餐後出發,要去信和小覓以前住的地方拿東西,地點在市區。」簡單解釋了一下他們剛剛說好的事,Shell說完之後才略略歪頭向Griffin徵詢,「你也一起去嗎?」

「行啊,我沒意見。」反正他本來就是吃飽撐著沒事幹的狀態。

「那就約定明天早上八點吃早餐、十點出發。」

「好。」田信點頭。

「可以。」Griffin沒意見,「那外面那堆東西呢?我已經全部從車上搬下來了,但總不能全堆在院子裡吧?你打算把那些東西放哪?還有鑰匙,記得給我,趁著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我先去把車子給換過來。」

「車子我去換。」沒有把休旅車的鑰匙交給Griffin,也沒先回答Griffin的問題,Shell搖搖頭,卻是先轉向了站在一邊聽他們說話的田信,「信,因為房間的數量不夠,我打算把小覓現在睡的那間房挪來放日常用品類的物資,小覓就先去跟你一起睡,可以嗎?」

「可以。」這種事情就用不著徵詢他的意見了吧,這到底誰家啊?

田信有些無言地在內心吐槽了一下。

「那日常用品就搬上樓放在小覓那個房間,衣物及棉被之類的放書房,食物就全部堆到廚房,剩下那些像是輪胎跟汽油之類的放在院子裡。」

「武器呢?」Griffin問。

那些刀械槍枝還有子彈之類的東西,總不能也跟其他東西一起堆著放吧?

「先放到我房間。」

「等等、你們搬了什麼武器!?」並沒有看見運鈔車內部的田信頗為錯愕地看向Shell,武器兩個字的意思不會是他猜想的那樣吧?他記得國內是有刀具槍械管制的,這兩個傢伙是從哪裏弄來那些東西的啊!?

「只是一些槍枝跟刀械而已,放心吧,手榴彈跟火箭筒之類的重武器本來就不多,而且因為不方便攜帶使用,所以我們沒拿。」Griffin聳聳肩,不怎麼在意地回答了田信的疑問,「畢竟沒有武器的話,要對付起不方便近身纏鬥的喪屍會麻煩許多,而且那些東西都是從黑市撿到的,不是從警局裡面,你不用擔心,你哥本來還打算從警局的武器庫裡面搬呢,幸好我阻止他了,警局裡面哪有甚麼好貨啊。」

重點是警局裡面沒好貨,而不是從警局裡面拿走武器、甚至私自持有武器這件事根本是犯法的行為。

實在太多想吐槽跟太多讓他心情複雜又無言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事情,田信默默地在內心思考了幾秒,這樣的行為到底恰不恰當,最後想到喪屍的難對付還有危險以及Shell退役軍人的身份,於是最終田信並沒有對他們這樣的行為說出任何的不贊同。

他只剩下一個想法。

──說什麼從黑市撿到的,根本從黑市偷來的吧!撿你妹啊撿!

「放心吧,信,那些東西我跟Griffin都知道怎麼使用,不會發生槍枝走火或者誤傷自己的意外的。」對二弟的心情複雜方向完全錯誤地安撫完了之後,Shell改安排各自的工作,「然後,信,要麻煩你跟著Griffin去清點我們收集回來的物資數量總共有多少,可以嗎?我去換車子,然後準備晚餐。」

「沒問題。」田信本來想說晚餐他來準備就可以,但仔細一想,和盤點物資數量相比較起來,顯然是準備晚餐這件事情還比較輕鬆一些,Shell在外面收集物資奔波忙碌了一天了,是應該讓對方去負責比較輕鬆一點的工作才是,況且,他也想為這個團隊多付出一點,盤點物資,顯然就是一個重要性不算低的工作,所以田信並沒有反對Shell的安排。

「那晚餐有特別想吃什麼嘛?」

「都可以。」田信自己是本來就不挑食的,向來有什麼就吃什麼,況且現在又是這樣艱難的時候,吃食什麼的當然是簡單方便即可,不過顯然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這麼想。

「今天搬回來的食物之中有一些冷凍牛肉片、羊肉片、豬肉片還有不少火鍋料,乾脆來吃涮涮鍋吧?」因為今天當了一整天的搬運工,自然清楚目前他們大致上有哪些食材、尤其哪些食材不太能久放的Griffin拄著下巴,非常認真地思考起晚餐的菜單,「湯頭的話,我記得好像也有搬了一些高湯塊?」

「大骨湯的高湯塊?」同樣對食材清單有印象的Shell很快就反應過來Griffin說的是什麼。

「嗯,印象中還有不少泡菜罐頭,乾脆來弄鴛鴦鍋好了……吃辣吧?」

「我吃……信吃嗎?」

「吃……」等等,就這樣討論起晚餐的菜單而且還越講越豐盛真的沒問題嗎?這種時候不是該節省一點?看著他們在那邊討論火鍋的湯底,向來對吃食就不甚重視的田信只有滿肚子的吐槽和複雜無言在滾。

「小覓呢?」

「小覓吃!」不知道甚麼時候竄進來的田覓舉高手回答,而且這個還得寸進尺地連飯後甜點都點了,「飯後甜點可以吃芒果布丁嗎?」

「有布丁粉,可以做布丁,但是家裡沒有芒果。」滿足不了弟弟願望的Shell開始思考要去哪裏弄來芒果。

「不過有巧克力醬,可以做巧克力布丁。」幸好Griffin給了另一個建議。

「那小覓要吃巧克力布丁!」不挑剔的小孩立刻改了菜單。

「喝的呢?要嗎?」

「反正新鮮的水果也沒辦法存放太久,乾脆榨汁來做水果茶好了?」Griffin繼續點餐。

「好~水果茶~」田覓跟著附和。

「信呢?」

「……我都可以。」算了,隨便他們了啦,徹底放棄阻止他們這樣揮霍庫存物資的田信默默掩面,末日才開始第四天,他們就吃起火鍋還有飯後甜點跟水果茶當飲料,晚餐這樣豐盛真的沒問題嗎?說好的因為物資缺乏、所以要共體時艱呢?「……那個、我的水果茶要熱的然後不要太甜。」

其實對火鍋也挺有興趣的田信決定自暴自棄。

×

花了三個多小時才終於把他們今天搬回來、以及Shell本來就有儲備的那些物資全部分門別類地堆放整齊,期間還耗費了兩個多小時輕鬆愉快地吃火鍋以及享受甜膩順口的巧克力布丁及熱騰騰的水果茶,等到事情全部做完的時候,時間也已經頗晚了。

考慮到隔天還要出門,有著老媽子性格的田信阻止了Griffin要教Shell跟田覓打牌──話說這種可以說是世界末日的艱困時候,Griffin是抱持著怎樣的想法才會把撲克牌也搬回家啊──的舉動,喝令所有人立刻上床睡覺。

「小覓,晚上你跟我睡。」

「好~」穿著也不知道是誰抱持著怎樣想法搬回來的懶懶熊造型睡衣,田覓依依不捨地朝著Shell和Griffin揮了揮手,然後才乖乖地進了田信跟他的房間。

話說這種活似出門郊遊的氛圍真的沒問題嗎?

「那我呢?」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今天跟著整理了一天的東西,自然也弄清楚了Shell家有幾個房間的Griffin挑眉看了眼房門緊閉的書房,然後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樓梯,眼神的意思很明白。

是要他睡書房呢?還是要他去睡樓下沙發?

「你跟我睡。」

「欸?」

「咦?」

根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決定的田信和Griffin都有些詫異地看向Shell。

前者是單純覺得Shell是這個家的主人,反正書房和客廳都還有沙發可以當床睡,況且Shell家裡的沙發又不是硬梆梆的那種,睡起來不舒服,照理來說,Shell應該是不用委屈自己跟別人同床共寢才對。

而Griffin詫異的原因,則是因為他憑白天看到的Shell身手就大致猜得出來,Shell對外界環境的變化敏銳度以及警戒心都很高,這種人通常都很容易被驚醒,所以一般不會同意讓不夠信任的對象在自己入睡的時候靠近自己才對,除非Shell打算一整晚都不睡覺。

想守夜嗎?目前應該還用不著吧?

雖然對Shell的安排抱持著滿肚子的疑問,不過想想反正要是Shell真的打算守夜不睡、又或者睡不著,大不了他再搬到書房或者客廳去睡也無所謂,Griffin便沒有反對對方的安排,而是直接就在簡單的道了晚安之後,便頂著田信複雜的目光,尾隨Shell走進主臥。

這間主臥房,早些時候為了搬武器上來,Griffin已經打量過內部的構造,是個挺符合他審美的房間。

乾淨。
簡單。
整齊。

沒有多餘的雜物擺設妨礙行動。

拉起的窗簾可以阻礙外界的視線又能方便探查情況。
還有鋪滿整間房的地毯可以吸收腳步聲。

挺好的。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就這樣堆著?」關上房門後,Griffin用腳尖點了點堆在地上的幾個箱子,裡面裝的都是他從黑市ㄎㄧㄤ回來的武器,裏頭刀械占了接近一半的數量,剩下大部分是子彈,配套的槍枝倒是不多,反正這個團隊之中只有他們兩個會用槍,拿多了也沒意義。

「不。」因為不打算讓弟弟看見太多自己危險的那一面,所以早些時候並沒有明白說清楚要把這些東西放到自己房間的哪裏、只打算晚上再跟Griffin一起整理的Shell隨手抱起一個箱子,幾步走到靠牆的大衣櫃前面,打開櫃門並將吊掛的衣服全朝兩側推開之後,抬手往裏頭的其中一個掛勾拉了一下,貼牆的那面木板便朝後方及兩旁的方向不斷收縮,然後露出了木板後面隱藏的那個空間,「除了留隨身的幾樣武器之外,其他通通放裡面。」

「難怪你會叫我和你一起睡。」武器都藏在這裡,他們兩個會用這些武器的,自然是睡得越近越好,萬一發生什麼突發狀況,才能更快更迅速地拿到武器。

瞬間就明白Shell用意的Griffin吹了聲口哨,饒有興致地踏進衣櫃後方那個其實不算大的空間,難怪他今天逛了整個二樓一圈後,一直覺得這棟房子二樓的構造哪裏怪怪的,原來就是因為少了這一塊。

那是個大概四、五坪大小的長方形,長度目測和主臥附設的衛浴差不多,位置大概是在衛浴的旁邊以及田覓原本那間小客房和主臥的中間。

整個空間除了他們進來的那一面牆以外的牆面上,都裝設了一層又一層的金屬夾板,最高的剛剛好是Shell稍微墊起腳尖就可以拿到的高度,最低的也不用蹲下去,只要彎腰就可以取得,輕易可以看得出來,這裡面一切物品擺放都是以方便Shell能迅速拿取東西為基準來設計安排的。

也是,遇到危險的時候要找武器還得一格一格慢慢看、慢慢找,多浪費時間啊,他要是自己有武器庫的話,肯定也會這樣安排。

……不過他有武器庫嗎?

按他的身手,以及那些刀械槍枝都玩得挺流暢的這點看來,他應該是有的吧?

對過往的記憶還是連一丁點渣渣都想不起來,對此倒是挺隨遇而安的Griffin索性也不想了,失憶什麼的一秒拋諸腦後。

反正記不記得過去,他都一樣活得挺滋潤,沒差,尤其是這樣決定之後,總覺得有人會因此非常火大抓狂,讓他心情萬分愉快,於是他便更篤定地就讓自己逍遙自在地失憶下去。

「說一下你比較趁手的武器有哪些,擺到中間這邊的架子上,左邊那邊的架子就給你使用。」趁著他打量那些武器的時間,已經開始動手做事的Shell把擺在左邊那一面牆前架子上的武器全部一件件挪到右邊的架子上,然後再被Griffin挑了其中幾件擺到中間的架子。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其實槍枝刀械我大致上都會使用,只不過狙擊槍用起來比較不順手而已,我們乾脆分門別類來放好了,怎麼樣?」

「怎樣分門別類擺放?」停下手上的動作,並不會特別堅持東西要按照自己想法擺放的Shell直起身子打量了眼被Griffin擺到中間架子上的武器類別,差不多都是手槍之類的熱武器。

很顯然,Griffin跟他是不同領域的專長。

「我看出來了,你以前是遠程狙擊手對吧?不用槍的話比較擅長空手搏鬥跟近身刺殺?」得到Shell點頭回應肯定了他的推測之後,Griffin隨手從腳邊搬進來的武器箱中翻出了一把半自動手槍,直接就放到正中間的那個架子上,「所以你比較擅長使用槍枝、冷兵器頂多匕首而已,而我的話,倒是狙擊槍玩得沒那麼溜,所以不如就把遠程的槍枝放在右邊、手槍類的放在正中間,匕首之類的近身武器放在正中偏左,剩下那些冷兵器則是全部放到左邊,咱以後就以此為基準,怎樣?」

「可以。」側頭看著那堆武器稍微評估了一下如果這樣放的話,自己找武器會不會不順手,得出的答案顯然是不會,於是Shell很乾脆就同意了Griffin的提議。

「那就動手吧。」

「嗯。」

花費了不算多的時間,Shell和Griffin兩個人一起,很順暢地就將所有的武器全部就定位,期間兩個人只討論了幾次其中的幾樣武器要偏中間還是偏門口擺放。

整體而言,是默契度十足的一次合作。

這個意外撿回來的隊友,其實還是挺不錯的,除了嘴欠了一點之外。

「搞定!Dear Shell,要上床了嗎?」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Shell真心覺得應該是故意──Griffin用頗容易讓人誤會的詞句詢問Shell接下來還有沒有其他事情要做,雖然Shell知道Griffin想問的事實上是甚麼,但那種問法怎麼聽都很容易讓人想歪。

總覺得回答了要,就像被Griffin占了便宜一樣。

「……嗯,時間差不多了。」為此心情略顯複雜的Shell最後只得換了個方法模糊回答,才讓這對話聽起來不那麼糟糕……雖然事實上感覺還是很糟糕。

「你那麼敏感,給我睡真的沒問題?」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真的只是指Shell對外界的變化那麼敏感,讓Griffin睡在有他在的房間裡面,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不過省略了太多的詞之後,這說法真的讓Shell頭一回產生了想扁一個人的念頭。

好像真的挺久沒跟技術過關的人對練了,他想,Griffin應該會是一個不錯的陪練對象,嗯,這傢伙要是再繼續故意這樣說話,他明天早訓的時候就找他一起來練身手。

「是你的話大概不要緊。」

「噗──」

「……你笑甚麼?」

「沒、沒事。」

其實真的是故意那樣說話調戲人的Griffin也沒想到Shell會這樣回他,而且顯然是無意識的,要不然方才就不會因為他的話而露出那樣複雜的神色,不過這回答真的讓對話乍聽之下歪到天邊了。

Griffin真心覺得這個臨時合作的隊友挺不錯的。

身手頗好。
長相順眼。

性子還意外地合他胃口。

然後最重要的是,跟他合作起來非常有默契,很多事情不用說太多話溝通就能達成共識。

雖然白天的話純粹只是開玩笑的,但仔細想想,要是對象是這傢伙的,追回家當老婆好像也蠻不錯的,而且顯然這個男人不僅僅只有身手好,生活家事技能也是滿點。

上得廳堂、入得廚房,揍得了流氓。

讚。

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幽默感不夠高,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說錯甚麼,不過那樣呆呆的模樣也挺可愛的就是了……喔,不對,真的不好的應該是太過暴力這點。

「幹嘛揍我?」平白無故又被往肚子貓了一拳、不過被他及時擋下來的Griffin抓著Shell的拳頭一臉無辜。

「看你表情太欠揍。」雖然沒揍到、但也並沒有為此感到多可惜的Shell收回手,冷靜平淡地回應了Griffin的問題,那是十九小隊的教育,要是覺得別人看著自己的表情太欠揍,二話不說揍了再講,他家兩個師父都是這樣教他的,不過師父們揍了再講的對象通常是前任隊長就是。

「好了,別鬧,該睡了。」

是誰在鬧喔,實在很想吐槽他作賊喊抓賊的Shell無言地瞪了Griffin一眼,然後他乾脆不再理他地從衣櫃裡翻出一套較寬鬆的衣服準備拿來當睡衣穿,「你要先洗還是我先?」

Griffin真心想問,是他想太多還是真的他們這對話超級像去旅館開房間?

「我先好了。」

「那我先去房子周圍巡一圈。」

「好。」

等到Shell也洗好澡的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接近午夜,先一步躺上床的Griffin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到身邊的床墊微微下陷,條件反射地睜開了眼睛,接著是蒸騰著霧氣溫度略高的人連帶著入夜的寒氣一起竄進被窩。

他稍微側了下身體,把其實還是挺寬敞的床讓出了較多的位置給洗好澡的人。

但就算他們中間隔了一小段的距離,他依然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屬於另外一個人的體溫以及存在,那是種挺奇妙的感覺,不知道以前的他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感受。

應該是沒有吧?

「Shell, good night.」
「Good night, Griffin.」

其實,雖然他就算一個人也可以過得非常滋潤,但他真心覺得能跟Shell當同伴還是挺不錯的,至少,這樣的溫暖不是一個人獨自行走在末日可以擁有。

入睡前,Griffin迷迷糊糊地這樣想著,不過,Shell的體溫是不是略高了一點?


#  #  #

還刻意放閃了,就把這當作是新年賀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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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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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02-28, 03:59


時間:四月五號,早上九點四十三分。
地點:青城翰別路月牙泉山莊227號。

「……三十七點五度。」

收回耳溫槍,倚著餐桌站立的Griffin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站在流理檯前忙碌的Shell,後者像是不知道那個數字代表甚麼一樣,非常冷靜地踮起腳尖將已經清洗好的碗盤收進櫥櫃。

「不要裝傻,Shell,你知道你一直在發低燒嗎?」

見他悶不吭聲硬是不回應,Griffin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直接走前兩步拉住明明都把東西收拾好了、卻還想繼續裝忙裝聾的Shell,硬是將人扯住,然後抵在自己與流理台之間,禁箍了對方可以活動的空間後,才靠上去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對方的額頭上。

略高的溫度透過相觸的皮膚傳遞過來,那份暖度讓Griffin再度誇張地嘆了口氣,難怪昨天晚上他會覺得Shell抱起來肯定很暖。

「你這樣今天真的能出門?」

他們說好了今天要帶Shell的弟弟回家一趟,去拿一些必要的東西,而田信和田覓的家,基本確定裡面一定會有喪屍,畢竟可以阻礙喪屍進入的玻璃已經破損。

換言之,今天走這一趟,是無論如何一定會需要出手戰鬥的。

但Shell在發燒,這讓Griffin頗是擔憂,不是擔憂隊友會否拖累自己,而是擔心發低燒的人會不會因此無法保護好自己。

這種擔憂掛念著一個人的心情,老實說,Griffin還真挺新鮮的,好像因為失憶導致誰也不認識、誰也不記得而空懸的心瞬間有了一點重量的感覺。

「不會有問題,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件事。」

Shell的話讓Griffin本來稍微有些走神的心思重新拉回到眼前,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逸容貌無奈地嘆氣,「那你要答應我,至少乖乖吃顆退燒藥,還有,真的支撐不住的時候不可以勉強,要馬上告訴我……放心,我向你保證到時候一定會代替你保護好你的弟弟們的,這樣可以了吧?」

「……好。」

「那麼就──」

「Shell,要準備出──」正巧在這個時候走進廚房的田信打斷了Griffin未說完的話,而他自己也在看清了廚房內的景況之後,對著Griffin明顯是將Shell壓制在流理臺上、兩個人還貼得極近的姿勢整個錯愕到下一句開口的話瞬間都高了八度音,「──你們在幹嘛!?」

靠靠靠靠靠!

那動作!
那姿勢!

是在接吻吻吻吻吻吻嗎!?
但但但但、但他們昨天才認識的吧!?

「二葛格,什麼什麼在幹嘛?大葛格他們在幹嘛嗎?」然後是跟著跑來廚房湊熱鬧的田覓一臉好奇地把腦袋探進來,不過他甚麼都還沒看清楚就被他家二哥直接一把摀住眼睛、並且給轉了個身推出去。

「小覓不准看!」

「欸?」

滿臉困惑不解的田覓被迅速地推了出去。
接著是趕緊掙脫了Griffin壓制的Shell怕弟弟誤會趕忙想解釋。

「等等,信,你聽我說。」

「不用說!我都看到了,你不用幫那傢伙解釋!」

「我沒有幫他解釋,這真的是誤會。」

「那不然你說你們剛剛在幹嘛?」

「呃……」他發低燒,所以Griffin在用土法給他測體溫,然後在告誡他不要逞強跟乖乖吞退燒藥……但他不想讓田信知道自己發低燒的事情,所以最終Shell只能站在原地眨眨眼再眨眨眼,一句解釋都說不出來。

「其實是這樣子的,」幸好Griffin知道他的困窘而迅速開口救場,「你哥剛剛有沙子跑到眼睛裡面去了,我在給他吹沙子。」

「嗯,就是這樣。」不管理由聽起來多麼扯淡,總之有個可以解釋的理由就好了,Shell連忙跟著點頭。

「是這樣?」

擺明還是很不相信的田信懷疑地左看看一臉正直無愧、不過還是掩不住痞樣的Griffin,右看看表情鎮定、但隱隱約約看得出來面色略緋的Shell。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接著就有兩個人非常有默契地異口同聲給了他一模一樣的回答。

呃、好像誤會越來越深了怎麼辦?

×

考慮到田信列了清單要拿的東西數量並不算多、而且體積都不大,再加上Griffin開回來的那台運鈔車又不如休旅車那麼方便,所以他們最終只有開Shell那台酒紅色的SUV出門。

然後在上車的時候,本來Griffin是要坐副駕駛座以方便協助開車的Shell,但田信表情非常兇狠地擠了上去,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坐到後座去和田覓一起玩。

「格葛格。」
「嗯?」
「為什麼二葛格一直透過後照鏡在瞪你?」
「他在保護他家的小白兔。」
「小白兔?」
「對啊,那隻小白兔明明就不是小白兔,才不需要保護呢。」況且他又還沒有真的做甚麼,什麼便宜都沒佔到還要被這樣瞪,冤枉喔。

Griffin覺得自己真心虧到家了,他明明是在幫他們擔心他們大哥!

「可是二葛格什麼時候養了小白兔啊?小白兔在哪裡?為什麼二葛格保護小白兔要瞪格葛格?難道格葛格要吃掉二葛格的小白兔?」肚子裡有一萬個為什麼的田覓小朋友眨著天真無辜的大眼睛,像是真的相信小白兔單純就是小白兔沒有其他歧異一樣地連串發問。

接著他的問題就得到他家大哥的一個急剎。

──是吃掉什麼啊!?

「好了,不要再提小白兔。」深深覺得這個誤會就算用萬字文也解釋不清,Shell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拉上手剎車,「已經到了,信,你跟小覓在車上等一下,我跟Griffin先進去探查屋內的情況。」

至於小白兔什麼的拜託永遠都不要再提了,不要逼他以後看到白色的兔子就通通都想掐死乾脆!

「你要跟Griffin先單獨進去?」然後重點依然放在他要跟Griffin兩個人獨處這件事情上面的田信用一種非常懷疑的目光看向他。

Shell差點沒控制住一腦袋撞上方向盤。

就說了是誤會……這誤會他到底是要怎樣解釋才解釋得清喔……

「不是。」雖然Shell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不是甚麼,總之他之所以說要跟Griffin先一起進去的原因,絕對不是田信想的那樣,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把自己的考量說出來,「我是怕裡面聚集很多喪屍,危險,所以想說我跟Griffin先進去探查清楚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是要一起進去,或者他跟Griffin先進去掃蕩喪屍,總得確定清楚情況才能做決定。

「呃、是這樣啊。」這才意識到自己實在太震撼於稍早之前看見的那個畫面、而忍不住一直把事情往那個方向歪過去的田信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飄開視線,「不用,大家一起行動就好,我可以保護好我跟小覓。」

「但──」

下意識就不贊同讓弟弟們碰觸危險的Shell還想阻止,但他話還沒說完,後座的田覓就直接打斷他,還用一臉天真單純的表情在手掌心中凝結出了一根冰柱。

「小覓也可以幫忙唷!看!小覓可以結冰棒攻擊喪屍!」瞧,他也有力量,所以他不需要給哥哥們保護,反而可以反過來保護哥哥們才對!

「可是……」

「Shell,這次我贊同你家弟弟們的意見。」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最後開口表達意見的Griffin有理有據的分析,以及切中他所在意的最重要要點的反對理由,「我認為一起行動比較好,萬一真有甚麼情況比較方便迅速互相支援,況且,待在車上也不一定就比較安全,還不如大家一起走,反正,我們兩個要掃蕩一屋子的喪屍應該是綽綽有餘?」

「我知道了。」確實就像Griffin所說,真讓田信和田覓一起留在車上等他們還不一定比較安全,倒不如跟他們一起走,至少待在眼皮子底下,他能親自確保他們的安危,所以Shell也不再反對,「那麼,我先進──」

「我先進去。」再一次打斷了Shell的話,Griffin聳聳肩,對Shell的瞪視完全不以為意地解釋,「不要忘了我們兩個是誰比較擅長近戰,遠程狙擊手就做好支援和掩護的工作就可以了,所以我先進去,田信和田覓你們兩個跟在我後面一起走,Shell殿後,就這樣。」

「……就按Griffin說的做吧。」誰叫確實是Griffin所安排的隊形比較適當。

Shell輕嘆了口氣後,便率先打開車門走下車。

隨後跟著下車的是Griffin,後者一下車便走向後車箱,示意Shell打開後車廂門後,彎身從後車廂之中翻出了他跟Shell準備的武器,然後他把其中兩樣物品塞給了隨後下車的田信跟田覓。

「來來來,田信、田覓,這個給你們拿,這可是好東西。」

「這是甚麼?」田信困惑地接過。

「格葛格,這是甚麼?」跟著接過Griffin塞給他們的東西,田覓好奇地左右翻動打量。

那是一把長得有點像放大型手電筒的黑色圓柱體,是成年大人剛剛好可以一手握住的大小,燈泡的位置有八個呈圓環排列的圓洞,洞裡各自填裝著一顆金屬彈、每顆金屬彈的彈頭還繫著一根尼龍繩,然後所有的繩子全部纏在一起塞在中心的凹洞之中,握柄的位置設置著兩個按鈕。

「這東西叫做網槍,看過警察電影吧?電影裡面警察在抓犯人的時候,不是有時會射出網子捕捉犯人?他們用的就是這個東西。」邊解釋,Griffin邊親自示範教他們怎麼使用,「網子跟空氣瓶都裝好了,你們只要兩手握緊握柄,然後直直對準目標先推開保險栓再按下按鈕就好,網子會自動射出讓被捕捉到的物體無法動彈,要是遇到喪屍又跑不掉就射,不過壞處是只能用一次,所以用完要趕緊跑。」

「謝謝格葛格。」

「謝謝。」知道這東西對於不會使用刀槍棍棒的他和田覓而言確實是非常實用的物品,所以雖然田信對Griffin還是頗有微詞,卻也不得不老實道謝。

「那麼,先說好等一下進門之後大家各自的行動目標。」

「你牽制、我掩護。」

「沒問題。」

「至於信和小覓,」和Griffin之間用簡單的幾句話就分配好彼此的任務後,Shell才轉向兩個弟弟,「因為我開槍之後,巨大的槍聲恐怕會吸引到很多喪屍往這邊聚集,打是絕對不可能打得完的,而且我也沒有這麼多子彈可以用,所以,為了避免再有被槍聲吸引過來的喪屍湧進屋子裡,需要你們其中一個人想辦法用最快速度把之前被撞破的玻璃門給堵起來,在這期間,Griffin會想辦法牽制住所有的喪屍,我會在後面負責掩護。」

「同時,還需要有另外一個人在進門之後,尋到空隙就先一鼓作氣衝上樓,」接續在Shell之後,接著Griffin繼續交代另一個人的任務,「雖然按照我跟Shell的判斷,目前喪屍還無法爬樓梯,所以樓上應該是安全的,不過小心為上,還是需要有一個人先上去搜索樓上,確保樓上是安全的之後再折回樓梯口告訴我們情況。」

「因為你們比較清楚房子的格局,由你們負責搜索,速度會比較快。」最後,Shell解釋了為什麼安排他們兩個負責這兩項任務的原因。

「我知道了。」確實Shell和Griffin的安排都是很有道理,因此田信點點頭,毫不猶豫就接下了要待在樓下的那個任務,「那就由我負責堵門、小覓負責搜索樓上。」

「欸?」對此有點意見的田覓想抗議,但很快就被田信一句話給說服。

「畢竟小覓跑得比較快。」誰叫田家三兄弟之中腿最長的那個人就是田家的老么呢,換言之,跑得最快的那個人也是田覓,所以需要衝刺的任務自然也是田覓負責比較洽當。

當然,田信之所以會這麼安排,主要還是覺得樓上比樓下安全許多才這樣說。

「好吧,大葛格、二葛格和格葛格放心,小覓會加油!跑很快的!」也是知道自己的速度決定了哥哥們在面對危險的同時能不能有一個安全的退路,所以田覓並沒有拒絕,而是像想證明自己的速度絕對可以是一等一毫無疑慮那樣,氣勢洶洶地握緊雙拳,做出加油的動作。

「那麼樓上就拜託小覓了。」

「沒問題!」

「那就進去囉?」

「好。」

「沒問題~!」

「走吧。」

進門之後,確實就如他們之前所預測的,因為當初Shell帶田信和田覓離開之前,阻隔屋內屋外的玻璃被打碎產生了一個通道,加上屋內推積了好幾具屍體的緣故,裡頭因血氣的吸引而聚集了十幾具的喪屍,原先只是漫無目的地在客廳和廚房之中來回徘徊,但一嗅到他們的生人氣息,所有的喪屍立刻往他們聚集。

「田覓!」

第一個進門的Griffin低吼了一聲提醒後,一手握著獵刀、另一手提著頂端為尖刃的長棍,左右開弓地迎上了最前面的幾具喪屍,左一下、右一下,看起來很輕鬆就放倒了兩具喪屍,接著還抬腳踹飛了緊隨其後的第三具。

跟著進門的田覓毫不猶豫就往樓梯口的方向衝。
而田信則是在進入之後就立刻止步在門口。

最後進門的Shell幾乎沒有瞄準便一槍打爆了離田覓最近的那具喪屍腦袋。

「小覓知道!小覓上去了!」知道Griffin喊他是想提醒他什麼,也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務,田覓在一邊衝向樓梯口的同時,也沒有單純讓兄長們保護自己,而自己只顧著往前衝的意思,反而還一邊在半空中凝結出冰錐往擋路的喪屍腦袋刺下去,同時腳下大量的寒氣蔓延開來,迅速地就在他經過的道路上凝結出了大片的薄冰,將從門口通往樓梯口的道路上都凝聚出了一大片的冰塊。

「幹得好!」發現情況比預計得好上太多,Griffin讚許地朝已經翻上樓梯的田覓比了拇指。

「Shell!外面!」

緊接著,正在往玻璃破碎的落地窗前堆積障礙物的田信一眼看見街道那頭搖搖晃晃走來幾具喪屍的同時,便立刻頭也不回地朝自家兄長喊了一聲。

「收到。」幾乎是在Shell話落的同時,只是迅速回頭瞄一眼的男人便放了一槍,跟著,走在最前頭的那具喪屍立刻隨之爆腦倒下,然後又是一聲槍聲響起,這次倒下的則是包圍Griffin的其中一具喪屍。

「Shell,我這邊可以應付,你去幫田信,還有別讓外面的進來。」

「OK!」看看情況,確實Griffin那邊單打獨鬥對上那些喪屍並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比較耗費時間而已,Shell便順著對方的意思收起狙擊槍,改為幫忙田信趕緊把客廳的一些傢俱都往落地窗前推。

大概忙亂了十幾分鐘後,期間Shell幾次放下幫忙田信改重新拿起狙擊槍射擊外面太過靠近的喪屍,終於,單打獨鬥的Griffin首先順利解決了屋內的所有喪屍。

而田信和Shell也又是櫃子又是桌子又是沙發地合力推了一堆障礙物,大致堵住了三分之二的落地窗。

「這樣不行,太小件的傢俱也堵不住,Shell你先盯著,我要把那邊的大櫥櫃推過來。」停下動作稍微審視了一下自己忙碌的結果後,田信頗是不滿意地擰眉。

「好。」Shell沒意見地點點頭。

「那我上去看一下,田覓不知道為什麼還沒回覆。」雖然說還沒回覆,但基本上也是因為沒聽到什麼聲響,加上田覓有異能可以自保,所以並不會太擔心對方的情況,因此,直到現在沒事幹了,Griffin才決定上樓看一下。

「好。」緊緊盯著外頭的Shell再次點點頭。

交代完行蹤的Griffin便一步併作兩步地奔上二樓。

上了二樓之後,整個廊道安安靜靜,幾乎每一個房間的門都被大大地打了開來,顯然田覓已經搜索過裡面,而一直沒有下樓回報情況的田覓則背對著走廊蹲在某一個房間門口。

「你在幹嘛?」

因為半個身子露在外面的田覓看起來毫髮無傷,所以Griffin也沒怎麼戒備地走上前去。
直到靠近了,他才突然注意到田覓的腳邊放著他給他自保用的那把網槍,槍口的網子居然已經發射出去。

「格葛格?」聽到他的聲音而站起來的田覓回頭,表情略帶古怪地看向Griffin,「樓下的喪屍都殺掉了?」

「對,你在幹嘛?怎麼蹲在這裡?」因為田覓的舉動實在太古怪,加上表情也明顯地不大對勁,Griffin一邊再度問了一次剛剛的問題,一邊略略戒備地放慢了靠近的腳步。

「我……呃、抓到了一隻活的趴趴熊。」

「……蛤?」

活的、趴趴熊?啥毀?

不是說不知道趴趴熊是什麼東西,反而就是因為一聽到這個名詞就腦袋立刻浮現出了一隻黑白色、雙眼無神的玩偶,所以更不能理解田覓在說什麼的Griffin露出了『哩滴工啥肖話』的表情。

「喏,格葛格你看。」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田覓退後了兩步,讓開了房門口的位置,讓Griffin能夠看見他剛剛蹲在門邊在看的東西,那是一隻以白為底色、雙眼有著濃重黑眼圈、大概兩顆籃球大小的趴趴熊,被網槍的網子給纏住,正趴在門口的位置。

看見那隻趴趴熊的當下,Griffin本來是想說就只是一隻趴趴熊而已。

但下一秒,他眼睜睜看見那隻趴趴熊用很緩慢但確實存在的速度緩緩掙扎了一下。

……

……

……

「What the fuck!?」活的趴趴熊?真的是活的趴趴熊?哇靠!活生生血淋淋(?)的趴趴熊耶!如果抓回去給小六,他一定會很喜──

小六?什麼小六?

一瞬間腦袋之中好像浮現了一些畫面,是面貌模糊的少年在吵鬧的樣子,但很快地,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只是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轉眼又什麼都沒有了,但模糊的畫面依然在他心裡留下了一點重量。

小六……

看來他至少認識一個叫小六的人?
然後這個叫小六的應該很喜歡趴趴熊?

不過,有小六,那小五、小四、小三、小二呢?話說回來,他為什麼理所當然地跳掉了第一個?

「格葛格?」

「嗯?」

「那這隻趴趴熊怎麼辦?」

「喔,燒掉吧,會動的趴趴熊一定是被詛咒了,要趕緊燒掉才可以。」

其實Griffin會這樣說,最開始只是無意識在胡說八道,並沒有真想毀掉趴趴熊的意思,但誰也沒想到,他話剛說完的瞬間,房間裡頭那個貼牆擺放的大衣櫃的櫃門突然被從內撞開,接著是一名青年帶著一臉驚怒的表情從裏頭衝出來撲到趴趴熊身上,用一種徹底捍衛的姿態整個人完全籠罩住那隻趴趴熊。

「這是我的趴趴熊!不可以燒掉我的趴趴熊!趴趴熊才沒有被詛咒!是你被詛咒!你才被詛咒!你全家都被詛咒啦!>///皿///<」

「我全家好像──」本來順口想回答一句『我全家好像包括你』的Griffin愣了一下,接著在意識到自己其實壓根不知道面前的這個青年是誰,且眼角餘光瞄到田覓對於青年的出現同樣是錯愕及戒備的反應,顯然也不認識這名青年,換言之,青年是個自己闖進來的陌生人後,他反射性地就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順手抽下堆在床角的棉被將那名青年幾個動作就用棉被給裹緊緊,還打了死結,讓青年只能跟蠶蛹一樣抱著那隻趴趴熊動彈不得地在地上滾了一圈,連嘴巴都被徹底封住,只剩下一雙勾魂的赤金色桃花眼瞪得大大的。

「小覓,你不認識這傢伙對吧?」用非常迅速的動作在短短三秒內就制住了青年的Griffin綁完人之後,才帶著一臉搞定完工的表情拍著手轉向明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的田覓。

「欸?」這下真有點被Griffin過於迅速熟練地綁人動作給嚇到的田覓頓了一下,才緩緩地點頭,「嗯,小覓不認識,也不是二葛格認識的人。」

「瞭解,換言之就是擅自闖進你家的陌生人。」確定了青年的身份之後,Griffin跨前一步,在青年的身邊蹲下身子,帶著乍看之下貌似人畜無害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青年大約是側腰際的位置,「那麼,現在是逼供的時間,快說,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這隻趴趴熊為什麼會動?」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被連嘴巴都給纏住的青年躺在地上一邊蠕動著試圖掙脫,一邊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嗚嗚聲。

「唉呀,忘了你這樣沒辦法說話。」用沒甚麼誠意的口吻說了句抱歉後,Griffin才笑瞇瞇地用不太溫柔的動作扯下纏在青年嘴巴上的棉被,但並沒有完全幫青年鬆綁,「好了,現在你可以說話了,快說,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這隻趴趴熊為什麼會動?趕緊全部一五一十如實招來,記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喔。」

「就說那是異能的效果!」得回發言自由的青年怒氣沖沖地回答,「我只是沒地方去所以隨便找了間屋子躲著而已,幹嘛綁我!這間屋子裡頭本來就沒有人,玻璃又是破掉的,也沒有寫說不可以進來啊!」

「那你幹嘛躲在櫃子裡都不出聲?」

「就、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還有槍聲什麼的,我又不知道進來的人是誰,也不確定是好人還是壞人,當然是先躲起來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青年扁著嘴,用一種抱怨的口吻簡單明瞭地解釋了Griffin的問題。

「好吧,姑且相信你。」雖然這樣說,但其實連Griffin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對於青年所說的話,他似乎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有沒有太多的質疑,像是篤定青年一定不會對他說謊一樣,這份毫無緣由的信任完全不知道是從何而來,「那麼接下來,要我們放了你也可以,不過你要先坦白你的名字、身份、背景……等等,還有你的異能能力是什麼,為了你的小命著想,勸你最好是乖乖地老實回答。」

他問完最後理所當然要問的這幾個問題之後,突然看見,青年對於他的問題竟露出了略帶古怪的表情,那表情的涵義,像是不能明白他為什麼會那樣問。

「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誰,不是假裝不認識我?」

「嗯,我幹嘛要故意假裝不認識你?」

「……」

「所以,你到底是誰?嗯?」而且,他知道他是誰?

最後那個問題,Griffin並沒有真正問出口,但其實內心已經篤定了答案,只是因為還無法確定青年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了慎重起見,他並沒有打算主動開口詢問,想等青年自己暴露更多的訊息,如果青年和他是很親近的關係,那麼照理來說,就算他不主動問,青年應該也會自己把他是誰跟他們是什麼關係給說出來,到時他自然就可以從青年那裏探知到自己的事。

但,Griffin全然沒有想到的是,這年頭奇葩到處有,他家特別多……

「哼,我是宇宙無敵的黑白渾沌之神啦!」抱著一隻趴趴熊,然後被棉被綁著躺在地上的青年用一種非常驕傲的口氣仰起脖子說了如上的這句話。

向來笑得萬分甜蜜又單純的田覓都忍不住為此露出了錯愕又無言的表情。

Griffin則是頓了一下後,一臉憐憫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孩子,中二是病,得醫。」

「你才中二!你全家都中二!」

「我全家──」發現自己似乎又下意識想回青年一句『我全家好像包括你』,Griffin連忙止住這句話,接著才假裝若無其事地補了句,「我全家目前只有我一個,不過我好像不會說自己是神這種話吼。」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沒有再繼續跟他鬧騰,青年在聽到他故意說自己全家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後,咬著唇、表情看起來非常受傷又鄭重地問了這句。

那讓他忍不住感到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這回答、這表情,是不是表示,青年不但是跟他認識的人,而且似乎還是他的家人?要不然不該會在他故意說自己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以試探對方的時候,露出了明顯感到受傷的表情。

換句話說,他有機會知道自己的過去、甚至恢復記憶了?

×

最後,青年還是沒有說出自己跟Griffin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連後來堵完入口上樓來、沒有參與早先對話的田信跟Shell都發現了他們原本應該是認識的才對。

不過青年說了自己的名字。

「鳳云璽,鳳凰的鳳、人云亦云的云、玉璽的璽,英籍華裔。」

依舊是早先的那間房間,全部聚集到這裡來的田家三兄弟和Griffin各自或站或坐地圍繞著那名已經被解開縛綁的青年──鳳云璽,聽對方坦白自己的事情。

「英籍華裔?那怎麼會在青城?」

「我是末日前幾天來亞洲……遊玩的。」抱著那隻已經變回布偶的趴趴熊,青年扁著嘴解釋,「末日爆發之後就一直待在飯店裡面,直到昨天因為飯店裡面的庫存都吃完了才離開,然後正好路過這棟房子看見裡面沒有人,想說反正喪屍不會爬樓梯,就利用我的異能直接從窗戶上到二樓,接著今天聽到你們進屋子的聲音,不確定你們來意的情況下,而且你們手上還有槍,怕起衝突,我才先躲到櫃子裡面以防萬一,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做為負責逼供(?)的人,田信掃視了眾人一圈,見大家對於青年的解釋似乎都沒有質疑,他便開口問了自己最好奇的那個問題,「你的異能是什麼?」

可以讓布偶行動、還能夠直接從一樓爬窗戶到二樓,應該不是普通的異能?

「讓無生命體變大以及具備該項物品外貌所應具有的能力,前者應該很好理解,我就是在外面窗戶底下放一個東西,然後爬到那個東西上面,把那個東西變大,接著就能夠順利從窗戶爬進二樓的,後者舉例說明的話,就是讓布偶會動、玩具手槍能夠真正擊發子彈、甚至玩具手機真的能夠打電話。」不帶任何的隱瞞和欺騙,青年很老實地講出了自己異能的用處,「前者視變大的比例有時間以及與該項物品分開距離的限制,後者沒有時間限制,只要我的力量撐得住,想發動多久就可以發動多久,不過不能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那你剛剛是……」躲在櫃子裡面應該是看不見趴趴熊玩偶的吧?田信疑惑地擰眉。

「有縫隙啊。」青年指了指櫃門。

「好吧。」看了眼稍微有些老舊的衣櫃,確認上面確實有一道縫隙的田信點頭,內心其實早信了青年的話,「那麼關於你跑進我們家的事情,藉於現在是特殊時期,而且除了儲存的食物以及借用的房間之外,你並沒有拿走或損壞其它的任何東西,所以我們不會追究你擅自闖空門的行為。」

「喔。」倒也本來就不在乎被追究的青年淡淡地應了一聲。

「至於以後,你想要住這的話是沒關係。」知道現在的情況還追究這種事情有點太過多餘,不過認真的性子還是讓田信硬著頭皮說了這些話,「反正我們拿了東西之後也要離開了,只要你答應,等一切恢復常軌或者當我們討要房子的時候,你得無異議把這棟房子歸還我們,這段時間我就答應借給你住。」

「不用,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嗎?」但該說意外還是其實也不算意外地,青年卻是提出了想與他們同行的要求。

「恐怕沒辦法。」幾乎沒有太多考慮地,田信直接就回了拒絕,「如你所見,我們這支隊伍四個人,其實只有兩個人真正具備和喪屍戰鬥的能力,就算說我們自私也罷,我們不可能犧牲自己人的權益去多保護一個你。」

這話說得直白,卻也讓人無話可說。

確實,青年的異能非常特別,但顯然青年的能力並非是能夠正面與喪屍對上戰鬥,換言之,如果同意收下青年成為隊伍的其中一員的話,Shell和Griffin就必須分出一份注意在青年身上,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得多一份負擔,可能因為多這一份負擔而漏了保護其他人,更甚至他們兩個會因此而受傷也不一定。

但對於他們這支隊伍來說,Shell和Griffin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他和田覓都必須依靠Shell和Griffin的保護才能平安活下去。

所以就算說他無情也好、說他自私也罷,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青年的同行要求。

Shell和田覓都清楚他的考量點,因此他們對他這個決定甚麼話都沒說,用沉默作為不反對,而他對於青年可能會說出的糾纏也都想好了該要如何回應及拒絕。

然而意外地,第一個為此開口的,並非青年,而是Griffin。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舉起一隻手,確定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後,Griffin才帶著平淡中又帶點痞氣的微笑,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說了什麼地開口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如果不能帶上這小子的話,那麼很抱歉,我得退出這個隊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以置信他居然會為了青年說出這種話,田信錯愕地瞪大眼,明明他早上還看到這傢伙把他家大哥給壓在流理台上親吻啊……

混帳!始亂終棄嗎!

「就是字面的意思。」不知道田信已經根本誤會了他跟Shell,Griffin用一種就算跟他們分開行動也無所謂的態度聳聳肩,「本來就只是覺得跟你們合作還不錯才加入的,但我不能丟下那小子不管,所以如果你們不願意多加上那小子的話,那麼很抱歉,我也只能跟你們拆夥了。」

「你認真的?」那他家大哥呢?無所謂了嗎?

田信悄悄地瞄了一眼站在窗邊朝外頭盯哨的Shell,見對方似乎並沒有要對此做出反應的樣子,田信也只好默默地把那些想替對方朝Griffin質問的話語給通通吞回肚子裡。

「當然是認真的。」

「我懂了。」為Griffin的回答深吸了一口氣,實在還是很替兄長感到氣憤的田信終究還是忍不住把視線轉向站在窗邊一直悶不吭聲的Shell,「Shell,你說呢?」

「我?」頗詫異自家二弟居然會徵詢自己的意見,完全不知道田信對於他和Griffin的關係已經深深地誤會到天邊的Shell愣了一下才開口,「問我的話,我需要Griffin留下來,就算多鳳云璽也沒關係。」

這麼說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主攻遠程攻擊,如果面對的是小股的敵人還沒什麼問題,但要是對手比較難纏一點的話,有個近戰合作能夠更保險些。

況且,多一個Griffin,就可以多一雙眼睛替他警戒四周甚至與他輪班。

是因為這些原因,Shell才會說出需要Griffin留下來,就算多收一個人也無所謂的話,只不過他這些理由沒講清楚的結果,就是田信對他們倆關係的誤會一瞬間深到比海溝還深。

「那就讓鳳云璽加入。」不然還能怎麼辦,他家大哥都說非要Griffin了,為此深深覺得兄長被負心了的田信忍不住充滿警告意味地瞪了Griffin一眼。

可惜狀況外的Griffin只覺得自己被瞪得頗莫名其妙。

「沒關係啦,二葛格。」最後是田覓見田信對於必須多加入一個人的事情似乎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便主動開口說出了勸解的話語,「小覓也可以幫忙保護大葛格和二葛格,所以沒問題的!」

「嗯,小覓好乖。」

並沒有將這番話語放在心上,只覺得弟弟真是無敵乖巧的田信欣慰地給弟弟摸了摸頭。
對二哥的這番回應實在不太滿意,田覓不由得有些惱怒地扁嘴。

他是說真的啊,他也可以幫忙保護大哥和二哥。

他有異能已經變強。
他不需要別人保護。
他可以反過來幫忙。

可是,為什麼就是不相信他嘛,他也想要保護他們啊。

「拜託,讓本大爺加入是你們賺到好不好。」直到這時候才終於輪上可以讓他出聲為自己說話,對於自己竟然被當作拖累看待的鳳云璽頗不滿地抗議,「明明我比那傢伙戰力還高。」

這麼說著的鳳云璽略過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戰鬥人員的田信,伸手指向了田覓。

「才沒有!小覓很厲害!」
「本大爺更厲害!」
「是小覓!」
「本大爺!」
「明明是小──」

瞬間進入三歲小孩程度的吵架模式,在鳳云璽眨眼之間就轉換位置繞到田覓背後,直接把田覓嘴巴給捂起來之後便被強制性地中斷。

那俐落又迅速到普通人輕易無法做出的動作,總算讓田信和Shell以及田覓都意識到,這個穿著打扮看起來頗搖滾風的中二青年原來是真如他自己所言也不容小覷。

「怎樣?認輸了吧?」

「嗚……大葛格……小覓好痛好痛好痛……」

明明只是被一手勒住脖子、一手摀住嘴巴,而且因為鳳云璽個子比田覓矮的關係,鳳云璽要捂田覓嘴巴還得是稍微墊起腳尖、然後整個人半掛在田覓背上的動作,但偏偏田覓卻像是被狠狠地傷害到一樣,黑白分明的圓潤眼睛一瞬間眨出委屈的淚光。

喀嚓一聲,以保護弟弟為最重要事項的Shell微笑著將狙擊槍上膛。

「等等!我又沒有用力!」
「嗚嗚嗚……小覓脖子要斷掉了……」
「斷你妹啊!要被斷的根本是我的小命吧!」
「呵呵,有遺言要說嗎?」
「NOOOO~」

看了眼鳳云璽上竄下跳到處亂跑躲避Shell狙擊槍瞄準的混亂場面,又看了眼完全站在旁邊看戲、根本沒打算出手救人的Griffin,實在亂得不太想繼續管他們愛怎樣就怎樣的田信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我……我去收東西……」嗯,他什麼都沒看到。

沒看到自己大哥追殺人。
沒看到自己小弟陷害人。

啊,還有很多東西要整理,他好忙喔。
自我催眠的田信面無表情地走出了亂成一團的房間。

怎麼覺得這隊伍的前景有些晦暗無光呢?

×

等到兩個小的終於鬧夠了,一個乖乖去幫田信收拾東西、一個默默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全程只負責管看戲不管救人的Griffin才挪動腳步走到一直沒離開窗邊一步過的Shell。

「怎麼了?」

他注意到Shell就算剛剛在和兩個小打鬧的時候,似乎也有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窗外,但他探頭往窗外看去,並沒有看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不是我們這附近。」不否認確實是有特殊情況分走了自己的注意力,Shell拆下自己手上那把狙擊槍的瞄準鏡遞給Griffin,示意對方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是那邊,有人進城,不是普通人。」

「看到了。」

隔著瞄準鏡稍微掃視了一下,很快就注意到Shell要他看的是哪裏的Griffin微微皺眉。

那確實是離他們還有段距離的地方,大概隔了兩三條街吧,正好視野沒有被擋住的一間超市,停車場裡面停放著幾輛越野車。

普通人是不太可能在城市裡面開越野車的,而且還不只一輛,明顯是車隊,而之所以會被Shell盯上,應該是因為超市的停車場裡面本來沒有這支車隊停在裡面,換言之,是一群擁有越野車的人跑到超市去打算收集物資,而能有這樣規模的隊伍,顯然對方也不是他們五個人可以輕易應付的。

「是從北邊來的。」
「那邊有什麼嗎?」
「森林而已。」
「你怎麼說?」
「按兵不動、保持觀察。」
「我想也是。」

簡單幾句話就達成共識後,Griffin也不打算繼續用瞄準鏡觀察那個車隊。
總之,就一個原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囉。


# # #

想睡了,所以其實我後面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敲什麼(掩面)

總之,阿幻,你是不是應該把某隻大型貓科動物的開場給放出來了呢?嗯?


尚蒔 在 2017-12-09, 11:43 作了第 2 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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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囊中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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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05-30, 15:49


時間:四月三日,晚上九點二十分。
地點:南都醫學院男生宿舍交誼廳

顧判醒過來時已經換了個地方。
雖然因為沒太過明亮的光源而使得能見度偏低,但他還是認出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他們宿舍的交誼廳。

他回憶狀況,腦海裡最後一幕記憶是鳳千躍遭受攻擊,卻又沒有當機立斷出手而使自己趕緊想要幫忙他的畫面,雖然對那之後的事情毫無印象,但面對自己已經不是待在失去意識前的三樓走廊,而是被挪到交誼廳這點來看,顧判很快就判斷出鳳千躍與自己都沒事的狀況。

他正想起身,卻突然看見一雙圓潤的水藍色大眼,像是玻璃珠一樣無瑕的眼睛對著他眨了兩下後,想起了非常冷靜的稚嫩嗓音。

「你起來了。」

……小孩子?
他們宿舍裡怎麼會有小孩子?

正在顧判少有表現出錯愕時,聽見那個小孩說話聲音的鳳千躍才急忙到他身邊,確認他真的如那個小孩所言清醒以後呼出了一大口氣。

「阿判你終於醒了,差點沒被你嚇死。」一副放下心中大石的模樣,鳳千躍伸出手為想起身的他提供了一個支撐的力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坐起身後,顧判才有心思查看起目前的狀況。

就如他剛醒來時認出的那樣,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男生宿舍的交誼廳裡,平常總是很熱鬧的地方現在只有不到十個人左右,而他身旁除了剛才一睜開眼就看見的那個小孩子以及鳳千躍外,就是另外一個明顯不是亞洲人的外國男人靠著牆柱坐在離他們大概不到一公尺的位置。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通通離他們很遠,在注意到這邊有騷動時有幾個人偷偷將目光移了過來,在與他對上前又趕緊慌張地移開。

「千躍,他們是誰?」顧判沒有去問離比較遠的那幾個看起來年紀與他們相差不遠的少年少女,他猜測那就是鳳千躍跟他提過一起在交誼廳避難的同學,而是問起看起來像在他們這邊、怎樣看起來都不像是南都醫學院學生的男人與女孩身分。

「跟你介紹,那是我二哥,鳳子晟、明亮的那個晟。」簡單用手指在空氣中描寫一次給顧判看,鳳千躍才又繼續介紹待在他們身邊,那看起來不滿十歲的小女孩。「至於這個女孩是……」

「我叫龍清鏖。」聽見鳳千躍介紹到自己,年幼的女孩接下自我介紹的工作,看起來還相當稚嫩的小臉蛋上沒有半分孩童的稚氣,甚至還過分的冷靜。「你好。」

雖然對於女孩過分沉穩懂事的態度有些錯愕,但並沒有在這地方思考太久的顧判輕輕朝女孩點點頭。「妳好。」

他又看了看那群離他們有點距離的同學,注意到其中有名女同學一直往鳳千躍的位置扔來怨恨的眼神,然後在與鳳千躍對上眼時,似乎想要衝過來,只是那女同學剛想動的時候、鳳子晟也跟著睜開眼往對方看去,只是個輕微的動作就讓其他人趕緊拉住女同學,不讓她太過衝動行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二哥什麼時候來的?」

「啊這……得從你昏迷後開始說。」鳳千躍扯了嘴唇笑,眉宇間有些無奈,卻還是開口簡單將他昏迷後的狀況都解釋了一下。

×

人暈倒後因為大腦無法控制肌肉,以至於人暈倒時的重量與清醒時並非一般,就算是身形偏瘦的顧判也一樣,花了一點功夫、鳳千躍先是將顧判那個不小的包包背起,接著才將顧判的手拉過自己的肩膀,盡可能用攙扶的方法將人抬了起來。

雖然並不明顯,但他仍能聽見因為剛才騷動的緣故而開始有細碎的聲音往這個方向聚集過來。
這種狀況下不能在外面待著,得盡快到安全的地方才可以。

但身上還帶著一個沒有意識的顧判,目前所在位置距離交誼廳也有些距離,實在不太確定能不能順利回去的鳳千躍因為不安而皺緊了眉頭。

如果他沒有在來到亞洲念書以後就疏於訓練,也許這個狀況還不會難倒自己。
如果其他兄弟有在身邊,他想自己也不用擔心如何平安回去的問題。
如果自己剛才沒有一時失神,也許顧判不用施展異能為自己解套。

他腦內浮現出許多許多的如果,但想到最後他卻是突然抬起手,用力賞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麼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所有的事情一旦發生了就只有去面對他的這個選擇,他應該想的是怎樣突破這個危機,而不是去假想著那些如果來後悔以前沒做到的事情。

雖然記憶太過久遠。
但他知道那永遠走在自己前方的背影是不會述說如果的性格。

未到盡頭,不說放棄。

他咬牙,將顧判攙扶得更緊,再次堅定想法後、他的眼神也更加凌厲了一些,左手將顧判扶穩在身上,右手則握緊槍,他屏息住氣息、趕緊趁那些聲音還未靠近自己以前帶著顧判躲到走上的一個死角。

好幾具喪屍踩著不穩的腳步在他剛躲起來不久出現在走廊上,並且對著倒在地上的屍體飢餓的撲上去分食。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
但喪屍們啃食屍體的行為還是讓他難受的想吐,聽著那咀嚼肉食的聲音,聞著空氣中腐爛的味道,他很想閉上眼睛不去看這痛苦的一面,但他不能不看,為了安全的逃出這裡,他必須要盯緊他們,尋找最恰當的空隙為自己開啟一條活路。

之後又再來了幾具喪屍,判斷這層樓裡大概就這個數量的鳳千躍深呼吸,在那些喪屍已經分食完畢,又開始準備四處尋找著活人的時候,他才終於動了。

手上的槍枝在幾秒鐘之內變成一個微小型的炸藥,被他扔到喪屍的中心點,便碰的一聲爆炸。

他趕緊趁那些喪屍在混亂中嘶吼的時候拖起顧判就往另一邊跑。

只是他失算的是,在這層樓裡還有喪屍沒聚集過來,在轉過轉角的時候他一整個與另一具喪屍當面對上。

當喪屍張著血盆大口往他揮舞手的瞬間,他幾乎是反射性將顧判抱住,往側邊滾了好幾圈才狼狽避開對方攻擊。
喪屍沒有給予他喘息的時間,很快的轉身,又是往他的方向撲過來。

立刻放開顧判,鳳千躍雙手往前一推,雙手手上已經出現一根堅硬的長棍,將喪屍的動作硬生生壓擋在自己身上。

只是這具喪屍似乎不僅僅是速度比以前知道的還快,甚至就連力氣也大上許多,眼看著喪屍張大的嘴離自己越來越近,鳳千躍也只能用盡全力而使手臂顫抖著,並且痛苦的看了一眼被他情急之下推至一旁的顧判。

不可以啊。
他如果在這個時候被咬,誰來把顧判帶回交誼廳?
他如果在這個時候輸了,顧判怎麼跟他姐姐重逢?

還有。
他如果在這裡放棄,怎麼對得起付出生命讓自己活下來的人?

「我才不會死在這裡──」在任務完成以前,他不會退縮的。他低吼,然後又是再次加重手上的施力,努力與自己身上那具喪屍相抗衡。

「你他媽的給我從小五身上滾開!」而幾乎也是同個時候,鳳千躍聽到飽含怒氣的低吼,再然後他身上的壓迫感瞬間消失,幾乎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剛才壓制在他身上的喪屍就被一道橘紅色的身影給掐住脖子,然後用力的甩飛出去。

然後解決了喪屍的威脅,那有著橘紅色頭髮,生著一張擺明不是亞洲人面孔的男人才趕緊又轉回到鳳千躍面前,好看的臉上滿是擔心。「小五!你沒事吧?」

當看見鳳子晟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鳳千躍是有些怔愣的。「二哥?你怎麼在這?」

「我不是跟你說過要來你學校找你?」看了一下確定弟弟沒事後,鳳子晟才伸出手將鳳千躍拉了起來。「但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交誼廳在哪,又只記得你說過你宿舍房間在五樓,想說至少上樓看看,然後聽到很大的聲音就過來了……好險我有過來。你真的沒事吧?」

「嗯,我真的沒事。」鳳千躍點點頭,看著鳳子晟也是一身狼狽的模樣,明顯就是為了來找他而費了一番功夫這個認知讓他在放鬆之餘也有些想哭。

好久沒有被家人關心的感覺讓他很窩心。
又一段時間沒有回鳳家,他幾乎要忘記兄弟中就是這個二哥表達關心最明顯。

「好,那我們……」
「這裡不能待久,危險。」

就在他們談話到一半時,有另一個很突兀的聲音介入他們對話,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去、鳳千躍卻沒看見任何人,就在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的時候,那個聲音又開口了。

「聲音太大,怕會引出更多喪屍,必須要先走。」

鳳千躍愣愣地將視線往下移,然後看到一個看上去不滿十歲的女孩站在那裏,像洋娃娃的漂亮臉蛋粉嫩嫩,但就是沒有表情讓她顯得有些冷硬,在與他眼神對到的時候、女孩微微側頭,思索了幾秒才做出了點頭的回應。「你好,我叫龍清鏖。」

「呃……妳好,我叫鳳千躍?」

「嗯,先去安全的地方,一路陪我趕過來妳也累了,得先休息才行。」然後並沒有查覺到鳳千躍的呆滯,鳳子晟很自然地朝自稱龍清鏖的女孩伸出手,單手就將嬌小的女孩抱了起來,接著又朝鳳千躍伸出另一手,像是也有打算直接將他扛起來帶著走的打算。

「等、等等,二哥,還有我朋友,所以我自己走。」

「你朋友?」看了一下躺倒在不遠的,明顯仍是昏迷的顧判,在得到鳳千躍點頭確認後,鳳子晟又幾個腳步上前,輕鬆就用單手把毫無意識的青年抬到肩上。

看著鳳子晟一手一個人,甚至還從自己身上把那個不小的包包背過去還都完全不費力的模樣,再跟剛才自己扶顧判時的狀況相比,鳳千躍心情有點複雜。

那個四哥和小六怎麼稱呼這個狀況的呢?
啊,想起來了,力量笨蛋。

……到底為什麼平平是鳳家養出來的,在力量基礎上就差這麼多呢?
就算是沒有疏於訓練時基本上也沒辦法在力量這塊勝過自家二哥的軍火商悶了。

但也知道這個狀況並不容許自己在那裏嘟囔起毛球,鳳千躍並沒有任何停頓,立刻就當起帶路的人,將他們帶走上回交誼廳的路。

一路上他也簡單聽他家二哥講了一下來的狀況。

幾乎是在確認完所有兄弟的安危後,鳳子晟就踏上前往南都醫學院的路要來找他。

只是因為他所在的地方距離醫學院有點距離,而喪屍出現後,不單到處都有傷亡及喪屍,路上也到處都有拋錨的車子或倒塌的電線桿、柱子等妨礙交通。

而明為龍清鏖的女孩是在他走了一段路後,在山腰某個地方遇到的。

當時的龍清鏖正嘗試打開一台拋錨車子的門,因為對方還是個孩子,然後細問對方家人也只得到一個沒有爸媽的答案,擔心這樣年幼的孩子在外會危險,鳳子晟就暫且不管在末日這個狀況帶個小孩會不會危險的事情,要女孩跟在自己身邊、與她一起走,打算找到安全的地方再來安頓這個女孩。

但也是因為帶了這個女孩,才讓他一路過來的行程又拖延了不少。

「可以趕路,我沒關係。」在聽到鳳子晟描述來的過程時,龍清鏖終於出聲,「不會累。」

「就跟妳說小孩子不用逞強,雖然會拖久一點,但至少妳是安全的。」
「不是小孩子。是大人。」
「好,我知道,但妳還是需要保護。」
「……」

因為身分證不在身上,無法用這個外表說服人的龍清鏖又默了,這幾天這樣的對話其實已經重複布下一次了,但這男人就是沒相信自己半分。

「總之就是這樣才來得有點晚,不過還好有趕上。」

「……辛苦二哥了。」鳳千躍愣愣地看著鳳子晟,然後對著鳳子晟擺出一副很複雜、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你有哪裡不舒服嗎?」看著弟弟那微妙的表情,第一直覺就是弟弟不舒服而硬撐所以擔心的鳳子晟立刻發問。

「不,真的沒有。」鳳千躍搖搖頭,然後看著鳳子晟的表情更加微妙。「只是想問二哥一件事。」

「問什麼?」

「你真的不是蘿莉控?」路邊看到小女孩就約人家一起走,二哥知道這行為模式很蘿莉控吧?

「……幹他老師的鳳子躍你欠抽是不是#」

他不過就是擔心一個小女孩在外面會有危險順手帶走以免出事而已!
是哪裡蘿莉控了!

幹!

「啊,到了、我們到了。」

深怕自家二哥火起來就把自己拆了,鳳千躍趕緊轉了話題。

在請交誼廳裡的同學來開門後,鳳千躍才把其他幾人領進去,看鳳千躍出去一趟就不只多帶了一個顧判,還有一名高大的男人及嬌小的女孩,其他幾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剛讓鳳子晟幫他把昏迷的人帶去安置好後,鳳千躍便突然被杜劍拉了過去。

「千躍,你不是說回去拿東西嗎?又從哪找來那兩個人的啊?」杜劍一邊說一邊偷看那邊那個剛放下懷中女孩跟顧判的男人,接著又慌張地轉回來。「我不記得我們學校有這樣的人啊?」

「他不是我們學校的,他是我二哥……還有他朋友。」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這樣介紹龍清鏖的鳳千躍回答。

「你二哥?」很明顯重點本來就不是嬌小女孩,而是那多出來高大男人的杜劍錯愕的問,然後看看鳳子晟又看看鳳千躍,接著呆了半天。「你們不像啊……」

「他是我大姑小孩,我大姑丈是英國人。」鳳千躍很簡單的講了一下,「我們家習慣全部一起稱呼。」

他沒有對杜劍解釋太多,畢竟這些對於別人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是、是這樣喔……」杜劍還愣愣地無法回神。

而這個時候,在一旁的張小牧卻突然急忙抓住他的手,介入他們之間的對話。「鳳千躍,你、你在外面有沒有看到小橋?」

「啊,對對對,千躍,張小橋跟鄭呈澤他們也回宿舍了,你回來的路上有沒有……」

「他們死了。」

「……什麼?」本來只是單純想問看看鳳千躍有沒有順路看到人的杜劍為鳳千躍的回答一愣。

而其他本來也想過來詢問狀況的年輕人也跟著一愣。
本來性格偏膽小的張小牧甚至就這樣抓著他的手,睜大眼看他、像是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雖然被她抓得有些痛,但鳳千躍沒有拉開她,只是用既是譴責又是哀傷的眼神看她。「張小牧,明明外面很危險,妳為什麼還要叫他去幫妳拿東西?」

「我、我……那是花花送的項鍊嘛……我只是想、想留著紀念而已……」張小牧顫抖著唇瓣,似乎難以置信這個答案,然後又搖搖頭。「不對,你是騙我的,小橋怎麼會死……」

「小橋妳先冷靜一點。」看這狀況,外號鴨子的方智雅伸出手將她拉開了點安撫。「所以我就說嘛,等千躍回來再找他幫忙,現在不就……唉。」

為方智雅那番話覺得有些不舒服,但鳳千躍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告訴自己要往那是他們覺得自己夠強才會想安排自己出去的理由。

而林冠言卻在這個時候困惑的開口。「等等,鳳千躍,你為什麼知道張小橋是去幫張小牧拿東西?」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跟我說的。」鳳千躍回憶著,沒注意到當自己回答時、本來正在方智雅懷裡低泣的張小牧突然又抬頭看他,「那時沼澤已經受傷變喪屍了,而張小橋也有受傷……」

「你、你該不會殺了他們吧?」黃品恩一張臉刷白,然後說出了他的猜測。

鳳千躍靜默了幾秒,沒說出完整的狀況,而是點頭。「嗯,我殺了他們。」

啪。

巴掌聲在交誼廳內響起極為明顯的聲音,突然被賞了一巴掌完全沒避開的鳳千躍只是沉默著。

而不單打了他一巴掌,甚至還想要繼續攻擊他只是被其他人趕緊拉住的張小牧對著他崩潰的大叫,「你殺了他!你怎麼可以殺了小橋!」

「張小牧妳冷靜一點!」
「放開我!他把小橋殺死了!他是殺人犯啊!把小橋還給我!」

「你們對小五做什麼!」幾乎是在鳳千躍被打的第一個瞬間,鳳子晟就立刻趕了過來,在看見鳳千躍臉上明顯的掌印時,他更是將一雙凶狠的黑眸往打人的張小牧瞪過去,雖然被那樣一瞪張小牧也嚇了一跳,但想起雙胞胎哥哥死去的事情,她仍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他殺了我哥哥!」

「小五?」

鳳千躍在鳳子晟轉過來看他時對著他搖搖頭,然後又把衝到他前面想保護他的兄長往後拉,靜靜地把目光往其他人看過去。「在那個狀況下,我不能不那麼做,放著不管……張小橋他會變成喪屍的。」

「你的意思是……張小橋那個時候還不是……」
「……對,他還沒完全變喪屍,但也快了。」聽出他們問話的意思,鳳千躍很坦白,他不打算要為自己做的事情後悔。

「你……太殘忍了。」黃品恩面露不贊同,「如果還沒變,那搞不好、搞不好還有救啊……」

「怎麼救?把他帶回來然後等他異變後將所有人都咬成喪屍?」

「這……」
「你那麼厲害,不可以把他綁起來就好嘛!你根本就只是嫌麻煩吧!」方智雅開口,看著他的眼神也寫著極多的不滿。「而且張小橋是不想走的人之一,難怪你不想救!」

「……妳什麼意思?」面對這樣的指控,鳳千躍第一次臉色變了,他再怎麼好脾氣、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指控下毫無感覺。「今天外面危險大家都知道,但是張小牧叫她哥出去拿東西的!為什麼卻變成是我不想救人?」

他想救。
如果可以他比誰都想救。
畢竟再怎麼說在場的人都是同校的同學。

他們每一個都沒有他的身手,所以他自願接下出去外面探查狀況的工作,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回他們房間去幫忙拿東西。

他甚至很認真的在思考要怎麼讓所有人都可以活著去求救。

不想走的人他也沒有要勉強,他甚至還跟顧判討論過要怎麼要處理這些狀況。

但是為什麼到頭來他做的這些事情卻變成他不想救?

「好了,大家都冷靜一點,不要吵了。」眼看著他們的爭執越吵越烈,林冠言趕緊出聲阻止他們,先用眼神示意杜劍把另外幾人拉開後,才又看向鳳千躍以及他身後一臉捍衛弟弟的鳳子晟。「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吧。」

在這種狀況下吵架,對誰都是不理智的行為。

鳳千躍半垂下眼,轉身就走。
而鳳子晟沒有講話,只是陪同鳳千躍一同走回他們休息的地方,然後還抬手揉上弟弟的頭,將所有的安撫用這個動作表達。

再來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卻很明顯將整個交誼廳分成了兩塊地方,誰也沒有再靠近鳳千躍這個地方,就連杜劍也是好幾次看了看他這邊後,坐到另一邊的位置。

鳳千躍突然覺得可以理解為什麼他們家三哥四哥那麼不喜歡人了。
就算是已經有互相合作過幾天的同學,都是這樣說變臉就變臉的。

之後因為怕有任何人再出手攻擊鳳千躍,鳳子晟索性就坐在最外面的位置,用自己寫滿威脅的體型當作屏障,不讓任何人跨越。

×

把現場狀況都大概告訴給顧判後,鳳千躍依然是那樣無可奈何的笑。「總之,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我想明天要走的時候應該是不會有人要跟我們一起了,抱歉啊。」

「為什麼抱歉?」顧判聽完他的話後,很輕的回問他。「你做錯什麼了嗎?」

「……在這種狀況下還吵架,很不理智嘛。」

「是很不理智。」顧判輕輕點頭,但依然沒有表現出半分責怪。「但今天錯的不是你,況且、真的動手的是我,你應該知道。」

那時候用異能攻擊張小橋的人是他。
雖然大概猜出鳳千躍沒告訴他們真相是為了自己,但顧判並沒有因此打算逃避這份責任。

「但就算當下張小橋沒有死,我也會殺了他。」鳳千躍抿嘴,他知道的,如果不是自己一時走神,顧判不用動手;再然後就算當時張小橋還有呼吸,他也會給他最後一擊。「所以誰都沒有錯。」

這只是必然的結果。

「你自己說了,誰都沒有錯。」顧判重複了他的話。「總之,我還是那樣的決定,他們如果不願意走的話,我們明天就先自己走……這種時候,先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嗯。」

「……還有,你救了我。」想了一想,顧判給出這樣的安撫。「這就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這個室友太善良了。
所以才會說要陪自己一起去找他姐姐。
所以才會為沒辦法救下的人感到難過。
所以才會為那些同學的指責感到痛苦。

放在平常這並非不好的事情,但現在這種狀況,他不覺得他有任何被責怪的地方。

他只是做出決定而已。
他甚至已經竭盡所能。

這就夠了。

「謝謝你,阿判。」

鳳千躍又扯了扯嘴角,輕輕一笑,或許人就是這樣,就算多痛苦多難受、但只要有一個人站在自己這裡,那麼就能擁有力量不輕易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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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每次都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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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兒
不名一錢
不名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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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涼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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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日,晚上七點整
地點:邳城的街道上

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的女孩,在一個轉角撞上了一個慌忙的大叔,她低下頭道歉,但對方似乎不怎麼在意,腳步匆忙的跑開,似乎懼怕著什麼,想逃離的樣子。

她皺起眉,決定還是先回家照看被丟在家的妹妹,幾天以來一直下著大雨,不曉得她那妹妹沒人管的狀況下會不會捅出什麼婁子,記得上次似乎為了追逐貓咪的腳步連人帶車一起翻進了別人的院子裡,帶回家時還對她撒氣。

嘆了口氣,她拐進一旁的巷子裡,那巷子窄的幾乎只有像她這樣瘦小的孩子能過去,她每次都為了早點回到家而抄這條近路,雖然人們總說暗巷不安全,到目前並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她也就這麼繼續抄那近路。

今天不知怎麼了,雖然進入考大學的自修時間,但去學校的人卻寥寥無幾,連她平時那些稱為摯友的女孩們也都沒到,丟她一個人在空蕩的自修室裡,而且不知怎麼的聯絡的光腦似乎不太管用,雖然不是沒有壞過,不過壞到沒有訊號還是第一次,早知道就不要為了貪便宜買了非官方營運的了,回去再請鄰居伯伯看看吧。

遠遠的她聽見巷外的一頭好像有什麼巨大的聲響,不過這附近一直都有奇怪的鬥毆事件,所以她並不怎麼在意,只祈禱自己家裡不要被波及。

鑽出巷子後,她被眼前奇怪的狀況嚇了一跳,暗紅的液體噴的到處都是,自家藥店的鐵門已經被半拉了下來,她疑惑的矮下腰踏入家中,眼前狼藉的狀況跟她印象中的幾乎沒什麼區別,又有人來砸店了嗎…

「柳緒,別玩了,來做功課。」她順手拉下藥店的鐵門,打開內室的電燈,隱約看見一個嬌小的人影在房間內晃動,吧唧吧唧的吃著什麼,怎麼叫都沒有回應。該不會又忘了吃藥了吧,她磅的一聲放下書包,才要拉開房間的門,卻發現妹妹不知何時已經低著頭站在身後。

「靠,不要嚇我。」才要罵罵她,卻發現妹妹似乎變得不太一樣,或黑或青的斑點遍佈她的全身,暗紅色的液體一滴滴的順著身體的曲線蜿蜒著滴落,而那起點似乎是她的嘴角,「柳緒?」

不出聲還好,她這一出聲,柳緒猛地抬頭,血色漫延的眼眶惡狠狠的盯著她的方向,她嚇得倒退了幾步,不小心又撞上了身後的流理台,柳緒幾乎是在她撞上的同時咬牙切齒的撲向她,她驚叫了一聲,抄起隨意擺放在砧板上的菜刀,原以為能逼退妹妹,不料她卻扭動著讓身軀插進了刀身。

「柳緒、柳緒妳怎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柳緒...」她瞪大了雙目,呆愣看著捅了一刀仍然不覺得痛,甚至想盡辦法要撲向自己的妹妹,此時光腦卻滴滴了兩聲,動了。

「柳紀妳在哪裡,我爸媽變得好奇怪,快來救我,其他姐妹的電話我都打不通,拜託你快接電話!啊啊啊啊—!不要過來!」這是班上的好姐妹傳過來了,傳送時間顯示似乎是在早上7點,隨後一直執著於自己的妹妹突然轉向了,光腦的聲音把她引了過去。

暫時鬆了口氣,她瞥見早上一直打不開的頻道,此時正播放著奔跑的群眾和持有武器的軍人們。

「幹,打不死啊。」
「怎麼可能,快尻頭,尻爛就死了!電影都這樣演的!」
「軍官大人,快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白痴哦,開什麼攝影,不要鬧了!快關掉!」

視頻很快就消失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充滿血腥味道的房屋瞬間讓她有些作嘔,一片混亂中,她至少還認清了一項事實,柳緒現在、肯定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柳緒了,那只不過是批著柳緒皮的怪物。

她憋住氣,悄悄的移動到餐桌邊,拉起鐵椅的摩擦聲在安靜的空間顯得特別大聲,但柳緒沒有轉身,她專注在那仍然吵雜的光腦上。

「柳緒,對不起。」她悄聲道。

磅!

磅!

磅!

每一下幾乎都用盡了力氣,柳紀一丁點都不敢放鬆,即便是如此瘦弱的,自己的妹妹。

「柳緒...對不起...」

=

對於柳緒,她一直很難說明白她的心情,曾有幾度不那麼順遂的夜晚,她把柳緒哄睡了以後,提著被她磨的鋒利的菜刀,抵著熟睡的妹妹,卻怎麼也沒敢下手,她知道自己是膽小鬼,但為了融入這不適合自己的社會,只剩上天和她自己知道她做了多少努力。

然而就這麼下手之後,她反而鬆了一口氣。

打開仍然不太穩定的光腦,查過目前所有可能的資訊,她把家中能搜刮的東西全放進了剛剛裝滿厚重教科書的書包中,當然裡面的書現在似乎已經沒什麼用了,丟的滿地都是,她也顧不得整理了。

首先,她必須找到一個目前可以倚靠的人。

在世界變得有趣之前,她暫時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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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兒
不名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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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涼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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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日,23:56
地點:邳城的某間藥鋪裡

情況不明的狀況下,她不敢貿然出去,只能先爬上小時候常去的屋頂,這條街上違章建築甚多,頂樓加蓋把原本美麗的天台封得密不透風,她只能從窗架的細縫往下窺探著街道,這種奇怪的現象看來已經存在一段時間,平時熱鬧的街道此時已經幾乎沒有人影,嗯…不如說是沒有生意,連平時啃咬垃圾的老鼠都不見一隻。

「噠、噠、噠...」等了不知幾小時,已經接近晚上12點了,聽起來像是老舊的招牌被拍打的聲響,隱約的持續著,柳紀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昏沉,不知幾天前,身體就有種要生病發燒的感覺,平時一有感覺她就吞藥,不過這次不管吞了幾種藥,那個感覺還是一直維持著,難道身體已經產生抗藥性了嗎?

「噠、噠、噠...」節奏敲打的聲音越來越響,原先以為是什麼東西被風吹動的聲音,柳紀再次向下探了探,這才發現有人來了,堅硬的鞋子踩在地板上,清脆的發出聲響,她睜著快瞇起的眼睛,認真的盯著他,快速地確定他並沒有柳緒之前的種種症狀,但似乎是發現的太晚了,柳紀計算自己鑽回樓下再出去的時間,似乎不夠攔住這位好不容易到來的救星。

請等一下!人都還來不及喊出這句話,她的身體卻嗖的一聲,出現在剛剛她彎腰進入的鐵門前。

「什麼、怎麼...」她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落點,"磅"的狠狠的摔在地上。

而她的聲音也確實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什麼人?」忽明忽滅的路燈光線下,對方的臉看起來很是可怖,但既然會說話應該就表示他還是正常人,只是他手上拿著的東西讓柳紀腦袋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臺詞忘了個精光,她能感覺到自己像遇見警察一樣把雙手舉得老高,心理一陣苦笑,這什麼奇怪的本能呢…。

對方狐疑的朝她走近,一把槍死死的鎖定著這看似柔弱的女孩,剛剛一路走來,多的是女孩子單獨的低頭站著,下一秒卻突然撲向人啃咬的狀況,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了,但還是不能放下戒心。

而且就他剛剛行經藥店的印象,鐵門拉下,怎樣也不像有人的樣子,這女孩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哥哥...」她想偽裝軟弱,聲音一出來卻是沙啞的可以,不過也因此聽起來像是個剛剛哭過的孩子,就不曉得眼前這人吃不吃這套。

「不要動!」才要向前邁步,對方就大聲喝止,看來不但不吃這套,要取信於他可能還要一段時間,不過對方看柳紀不再動作,卻提著槍緩步靠近。

「妳是誰?怎麼還在這裡?沒聽到廣播先去避難嗎?」他上下掃過柳紀,引得她一身不舒服。

「哥哥,我剛剛去學校自習完回來,家裡就變這樣了。」眼眶泛紅,她囁嚅道。

「那你的書包呢?」他狐疑的看著她,更多的是不能相信這孩子居然獨自撐過了一個早上。

「在家裡...妹妹死掉了,我剛剛進去就這樣了,大哥哥...」她抽噎的哭了起來,對方一時慌了手腳,拍拍她也不是、命令她冷靜也不是,只好呆站在那,等她自己好些。

「我們剛剛已經把這裡巡過一遍了,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次,你等下跟我一起回去軍營裡面,那裡暫時被清出來給大家住,所有人都在那裡。」他快速的把事情交代過,抓起她的手就要離開,她卻一步不肯走。「哥哥,我可以進去拿我的書包嗎?」

「都什麼時候了,不用唸書了啦,跟我走!」他扯著她瘦弱的手臂,她也只好踉蹌的跟上。

有機會再回去吧,還有,得好好的搞清楚,剛剛從樓頂到門口的那一瞬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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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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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三日,晚上九點四十一分
地點:南都醫學院男生宿舍交誼廳

「不說那些了,」對於鳳千躍的道謝,顧判沒說其實應該說謝謝的人是他,畢竟他只是點出事實,但鳳千躍可是實實在在地救了他的命,不過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室友,與其說謝,不如用實際行動報恩,況且謝來謝去的實在有點傻,所以最後他什麼也沒說,而是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我昏迷之後的情況我已經瞭解,那既然你二哥已經過來,你跟他說之後你要跟我一起去錦陽的事了嗎?」

「說了。」在顧判尚未醒來之前,鳳千躍和鳳子晟交換彼此情報的時候,就把自己打算之後跟顧判一起北上錦陽的事和對方說了,「我二哥說他跟我們一起走。」

「跟我們一起走?可是他不是要去找你其他兄弟?沒問題嗎?」

「沒問題。」鳳千躍豎了根大拇指,以表示對於這個不用拋下顧判也依然可以跟自家兄弟一起行動的發展他有多開心,「我二哥說我三哥和四哥還有我家小舅都在錦陽,他本來也有打算找到我之後就跟我一起北上去跟他們會合,而且清鏊妹妹──」豎起的拇指收起,改比向了正靠坐在鳳子晟身邊的龍清鏊,「她也要去錦陽。」

「她父母還是親戚在那邊?」

「不清楚。」收回手的鳳千躍搖了搖腦袋,「討論接下來打算的時候我二哥有問她,但她只說等時機到了再跟我們解釋,現在解釋不清楚,總之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錦陽。」

回去……?

所以,那個小女生是從錦陽過來的?

其實以顧判的想法,他是不太願意帶著龍清鏊一起上路,不管這個小女生看起來多麼冷靜成熟,但這樣的世道帶著一個小孩本身就是種拖累,可惜顯然鳳千躍的二哥不可能丟著龍清鏊不管。

而他希望鳳千躍的二哥可以同行的話,就不能不接受龍清鏖。

況且,說真的,不管再怎麼覺得帶著一個小孩是拖累,真要他扔下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不管,其實他還真辦不太到,至少目前他並沒有真的非要扔下龍清鏖不管的衝動。

也許是因為她特別懂事的關係。

他心想。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會拖累你們。」顯然注意到他們談話的龍清鏊將視線拉過來,玻璃珠般澄澈剔透的水藍色眼眸很平靜地注視著他們,眼眸之中沒有被嫌棄的怨恨,也沒有想要證明自己的激動,有的,僅僅是如死水般的淡定。

看到那雙眼的時候,顧判暗暗地心驚了一下。

雖然早先就有注意到這個小女生意外地很冷靜也非常沉穩,一點也不像普通小孩,但是直到這一刻直勾勾地對上龍清鏊的眼睛,他才發現她的冷靜沉穩根本不是他以為的懂事乖巧。

那壓根不是小孩子的眼睛。

帶著這樣子顯然隱藏了非常多秘密的人一起上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他將視線移向同樣往龍清鏊看過去的鳳千躍,心裡有些話想說,但一瞬間真心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這個隊伍之中人數占較多、且武力值較強大的是同樣姓鳳的這兩兄弟,他跟龍清鏊都必須依靠他們,才能確保平安,換言之,話語權在他們手上,就算他跟鳳千躍再熟,顧判也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多嘴。

可是……

他真的有點不安。

「不用擔心,我會送你回去,不用怕拖累。」沒有注意到顧判的欲言又止,而是更多將視線落在龍清鏊身上的鳳子晟抬手揉了揉龍清鏊的頭髮,柔軟的髮質和一個掌心可以按住的小腦袋讓他不明顯地翹了翹唇角。

既然最開始帶上了這個女孩,那麼他想,自己就應該有始有終才對。

「二哥……」

看著他那模樣,鳳千躍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

「怎麼?」

「你果然是蘿莉控對吧?」

一邊摸著小女生的頭,一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這根本就是蘿莉控才會有的行為啊!所以果然大哥和老四還有小六說得沒有錯,他們家二哥根本跟大姑丈一樣都是大寫的蘿莉控啊!

「蘿你個香蕉蓮霧芭樂#鳳千躍你皮癢是不是#」

「啊、對了,二哥你不是說等阿判醒來之後,想要跟他討論一下北上的路線嗎?」見鳳子晟眼裡冒火,而且似乎想站起來往他這邊靠近,危機意識很強烈的鳳千躍連忙轉移了話題。

「什麼?」被點名的顧判困惑地將視線往一瞬間又冷靜下來的高大男人看過去。

「是這樣的,跟你們一起北上、目的地錦陽沒有問題,但想問你中途能不能往西邊繞一下路,我們家最小的弟弟失聯之前人就在西南的青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繞過去找他,只不過這樣的話,抵達錦陽的日子就得再往後挪一段不短的時間,小五說你要北上是因為要跟你姊姊會合,想問你如果得延後會合時間有沒有問題。」

「應該、可以。」對於鳳子晟的問題,顧判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時間不多,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得直白點,本來我跟我姊就沒有約定會合時間,雖然我確實心急著想趕緊見到她,確認她平安無事,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我想盡快趕到錦陽,但不會貿然上路,至少就目前而言,和您以及千躍一起走是最安全的,而我不可能一昧地要求你們遷就於我,你們也不會同意,所以,沒問題,我只希望一件事,這個團隊如果確定要組成,大家就盡量把話攤開來講,這種情況就別背後搞事了。」

「沒問題。」鳳子晟比出大姆指,「我也是這麼想。」

難怪他們家小五會突然說要陪同學北上錦陽,這小子這種乾脆俐落的性格,老實說連他也頗欣賞,而且確實這種情況跟這種人組隊,相對性地可以安全並且省事許多。

他算是明白了,鳳千躍的這個同學,性子說白了就是兩個字,現實。

「那麼,就先暫訂北上的路線是從南都出發轉青城然後往錦陽走,細節要走哪條路就等我們拿到整個亞洲的地圖之後再討論,OK?」見鳳子晟只問自己而沒有轉過去問龍清鏖同不同意先繞道青城,就大致上猜到在自己清醒之前他們應該有先討論過之後的打算,顧判也不打算浪費時間,直接直奔主題,「如果沒問題的話──我跟千躍原本有討論過在──」顧判歪著頭想了一下,老喊千躍的二哥著實有些饒口,但跟著喊二哥也很怪,想來想去他最後還是決定用晟哥稱呼鳳子晟,「晟哥過來之前,要離開學校去西門外的街上那邊收集物資,現在呢?」

「按原定計畫執行。」開口的是鳳子晟,似乎習慣位居領導者的男人很自然地抱起龍清鏖,往他們所在的地方挪動身體,跟他們一起圍坐成一個圈,「收集物資是必要的,食物、飲用水還有藥品都要收集一定的量,還有地圖跟指南針以及充電器,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光腦可以支撐多久,除此之外就是車子。」

雖然車子的引擎聲還有發動之後的動靜很容易吸引喪屍,但靠兩條腿走到青城再走到錦陽根本是不可能的。

「稍等一下,我先確定,晟哥應該也會開車?」
「嗯,不過英國的駕座和副駕是相反的,開沒問題,需要熟悉一下就是。」
「那好,我沒有駕照,所以上路之後要先麻煩晟哥和千躍輪流開。」
「沒問題。」

「我也會開喔。」

突然冒出來的軟嫩童音讓鳳子晟和顧判都愣了一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將蘊滿複雜的視線移到方才開口的龍清鏖身上。

「乖,你很棒。」

完全不當一回事的鳳子晟抬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

顧判卻是突然想起了剛見到龍清鏖的時候,對方曾說了一句自己不是小孩、是大人,那時候以為不過就是小孩想當大人的發言,但現在仔細回想,對方的行為確實很不像普通孩子。

但是、大人變小孩?可能嗎?

他垂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現在隱約還記得那一瞬間發出電弧的感覺,既然這世界都出現了異能這種不現實的東西,那麼大人變小孩似乎也並非不可能的吧?

不過不管是不是,這些都不是現在的重點,既然外表是小孩,龍清鏖能做到的事情就注定了不多。

他抬頭,重新將視線拉回到正一臉複雜無言地看著鳳子晟的龍清鏖身上,不得不開口提醒對方一個非常現實到無從反駁的問題,「你踩不到油門和剎車。」

「……」

軟糯糯的小女孩,外表看起來不到十歲,身高不足一百公分,短短的手、短短的腳,這個樣子別說踩不到油門和剎車了,根本連方向盤都轉不動。

真的無從反駁的龍清鏖張了張嘴想說些甚麼,最後還是只能鬱悶地閉上。

她不是小孩,真的,她二十七歲了,但遺失所有身份證明的狀態下,目前這個外表確實說服不了人,她只能繼續等身體消化掉前一段時間的損耗恢復原狀,再來證明自己。

「好,那麼,拉回正題,既然晟哥和千躍都會開車,應該對車子也有一定的了解,挑車的工作就交給你們,沒問題吧?」

「沒問題。」
「小事一樁。」

「除了食物、飲用水、還有藥品跟地圖、指南針以及充電器之外,還有需要收集甚麼物資嗎?」

「衣服。」第一個開口的龍清鏖很認真地抬頭注視他們,「要帶夠保暖的衣服,雖然不太明顯,但氣溫一直在下降,我估計四月底的時候,氣溫可能會只剩下零度,而這還是因為南都地處亞熱帶。」

「氣溫在下降?」完全沒注意到這點的顧判點開光腦,看了眼上頭的氣溫顯示,目前十七度,以四月初的天氣來說確實比往年涼了許多,但分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現在是春天,之後是夏天耶?」零度?那是冬天才會出現的天氣吧?

不對,風千躍仔細想了一下,好像自從人類發現Z物質,並使用Z物質操控了天氣之後,全球不管哪一個區域都進入了四季如春的狀態,所謂的春夏秋冬,不過是氣溫略有些許差異而已,但總體而言對於人體來說都是舒適的氣溫,從這裡證明,會感覺到『涼』,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情況。

「為什麼這麼說?」

這一次總算是認真看待起她的發言,鳳子晟將專注的視線落到這個他半路帶上的小女孩身上,第一次意識到也許這個女孩其實並不簡單。

「……因為Z物質產生異變了。」斟酌了一下,龍清鏖最終還是把本來應該只有政府相關人員才能知道的秘密稍微透露了一些,畢竟她需要這個團隊幫她,如果不能取得他們的信任,說話多有保留和隱瞞,遲早會被這個團隊拋棄,而那之後她無法保證自己還能找到戰力足夠的隊伍,所以她選擇在允許的範圍之內坦白以對,「這麼多天的暴雨如果不是因為Z物質異變根本不可能發生,而一旦Z物質產生異變不能再操控天氣,大自然的反撲會有多可怕我想不需要我一一闡述,以氣溫而言,反撲只有兩種,高溫或者低溫,從四月一日起氣溫首次跌到二十度以下且至今一直持續下降可以證明,與氣溫相關的反撲,至少目前而言應該是人體難以承受的低溫。」

「如果Z物質產生異變,那麼那些喪屍的產生,是不是也是因為Z物質的關係?」

聽龍清鏖那麼說,顧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末日開始的第一天,他曾經鬼使神差研究過喪屍和自己的細胞,發現裡面出現了一種不明物質完全吞噬了喪屍的細胞,然後與他自己的細胞產生了融合現象。

如果說暴雨的產生是因為Z物質異變,那麼,他體內的那個不明物質,是不是就是異變之後的Z物質?

「……對。」有些驚訝面前這個學生居然能夠發現這點,既然對方已經注意到,龍清鏖也就不再隱瞞,「Z物質產生異變所以失去對氣候的操控,讓大自然產生反撲,於是發生暴雨,然後暴雨將異變的Z物質從大氣層帶到地面,進入人體,於是無法抗衡的就變成喪屍,這並不是很難推測出來的因果關係,對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次開口的人變成了鳳子晟。

並不想懷疑自己帶回來的孩子,但如此過份成熟和睿智的談吐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普通小孩所有的,更何況對方顯然知道一些應該只有政府內部的人才知道的秘密,這更不正常。

那令他突然想到自己那個至今依然行蹤不明的混帳大哥。

對方離家的原因就是因為氣象預測失誤,顯然鳳子愆想調查的事情就是龍清鏖剛剛說的這些。

然後,他的疑問換到小女孩突然虎口朝上朝他伸出的右手。

「你好,重新自我介紹,我叫龍清鏖,來自錦陽,隸屬中央科學研究院,專門負責潛能開發與基因研究,不過因為一些原因,從幾個月前起也開始負責追蹤氣候異常的現象。」

他有些懵地握住小女孩小小的手上下搖了搖。

中央科學研究院?
換言之、博士?
就算不是博士至少也是研究員,這個、小女孩?

「總之,目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關於明天的行動。」完全沒有意識到鳳子晟依然沒有把她當成大人而是以為她是高智商的小孩,不然大概又要心情複雜的龍清鏖將視線轉到顧判身上。

顧判輕輕搖了搖頭,「保暖衣物有一點問題,因為Z物質的關係,全球都是四季如春,根本沒有製造商會生產厚重衣物。」

保暖這個詞,早在全世界消失了快一百年了好嗎?

「沒關係,目前也不需要用到厚重衣物,但是長袖長褲一定要,然後四月底之前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我應該有辦法。」看到認真討論的顧判和龍清鏖突然把視線集中到他身上,鳳千躍壓力略大地乾笑了一下,「如果找得到材料和縫紉機,可以自己製作。」

感謝現在科技,縫紉機的操作非常簡單,如果材料足夠的話,自己製造保暖衣物根本不是問題。
至少毛衣、毛帽、毛手套跟圍巾絕對沒問題。
就算是2076年的現在,聖誕節送情人圍巾依然是小女生們很愛做的事情,所以毛線還沒有消失在現代商店的產品列表之中。
然後充填棉被的棉花也還是有的。
有棉花的話,他應該有辦法做出百多年前很流行的羽絨外套。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缺乏厚實的布料,自己紡織什麼的,這個他可就辦不到了。

「好,明天如果有發現縫紉機就帶上,毛線斟酌收集一些,棉被帶四條就好,不然後車廂空間不夠……飲用水的數量也要斟酌。」

「那個,多帶一些沒關係啦。」看著龍清鏖很認真地在計算怎樣搭配物資數量能夠最大化且盡量多地帶走路途中需要用到的東西,鳳千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盡量壓低了聲音開口,「我的異能是空間。」

第一次,他看到龍清鏖那張總是跟機器人一樣死硬的臉很明顯地露出了錯愕和驚訝的神情。

「可以放東西?」
「沒問題。」
「是怎樣的?」
「像倉庫一樣,發動之後會出現一扇門,打開門就進去了,裡面有架子。」
「多大?」
「籃球場大小。」
「可以放生命體進去嗎?」
「這個、沒試過。」
「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人可以進去嗎?」
「呃、也沒試過。」
「有機會試試。」
「好。」

「其他人呢?也有異能嗎?」雖然是問其他人,但龍清鏖很明顯地只將視線放在顧判身上,畢竟這一路她一直跟鳳子晟在一起,鳳子晟有沒有異能她早就知道,至於自己當然不用問,所以唯一不清楚的就只有顧判了。

沒有回答有沒有,而是直接在隱匿的位置伸出手攤開掌心,一瞬間微弱的紫光閃現,同時,顧判的臉色也蒼白了一些。

以行動展示完自己的異能之後,顧判才開口,「應該是產生雷電的異能,但是除了剛覺醒時爆發能產生電弧電死人之外,目前看來我只能做到這樣,而且光是發出這樣一道紫光就讓我產生了暈眩感,所以短期之內我想這個異能應該派不上任何用場。」

或者說,除非他的雷電強大到可以摧毀有形物體,否則根本沒有用處,畢竟他們的對手是死人而非活人,能夠麻痺活人心臟的雷電量對喪屍根本沒有用。

就算想當充電器都不行,他覺得自己的雷電對著電器施放,應該只會摧毀電路而已。

現在想想,這個異能真的有點雞肋。

「張小橋是你殺死的。」

「嗯?」突然其來的話鋒轉變讓顧判愣了一下,然後才表情不太自然地點了點頭,「對,其實是我,千躍只是怕他們攻擊我才替我背鍋,那個時候張小橋壓在千躍身上,要咬他,我怕千躍出事,情急之下就放了一道電弧。」

「不會沒用,很有用。」

「什麼?」

「你的異能,很強大,真的,尤其是有水的話。」注意顧判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露出了不以為意的表情,顯然並不相信她說的話,龍清鏖想了一下才解釋,「你知道電有導電性。」

「嗯,所以?」

「張小橋壓在鳳千躍身上,但是張小橋觸電身亡,鳳千躍卻沒有。」

「這個……」被這麼一說,顧判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而將視線移到鳳千躍身上,「你是絕緣體質?」

「我是絕緣體質?」

「小五是絕緣體質?」

無言地看著顧判和鳳千躍還有鳳子晟三個人一前一後說了一模一樣的話,龍清鏖開始懷疑難道科技發展了,學生的物理也差了嗎?

「不是,顧判可以操控,不僅僅是放電。」他可以產生雷電,同時也可以操控,就算進入導電性極佳的金屬或者水中,也可以只攻擊要攻擊的目標,這才是龍清鏖真正想傳達的意思,「雷電是很強大的能量,就算沒辦法產生大量的電摧毀物體,也可以損壞最細微但最重要的地方。」

「──人腦。」一聽龍清鏖這麼說,顧判就明白了。

喪屍只有摧毀大腦才能夠讓其完全停止行動,在可以產生大量電流之前,他能夠先鍛鍊自學會操控,讓電流直接摧毀喪屍的大腦。

這同樣是一種攻擊手段。

「而且人類對雷電的恐懼是根深蒂固的,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可以產生震攝。」接續著龍清鏖的話這麼說著,鳳子晟將視線移到遠遠聚集在另一處,還時不時會偷看他們幾眼,似乎很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甚麼的其他幾個學生,「小五,顧判,既然決定之後要離開,那麼,那些學生──」

沒有把話說完,但相信鳳千躍和顧判已經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了。

鳳子晟因為自己畢竟是外人,並不打算干涉鳳千躍和顧判打算怎麼解決跟其他學生之間的問題,反正不管是打算偷偷離開丟下其他人不管,又或者是打算帶上他們,他都不會反對自家小五的決定。

「之前我跟阿判討論過。」
「離開前會把話說清楚。」
「要跟的可以跟。」
「不跟的就留下。」
「但是交誼廳內的食物必須平均分配。」
「畢竟那些多是千躍收集的,必須讓他們清楚千躍沒道理為他們做牛做馬。」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鳳千躍有些意外地看了顧判一眼。

唔、還以為之前的心情複雜沒人發現。
胸口有點暖暖的。

他不經意地翹了翹唇角。

×

既然決定了要把話攤開來說清楚,顧判和鳳千躍也不囉嗦,各自收拾了一下就站起身,直直往聚集在另一個地方的其他同學那裏走過去。
看見他們靠近,幾個人都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張小牧甚至做出了想要攻擊的動作,只是被方智雅給拉住。

「你們要做什麼?」率先開口的是一直也很愛說話的方智雅,與張小牧同仇敵愾,於是對他們──特別是鳳千躍也很有敵意的女孩死死地瞪著對方。

「談談。」

「談什麼?」

在過來之前,顧判就和鳳千躍說好,因為張小橋的關係,其他幾個人對鳳千躍有很大敵意,況且鳳千躍那性子也不太擅於跟人吵架,所以全程會是由顧判發言,而鳳千躍作為震攝。

因此,他率先開口。

「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這種時候我就不浪費時間直接說了,我跟千躍討論過,在我過來之前你們一直有在嘗試撥打警察局或者政府的電話,但是一直沒人接,除此之外通訊也產生了問題,千躍的二哥──」顧判指了下坐在原位看著他們的鳳子晟,「他是從外面過來的,他說現在外面很亂,完全沒有一個人在維持秩序,綜合這些,我推測短時間內政府或者警察都沒空管我們,等待救援不現實,所以我跟千躍決定離開學校,過來就是通知你們這件事,要走的可以跟我們走,但要聽我或者千躍的,不走的人就繼續留著,不過交誼廳內的所有東西必須平均分配,屬與我們的,我們要帶走。」

「──憑甚麼!」搶在任何人開口之前吼出聲的是一直情緒不穩的張小牧,很清楚手上的食物越多,就可以活得越久這件事的她這時候也不吼鳳千躍是殺人兇手了,而是著急著要把所有物資都留下,「你們想要離開是你們的事,憑甚麼把東西帶走?」

「為什麼不行?」

「這些東西都是大家努力收集來的啊!又不是你們的!」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些東西應該大部份都是鳳千躍冒著危險收集回來的吧?」

「但、但是他給了大家……」

「他有說要給嗎?」

「這個……」沒有。

鳳千躍當然沒說,只是也沒有特別宣示所有權,於是大家就默認了他帶回來的東西就是屬於大家的,況且他們也不覺得這樣想有任何不對。

「顧判,你是後面才來的,所以你不懂。」相較而言理智一些的黃品恩解釋,「我們是一整個團隊,彼此分工合作、共享成果,所以就算沒說也一樣,在鳳千躍努力收集物資的時候,其他人也在努力別的事情,就像露營,我負責搭帳棚,你負責煮飯,難道你煮的飯我就不能吃、我搭著帳篷你就不能睡了嗎?」

「照你這麼說,那麼物資千躍也應該可以享有才對。」

「當然。」

「那麼屬於他的那一份,他為什麼不能帶走?」

「這個……」因為他如果帶走了那一份,他們就少了一份的食物。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說白了都是自私而已。

「顧判,反正你跟鳳千躍出去之後可以找到更多的食物,幹嘛要跟我們搶?」見黃品恩也敗下陣來,方智雅不甘心地扁了扁嘴,決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看,鳳千躍這麼強,他出去又不怕找不到食物。」

「那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出去,食物照樣可以分你。」

「不要,這裡這麼安全,我為什麼要冒著被殺死的危險離開去外面?」

「那我們為什麼要把食物留給你們?」

「因為鳳千躍很強啊。」說完之後,一直忌憚於鳳子晟的方智雅偷偷往靠著牆的高大男人看了一眼,然後小聲地咕噥了一句,「而且我看他二哥也很厲害。」

「千躍和他二哥很強,這跟我們為什麼要把食物留給你們有什麼關係?」

「能者多勞嘛。」眨眨眼,方智雅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手斷了嗎?」

「什麼?」

「還是你腳斷了?」

「你詛咒我嗎!」

「既然好手好腳,我看著你也很能,要不要也多勞一下?出去收集物資回來?嗯?」

「我不行!我只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又怎麼了?女孩子就是廢物就是垃圾?就只能癱在原地靠人養?」

「顧、判!」一瞬間真的被顧判的話給激怒,綽號鴨子的方智雅怒氣沖沖地站起身,脹紅著臉死瞪著他,想出手揍人又不敢,想罵人也一瞬間詞窮。

從來、從來沒有男生會這樣對她!女孩子就是應該呵護的,有什麼不對嗎!

「好了,鴨子,別這樣。」從頭到尾保持旁觀的杜劍終於無奈地伸出手把方智雅拉坐下,然後才揉著脖子往面前這個雖然他沒有很熟但也知道對方『威名在外』的顧判看去,「阿判,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些物資確實應該千躍也要有一份,不對,應該說,所有還活著的南都醫學院的學生都應該要有一份,可是你也知道情況,食物這種東西吃一點少一點,鴨子和小牧畢竟是女生,力氣沒有我們男生大、膽子也比較小,逼她們出去就是死路一條,現在大部份的人都變成喪屍了,能想辦法多活一個人下來是一個,看在畢竟同學一場的份上,就不能退讓嗎?」

「可以。」與其說是因為認識、倒不如說是杜劍的態度比較讓他覺得順眼,顧判這回沒有這麼針鋒相對,而是態度明顯緩和許多地點頭,「但是我希望他們搞清楚,千躍不欠任何人,他出去收集物資也是冒著生命安全的危險去的,不要跟我說能者多勞這種垃圾話,享受別人幫助的同時,至少給我抱著感激的心說一句謝謝。」

這話一出,都曾經拜託鳳千躍替他們回去拿東西、但也都從來沒說過謝謝兩個字的幾個人都是臉色一變。

「對不起,千躍,沒有跟你說謝謝,不管什麼理由都沒辦法解釋這行為沒有不對,希望你原諒我。」第一個開口的杜劍苦笑著站起身,很鄭重地行了個大禮,仔細想想顧判說的沒有錯,說是分工合作,但其實鳳千躍承擔了更多的危險,可他事實上沒必要那麼做,他不欠任何人,反倒是他們欠了他很多。

「這個、呃──自己兄弟,沒有關係啦。」

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尷尬到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鳳千躍乾笑著往杜劍的肩膀捶了一拳,然後就被移來視線的顧判瞪了一眼。

雖然對方沒開口,但他知道他是在瞪他這麼輕易就鬆口原諒。

可是,他確實覺得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嘛。

「鳳千躍,我也是,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接下來開口的是黃品恩,雖然有自私,但並沒有完全泯除人性的青年不好意思地抿著嘴。

之後林冠言也說了道歉和道謝,自始至終沒有開口的只有仇視鳳千躍的張小牧和依舊怒氣沖沖的方智雅。

「說回正題,東西可以全部留給你們,但是我跟千躍還是要離開,你們呢?」

「我要留下。」第一個開口的是黃品恩。

「我也是。」跟著是杜劍,表達完自己的意向之後,他還特地向鳳千躍解釋,「抱歉啊,千躍,我不是不支持你的行動,但是外面,我真的不敢去了,小孟那樣的情況,我不想再看到。」

「沒關係,不用抱歉,你們留在這裡也確實比較安全。」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也要留下。」最後開口的是從頭到尾真正冷靜理智看著一切的林冠言,「畢竟我們沒有你的身手,出去無法保證能夠保護好自己,還不如留下來等待救援。」

「那好。」鳳千躍點點頭,「我跟阿判如果有遇到搜救的隊伍,會跟他們說交誼廳還有人的。」

「喪屍的弱點在頭部,如果遇到危險,千萬不要手下留情。」跟著開口的是顧判。

「保重。」
「保重。」
「保重。」
「保重。」
「保重。」

不論先前有多少紛爭,五個大男生沒有多說甚麼,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字道別,和各自捶肩打氣的動作。

看著幾個人一派和諧的畫面,唯二沒有表達意見、但大家也清楚他們會怎麼做決定的張小牧低聲地不知道咕噥了句什麼,而方智雅則是嘲諷地冷笑了聲。

「鳳千躍,你可真的千萬要小心,但不只是小心喪屍,而是小心你旁邊那個人。」

「什麼?」

「跟顧判睡同一間寢室的你不知道吧。」帶著勝利的笑容,方智雅惡毒地瞪向顧判,「我現在才想起來,那傢伙是個噁心的同性戀啊,他以前追過籃球隊的隊長你知不知道?每次籃球隊訓練的時候他都在場邊看,還給送水送毛巾,哈哈,以為自己是可愛的小女生嗎?」本來嘛,一個男生長得這麼豔麗就很不對勁了,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顧判不會像其他男生一樣呵護她,因為他也想要男人的呵護啊,越想越噁心,她忍不住說出更多惡毒的話想看顧判因為恐懼而求饒道歉,「噁心透了,看到沒有,小心他半夜爬上你的床,會感染性──」

砰地一聲,未完的話斷在鳳千躍猛然揮出的拳頭。

被揍了鼻子的方智雅瞪大眼睛摀住半張臉,還是掩不住泊泊的鮮血從指縫冒出。

「──你、你打我!?」

「對,而且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再打一次。」

「我沒有胡說八道!他真的──啊啊啊啊啊──不要再打了!我錯了!我亂說的還不行嗎!」見鳳千躍抬起手似乎有再揍她一拳的打算,方智雅驚恐地摀著鼻子逃到了黃品恩跟杜劍的背後。

「行了,走吧。」像是真的在看一場鬧劇一樣,明明身為當事人卻從頭到尾都非常淡定的顧判拍了拍鳳千躍的肩膀,稍微安撫了下人就把人往回扯。

誰也沒看到離開時他有微微回頭,看向被圍繞在男生之中的方智雅露出了詭譎的笑。

「阿判。」

「嗯?」

他拉回視線看向身邊的人。
正低著腦袋往前走的鳳千躍有些尷尬地開口。

「那個,我只是想跟你說,就算你真的是,我也不會歧視你的。」

「你是想要我電你就對了?」

「女王大人我錯了!」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陣子,在差不多快走回他們原本休息的地方時,顧判才壓低聲音再度開口,「其實方智雅沒說錯,我確實喜歡的是同性。」

至少,在他青春期之後,能夠讓他情動的都是男人。

「咦?原來阿判你真的會喜歡人類?」

「鳳千躍,你真的皮癢想被電一電就對了?」

「不是、那個……我只是覺得很神奇。」

「什麼很神奇?」喜歡男人?

「就、你居然會追人什麼的,那個籃球隊隊長很帥?」唔、男人欣賞一個女人的讚美詞是很美,那麼男人欣賞另一個男人的讚美詞應該就是很帥,對吧?

老實說,鳳千躍真的很難想像顧判這個傲氣的性子居然會追人,這貨根本應該高坐王座之上,然後讓千千萬萬的男人跪在他西裝褲底下才對。

「這個、帥是很帥,不過那時候會喜歡他並不是因為外表,不對,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憧憬,那個時候會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的氣質和一些小動作跟我的初戀情人很像。」例如很溫柔、樂觀的態度、總喜歡揉他頭髮、還有時不時會給他餅乾吃之類的,就是因為這些,才讓他產生想靠近對方的衝動。

不過後來意識到再像也不是當初那個人,況且有些閒言閒語傳出,他怕給對方造成困擾,就主動拉開距離了。

「欸?你居然還有初戀情人!?」

「有初戀情人很奇怪嗎?」鳳千躍臉上的表情,錯愕到顧判讓以為自己剛剛不是說自己有初戀情人,而是曾經殺過人什麼的,只是有初戀情人而已,有什麼好值得錯愕的?

「就是、很難想像嘛。」鳳千躍又尷尬地笑了笑,「那是個怎樣的人?」

「很溫柔,很明亮的一個人,感覺只要帶在他身邊心情就會變好,就會忍不住露出微笑。」

「唔、確實感覺是個很棒的人,沒在一起是因為那個人有女朋友了?」既然說是初戀情人,就代表現在沒有在交往,以顧判的個性,鳳千躍推測對方既然有喜歡的人,現在沒在交往應該不是分手了就是對方身邊已經有伴,他比較傾向於後者,至於為什麼……大概是直覺吧。

「不是。」

「那是、分手了?」

「也不是,那個人四年前過世了。」現在回想起來,顧判也有些訝異自己居然已經可以用這麼平淡的語調說出對方已經過世這麼多年的這件事,明明當初他還會因為那個籃球隊的隊長和對方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就忍不住靠近對方,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他停下腳步,看向錯愕地瞪大眼的鳳千躍,勾起唇角,「當初決定離家這麼遠來唸南都醫學院很大一部份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承受不住對方逝世的痛苦,所以寧可離得遠遠的,現在我覺得很慶幸自己決定來到這邊。」

如果不是來到南都,他不會遇到鳳千躍和其他同學。
如果不是來到南都,他不會能夠放下不可能的癡戀。
如果不是來到南都,他不會明白自己其實只是憧憬。

憧憬著那個人的溫柔。
憧憬著那個人的明亮。

然後,如果可以,他也想變成那樣的人。

……

不過好像沒辦法。

對於自己女王的綽號倒也不是不知道的顧判揉了揉已經退燒恢復正常溫度的額角。

「千躍,真的謝謝你決定陪我一起去錦陽。」真的,再堅強的人依然有脆弱的時候,能夠在這種時候遇到鳳千躍而且有他陪同,他真的很感激,如果不是鳳千躍陪他,這樣令人絕望的世界,他也許不一定可以撐下去。

「我也謝謝你幫我說話。」其實物資的分配不是重點,顧判會想找那些人說話,最根本的目的還是想為他討公道吧?早猜出這點的鳳千躍勾了勾唇角,紅褐色的細長眼眸微微瞇起,像隻小狐狸一樣。

有時候,現實好像就是這樣,不管再怎樣絕望,只要能夠握住一點點希望,就能夠撐住不倒下。

這混亂的世界,他、和他,好像都有勇氣邁開腳步前行了。

×

「啊、千躍,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說。」在他們重新邁開腳步要走回去的時候,顧判突然開口,「關於初戀情人和籃球隊隊長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我姊姊跟鄰居哥哥。」

「咦?他們不知道啊?」

姑且不論來到南都之後才認識的籃球隊隊長,但,四年前的話,那不是顧判還在伏城的時候嗎?對方的家人居然不知道初戀情人的事?他記得顧判跟他姊姊幾乎無話不談的不是?

「嗯,不知道。」顧判點點頭,「所以,拜託你,別說漏嘴喔,不然我可不確定我的異能會不會突然失控。」

等等!這是威脅而不是拜託了好嗎!

鳳千躍很想抗議,但長期遭受女王壓榨的後果,就是他最終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 # #

又是一萬多字,每次敲女王都會爆
但是終於把女王嗆人的場景敲出來了有點爽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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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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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11-13, 05:03


時間:四月六日,晚上八點三十七分
地點:錦陽省原總統府大樓七樓701會議室

被稱之為『末日』的喪屍潮爆發後已經進入第六天。

從第一天的混亂、第二天的救援、第三天的清掃、一直到第四天終於聚集末日前所有倖存的政府高級官員及各大企業主,開始商議如何應對如今局勢……直到現在第六天的晚上,因諸多高級官員乃至最高領導人皆變異成喪屍而失去統治的國度,終於在漫長的會議過後恢復了初步的架構並開始運作。

首先是原本以洲際為區域建立的各個國家利用衛星彼此交流了各自的情況後,意識到這是一場關於全世界所有人類的重大滅絕危機後,終於聯合起來建立了地球統一聯邦共和國,以各洲際國原政府最高機關所在地為中心,建立倖存者基地使人類能夠最大程度地存活,並共享所有情資及科技,以及列了五大願景及目標。

願景一、建立統一制度恢復末日前秩序。
願景二、掃蕩喪屍,維護人民和平。
願景三、維護普通人的權益及約束異能者的力量。
願景四、研究如何使全人類都能擁有異能進而達成全人類的進化。
願景五、研究如何消滅喪屍病毒或者在宇宙中尋找新的居住地以解決末日危機。

是的。

畢竟是擁有最強大力量的政府,他們很快便意識到成為異能者將會是人類未來的進化方向,擁有異能的人就擁有力量、擁有力量才能夠擁有權力。

但並非所有現存統治者都擁有異能,所以異能者必須被約束,如何讓普通人也擁有異能則是重要課題之一。

除此之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異變起因於Z物質異變的政府清楚異變的Z物質可能會為全球帶來哪些改變,氣候的失控乃至持續的低溫降臨是其一、動植物的變異和茂盛活躍乃是其二、利用光纖建立起來的通訊網絡因Z物質融入大氣之中改變大氣結構而將被破壞再無法使用則為其三。

前二者因為政府早有準備、囤積了大量物資,短期內還不足為慮,後者就必須盡快想辦法恢復,畢竟通訊網絡的覆蓋面積多大、就代表了他們的統治面積有多大。

因為這些,被以最快速度建立起來的地球統一聯邦亞洲區共和政府劃分了新的職等。

首先是總統這個職位被廢除。

由原政府高級官員及各大企業主組成了新的聯邦議會,包含一位議長和二十名議員,採議會制,作為聯邦政府最高決策部門。

下分行政院及科研院。

前者建立人資管理處與物資管理處兩個部門,各自負責基地內人員工作分配、居住地劃分及管理和基地內物資調配及分發管制;後者則是劃分成喪屍研究組、異能研究組以及航太研究組,負責內容如組名,各組互不干涉,由組長直接對聯邦議會彙報研究進度。

除此之外就是軍隊,由元帥作為三軍統帥,下設海軍、空軍及陸軍三位將軍,由他們負責主持基地防禦工事以及物資收集任務及倖存者救援等。

然後建立憲兵隊,直屬聯邦議會,負責監督議會底下各部門,及確保議員們的安危。

最後就是預計未來將成立異能者小隊,編制於陸軍底下,由隊長直接向陸軍將軍負責,專門負責危險系度較高的任務,所有異能者都必須加入,方便管理異能者及讓憲兵隊重點監控。

確定了這些並選出了各部門負責人選之後,接下來就是各部門開始運作及一條條政令下達。

首先,集合所有倖存軍人,以從此刻起將作為聯邦政府辦公大樓使用的總統府為起點,呈圓形向外開展倖存者救援及清除喪屍的任務,將總統府周邊區域,和集合諸多科學家跟各領域教授的科研中心及錦陽大學、還有聚集許多大企業家、老家族、或者一些政府高官及軍政要人的邙城作為第一階段重點區域,力求能在四月底之前完全收復這些地方,接下來是邳城和鄱城,之後再陸續往外開展。

同時開始建立基地防禦工事,並重新安排劃分居住地。

以舊稱總統府的聯邦政府辦公大樓為中心,分四個區域,第一區為政府機關所在處,居住政府官員以及各大企業主及其家眷;第二區為科研中心,居住隸屬科研院的科學家和錦陽大學的教授及其家眷;第三區提供普通民眾居住;第四區提供異能者居住以及軍隊駐紮。

接下來是倖存者的人數統計及編制,建立貢獻度制度,所有進入基地的倖存者都必須填報個人基本資料,確認身上沒有傷口,才會被以個人或者團隊能力來安排工作以及居住區域,每月按貢獻度發配糧食物資,並規定所有異能者皆必須登記並加入異能者小隊,以及配合科研院進行異能研究工作。

之後則是試圖聯繫其他區域的各地方政府和各地駐紮的軍營,命令各地方政府聽命聯邦議會指揮,上報倖存官員名單重組地方政府,並開展倖存者救援工作和喪屍清掃任務,建立各區域倖存者基地。

各軍營則由倖存的最高軍階者作為最高負責人,協助各地方政府以上任務。

以上所有政令,從四月七日凌晨零點起開始執行。
各新任人事命令,亦從四月七日凌晨零點起生效。

×

總算聚集了所有重要人物,從四月四日下午三點開始的漫長會議,在四月六日的晚上終於結束,舊稱總統府的聯邦政府辦公大樓七樓701會議室也終於完全開啟。

包含新上任的二十一位聯邦議會成員、統治軍隊的元帥和三位將軍、以及憲兵隊的新任隊長,總計二十六人陸續從會議室內走出,各自分散準備開展任務。

新任陸軍將軍的邁爾斯‧梅爾韋爾便是其中之一。

原本身為美國陸軍特種部隊成員的他只是因為私事才滯留亞洲,沒想到末日降臨,回不去的他因為本身的能力強悍,受到新組成的聯邦議會邀請,於是決定加入亞洲這邊的軍隊,授令接任陸將將軍一職。

而之所以會接受這份招攬,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原本請假來到亞洲的那個目的。

他在找人,找他二十歲那年曾與他交往但後來分手的女子為他生下的孩子,在末日爆發前,或者說就在末日爆發的那個早晨,他好不容易終於得到了那個孩子的消息,可是末日爆發之後局面的混亂,導致尋人比末日前困難了不只一丁半點。

為了找到那個女孩,他才決議接任陸軍將軍一職。

而給了他這個念頭的,就是那個走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宗家管家。

那是在末日爆發後的第四天下午,從避難處被通知前往總統府參加一場會議的他在上樓前遇到很明顯是刻意在等他的一個人。

有著一頭微微帶金的亞麻綠色直髮的青年即便末日了依然是白色襯衫配上黑色西裝的正式打扮,秀美俊逸的容貌和四肢及臀部略顯豐腴的身材有種難辯雌雄的嫵媚勾人,在他走近電梯的時候便直直向他走去,同時揮手讓負責將他帶過來的兩名軍人退到一邊。

『梅爾韋爾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現在有任務在身。』

『我知道,參加一場會議,我也是與會成員之一,不過這場會議其實還有一段時間才會開始,在那之前,我有些關於這場會議的事情想與您商議。』

『不能等會議結束?』他微微皺眉。

『不能。』

『那就現在說。』

『您確定嗎?梅爾韋爾先生?我要與您商議的事情非常重要,也許與您特地請假來亞洲的目的有關,您確定要在──』難辯雌雄的青年朝空蕩的走廊伸手一揮,『這麼空曠且沒有隱私的地方討論?』

他朝對方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默不吭聲地伸手打開旁邊一個房間的門,率先走了進去,等到對方隨後跟著走進來並順手帶上門且上鎖之後,他才開口。

『說。』

『先自我介紹,我是宗家的管家,宗崢,梅爾韋爾先生是否清楚宗家?』

『知道。』

他的活動區域雖然以美洲為主,但因為身份問題,對於亞洲的局勢也有一定的瞭解。

宗家,是亞洲權力極大的一個古老家族,以海運業起家、創立遠航公司、後來創立遠航集團,一直主掌亞洲區域的海運業市場,甚至對其他各行各業也早有出手,雖然家族成員沒有從商,但與政府關係極為密切。

『那麼,梅爾韋爾先生清楚現在的情況嗎?』

他冷著臉微微點頭。

說不清楚絕對是騙人的,這幾天他雖然身在避難處,被限制了行動範圍,但因為避難處還有不少人,光是傾聽那些人的交談,他就能很輕易地獲得關於現況的基本情報。

末日爆發。
喪屍來襲。

異能者的出現。

還有因為亞洲最高領導者的殞落而導致政府的崩潰。

正是因為清楚這些,才使他內心更為焦急,焦急地擔心著自己的隊友,也擔心他要尋找的那個女孩現在不知道怎樣了。

是變成了喪屍?
還是正身處危機之中?
或者還平安無事?
但不管怎樣,這樣長期下去都是不行的吧?

他想要去找那個女孩,確認對方的情況,只要還活著就一定要想辦法將對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保護,可是因為焦急卻什麼也做不了,才逼得他不得不努力冷靜去思考如何應對這一切。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同意和面前這名青年談話的原因,他直覺這是一個改變現狀的突破點。

然後,果不其然。

『那麼我就長話短說了,亞洲最高領導者和許多高級政府官員在這場危機中身亡,重組政府是絕對勢在必行的,今天這場會議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重組亞洲政府,而為了因應這場危機,會成立一個團隊作為政府的最高領導階層,團隊成員除了倖存的原政府高級官員之外,也包括各大家族家主和大企業主,以及亞洲軍隊的幾位統帥,不過因為原陸軍將軍已經確認身亡,需要重選一名陸軍將軍,宗家舉薦由您接任此職位,希望梅爾韋爾先生等會在會議上可以同意接受這份任職。』

『……為什麼……我?』他緊皺眉頭,不是很能明白為什麼宗家會選擇身為外來者的他尋求合作?

『因為我們有同樣的目的。』

同樣的……目的……?

只用一秒,邁爾斯‧梅爾韋爾就理解了對方真正想說的話。
他在找人,而顯然宗家也是,所以才希望合作。

『梅爾韋爾先生,』看著他在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後,結實挺拔的高大身材瞬間併發出濃濃煞氣,剛硬雋朗的容貌猙獰著露出像是下一秒便會將他赤手撕碎、剝皮拆骨一樣的暴怒,絲毫不感到恐懼的青年用沉著冷靜的態度喊了他的姓氏,『請您冷靜,現在是非常時刻,我們時間不多,如果您還想找到您要找的人的話。』

就是這句話,讓差點失控的他瞬間恢復理智。

『──怎麼合作!說!』

咬著牙,他努力收斂想要破壞一切的暴怒,額上的青筋畢露,猙獰而恐怖。

『只要您同意接受陸軍將軍一職,並且在之後能支持宗家提出的政策。』知道面前的男人只要一個失控就會化身暴虐嗜血的凶獸,宗崢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他特地攔下對方談話的目的,『相信梅爾韋爾先生應該清楚,除了與您同樣要找人的宗家之外,不會再有任何掌權者會將救助普通民眾放在第一要位,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無論如何,政府或者軍隊的力量都不會先用在這上面,所以宗家希望由您擔任陸軍將軍一職,救援行動勢必由陸軍主導,只有您成為陸軍將軍,屆時才有人會分派一部份人手去救助普通民眾,而宗家有了您的支持,之後才有足夠的話語權可以確保普通民眾的安危,這是一場雙贏的合作。』

『──好。』

就如宗崢所言,如果他想找到那個女孩,甚至之後要可以保護對方,這是他唯一的選擇,所以邁爾斯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了這場合作。

無所謂的。

為了他的孩子,就算成魔,他也在所不惜。

就是因為會議前這場短暫的談話,於是會議結束之後,他成了地球統一聯邦亞洲區共和政府陸軍將軍,而會議上,確實如宗崢所言,所有人都不同意先進行救助普通民眾的工作,將重點先放在了救助高官、商人以及科學家和教授。

不過無妨,現在軍隊握在他手上,他可以另外派出一個小隊去找人。

他記得末日前得到的消息,那個叫做商弼帛的女孩就住在邳城,可惜那份資料之中並沒有提到女孩確切的住址,而關於資助對象的事,他都是交由下屬代為負責,而他從來未曾親自去關注過關於對方的一切,但是沒有關係,他會找到她的,一定!

「梅爾韋爾將軍。」

著急著想盡快趕到軍營調動軍隊的他被突然的呼喚喊住。
停下腳步,他回頭,一眼就看見往他走來的宗崢。

對了,宗家也有要找的人。

「誰?」

「什麼?」對於他沒頭沒尾的問句,本來想說些什麼卻被硬是噎住的宗崢困惑地反問。

「你們要找的人,叫甚麼名字?」

「我過來正是要說這個。」這才理解邁爾斯‧梅爾韋爾剛剛那個問句的意思,宗崢也不浪費時間,直接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對方,「宗家要找的就是照片上的這個人,他叫宗柩,居住地的地址是邳城和平街十八號,七樓一室,這些都寫在了照片背面,另外,我會派出宗家的護衛隊與您派出的隊伍同行,找到人之後,只要將人交給宗家的護衛隊就好,他們會把人護送回來。」

「好。」

收下照片,他轉身便要離開。

「將軍,」突然的呼喚讓他停下腳步,站在略矮一階的樓梯上回頭看向難辯雌雄的美貌青年,「您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什麼模樣?我讓宗家的護衛隊一起找,這樣比較快?」

「……好。」他拿出光腦,將儲存在裡面的檔案調出,讓對方取出拍攝器將之拍攝下來,「她叫商弼帛,輔弼的弼、布帛的帛。」

那是他親自取的名字,也是關於資助對象他唯一清楚的事。

商是當年那個曾與他交往過的女子的姓氏,也是他印象最深刻的東方人的姓氏;其實最初他是為那個孩子取名叫做弼博,能夠輔助他人的知識淵博者,那是他對那個聽說智商極高的孩子的期許,特地翻著字典取的名字,不過後來他才知道對方是女孩,於是淵博改成了較為柔軟的布帛。

商弼帛……

他現在才知道,那個當年他為她取名的女孩,原來是他親生的孩子。

「我會讓護衛隊幫忙留意的,將軍,這邊也拜託您了。」

站在樓梯上的青年很慎重地朝他鞠躬,他一言不發地微微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等他完全下樓走到看不見的地方,已經在幾步之外的距離等了好一段時間的宗家護衛隊大隊長才挪動腳步走到依舊站在原地的宗崢背後,等待依舊看著樓梯的青年下達命令。

「衛武。」

「是?」

「派第六和第七護衛隊前往城外軍營向邁爾斯‧梅爾韋爾將軍報到,負責協助搜尋二少爺的工作,另外,讓他們注意留意找一個叫做商弼帛的女孩,這個拍攝器有那個女孩的照片。」他把拍攝器隨手給了站在身後的人,然後繼續下令,「把那張照片也給衛嘉一份,叫衛嘉搜尋政府的資料庫,查查那個女孩的現居地址,查到就派人過去,如果找到,就避開陸軍的人把人暗地帶回來宗家。」

「不送去陸軍?」接下了拍攝器的衛武臉色略帶複雜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當然不。」他輕輕搖頭,「想要操控野獸,是需要項圈的。」

「……是。」

「對了,要你安排幾個夠忠誠的護衛隊隊員進入憲兵隊的事安排了嗎?」

「已經安排妥當,不過……」衛武略帶為難地稟報,「恐怕憲兵隊隊長的位置沒辦法按原定計畫由我們的人擔當。」

「我知道。」方才在會議上,憲兵隊隊長的人選就被定下,那個在末日前本來就身為憲兵隊一小隊副隊長的白柳因為末日爆發當天果斷殺死異變成喪屍的隊長,並迅速率領其餘憲兵隊的成員滅絕總統府內的喪屍,果決且忠誠的行為加上貧民出身而毫無靠山的背景被所有人一致通過提拔為憲兵隊總隊長,而這也是為了制衡所有議員,特意選擇一名不屬於任何一方的人,「無妨,只是一條狗而已,能拉攏挺好、不能拉攏也罷,總之,只要他不投靠任何一方,就終歸還是枚可以用的棋子。」

「我明白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先去處理我方才交代的事,我這邊只要留幾個人護衛就好。」

「是。」

看著衛武拿著拍攝器先行離開,留下其他隊員作為他的護衛,負責保護他回去宗家的人現在居住的大樓,宗崢這才挪動腳步下樓。

在歷時漫長的這場會議之中,作為宗家代表、代替宗懇出席會議的他用盡一切手段終於將宗家推上最高權力者之一,而他自己也得到了人資管理處主管之一的職位。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除了那些旁系的跳樑小丑還在搗亂,不過沒關係,接下來只要宗柩活著回來宗家成為魁儡家主,他就能徹底壓制那些人。

有他在,宗家會一直存在下去永不覆滅的。

……

但為什麼心臟會跳動得如此不安?

是因為那個嗎?

他回想起方才在會議上見到的其中一名議員,灰白的長髮、陰邪的眼神、死寂的表情、漆黑的衣著,如吐著蛇信的毒蛇一般,冰冷滑膩又不懷好意,像是能將人心中最深處的恐懼一點一點地勾起,最後在一片顫慄中為其投降,讓他光是與其對上視線,就有種像是被毒蛇盯上、無法逃脫的恐懼。

讓他不由自主回想起在被帶去宗家之前,在那個污穢骯髒的地方,每一次犯了錯被緊緊地縛綁著等待處罰之前,就是這種感覺。

想逃走。
逃不掉。

想掙扎。
掙不脫。

恐懼。
顫抖。

害怕到像是要死掉甚至不如死掉乾脆一樣。

他突然停下腳步,扶著牆壁重重地喘了口氣,逼自己努力忘掉那個男人的長相和如死神降臨般的氣場,不能再想了,為了捍衛宗家,他不能退縮,也絕不能退讓。

因為──

那名分明來歷不明、卻又能成為議員之一的男人自稱姓宗。

宗衍。

那是宗家旁系推出來代表宗家的議員人選,雖然最後因那人的存在反而是為宗家拿下了兩席議員的席位,但他分明清楚那不是宗家權力的大增,而是宗家內戰開啟的號角,更是逼他急於找回宗柩、甚至想要抓住那個叫做商弼帛的女孩以確保邁爾斯‧梅爾韋爾會永遠站在他這邊的原因。

他要保護宗家。
他要捍衛宗家。

那是他,骯髒又汙穢不堪的他,唯一存在的價值和目的。


# # #

自己都覺得老三被我寫得好可怕!!!Q口QQQQ
然後這兩個終於見面了(掩面)


補上漏寫的一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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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囊中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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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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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11-14, 16:09

時間:四月四日,凌晨五點十五分
地點:邳城信安區,小型酒館《人生》二樓

當細微的雜音響起時,鳳君衍幾乎是第一眼就睜開眼睛,雖然腦袋跟身體還在因為低燒多天的原因而感到沉重,但他還是相當俐落的跳起身,並且立刻將自己的所有氣息收起,靜悄悄的起身將自己藏於房門旁不會被注意的角落。

沒幾分鐘,幾個刻意壓低卻依舊明顯的腳步聲從遠而近,最後停到他房間外。

隔著隔音略差的門板,他大概能聽出門後細碎的討論聲。

「確定他在這裡嗎?」
「嗯,事情發生前有人看見他來這。」
「雖然盯著他的人有兩個變喪屍了,但剩下的那個也說除了出門一趟之後就沒看他離開,表示他也還是正常活著。」
「好,那數到三就進去,一、二、三,走──」

大約三四個在帶頭的那個下完指令後就立刻推開他的房門,然後在衝進他房間後卻對著空蕩無人的床位而愣了一下,就只要這一下,他立刻就找到機會,拉出小型鐮刀跟鎖鏈纏上其中一人的脖子,往後一架就將那人做成自己的護盾,只差沒有立刻抹斷對方的脖子。

「──宗衍少爺住手!我們是來救您的!」索性,在他要下手之前,那幾人中已經先有一個搶先開了口,並且硬生生停住他的動作。

「……你們喊我甚麼?」

大概是聽出他的聲音有溝通的方向,突然闖入他所在地盤的帶頭者明顯有些放鬆的呼出一口氣,然後還嘗試表現出自己的善意而雙手舉高。「宗衍少爺。我們喊您宗衍少爺。」

宗衍。
他知道這個名字。
在很久遠很久遠的某個時光裡,他確實擁有過這個名字。

但那真的太久遠了。
久遠到他早已不覺得自己會屬於宗這個姓氏,而是徹底融入了另外一個如火焰般溫暖的鳳家。

更甚,他也不覺得在這麼多年的時光後,還會有人可以認出自己。

──演戲。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他就判斷出他們會這樣喊自己的結論。
然後也是在判斷出這個結論後,去回想起自己剛踏入亞洲土地沒多久就被來路不明的人士追殺這件事情,雖然後來爆發了喪屍吃人的事件而停滯,但他可沒忘掉他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才會改變目的地來到邳城的。

他在他們看不清楚的地方輕扯了嘴角。

還沒去找就自己送上門的獵物,怎麼可能不吃。

於是他騰出一手,按開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在光線壟罩整個房間而使得所有人都能看清事物時,他清楚看見與他對望的幾人眼裡都浮現出恐懼,甚至還有一人退了一步。

雖然他知道自己本來就氣質挺可怖的,但應該沒有這麼嚴重才是?

他沒說出自己的困惑,而是就著他們的目的陪同他們一起演,而提出了屬於他現在才應該開口的困惑。「你們是誰?」

×

在之後,他從雖然被他嚇到,但後來還是努力保持冷靜的幾個人口中得知他們是宗家旁系派來保護他的護衛。

他們跟他講了很多關於宗家的事情。

像是他是過世很久的宗昕大少爺的兒子。
像是他才該是宗家正統的繼承人,而他們尋找他許久。

他們還跟他講了已經變喪屍的宗懇老爺當年是怎麼迫害他父親,試圖讓他將他們所說的都當之真實並且理解他們是真心為自己所想。

其實他們說了很多,但因為有許多更像是添加了誇張情節的虛假劇本,所以到最後他根本就都沒有聽進太多。

但他還是順著他們的邀請,坐上屬於宗家旁系派來的車。

一來是因為在現在這情況下,他知道如果能有個護衛齊全的地方比起自己一人窩在酒館的二樓還要安全。
就算那個地方其實充滿著利用他的謊言也無所謂。

第二個原因則是這本來就是他在喪屍潮爆發前想要去探究的真相。

只是他本來以為會是追殺他的人先找上門,但沒想到追殺他的宗家原來也分了好幾派嗎?

面對鏡子,他依然能夠從瀏海看見守在自己身後穿著黑衣的護衛滿是戒備,說是要保護他、但這陣仗怎麼看都像是要趁機利用他。

「宗衍少爺,您準備好了嗎?」

面對那狀似有禮,但實際上卻一點也不尊敬的語調,他冷笑。

將不知道何時褪成灰白色的頭髮──最初覺得頭髮退色不是錯覺,他甚至照了鏡子才發現自己連眼睛也退色了──往後梳,然後綁好,再整整自己身上那套由他們為自己準備的西裝,他站起身。

「準備好了。」

「那請跟我們來,會議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宗家正是需要您力量的時候,請您一定要將您父親的一切搶奪回來。」

是將他父親的一切搶奪回來。
還是為他們的貪慾攬權奪利。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的。

但竟然敢利用他,那麼、他又為什麼能反向利用回去呢?

他會讓敢犯他的每一個人知道,他不是那麼簡單掌控的。

他是鳳君衍。
來自鳳家的毒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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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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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11-19, 04:40


時間:四月四日,早上九點零四分
地點:南都醫學院男生宿舍

既然前一晚決定了隔天要離開交誼廳去外面街道上收集北上所需物資和準備交通工具,幾個人第二天一早起來,簡單吃了罐從販賣機砸出來的八寶粥作為早餐,然後商議好出去之後的路線跟如果失散要在哪裏等待會合等事,就各自拿上行李出發。

離開交誼廳的時候,杜劍偷偷想把省下來的巧克力塞給鳳千躍,被鳳千躍給拒絕了。

「阿劍,你留著吧,我在外面可以搜刮到食物。」
「可是……」就怕他為此丟了命啊。

畢竟朋友一場,還曾經被鳳千躍救過,杜劍表情複雜地看著對方,還想再勸,就被鳳千躍拍了拍肩膀然後結束話題。

「就這樣,保重,有緣再會。」
「……你們也是,保重。」

簡單的道別,蘊含的是心知肚明如果這場末日無法結束,彼此只怕此生無緣再會的沉重。

而後來,確實他們也沒有再見過杜劍。

最後一次得到關於對方的消息,是在他跟鳳千躍還有一些人一起建立了一個基地之後一段時間,他們從南方基地來的倖存者口中聽聞,在他們離開後,以南都醫學院為中心建立起的南都基地曾出現一個異能者,年紀不大的男孩子,異能的種類也不是特別厲害,卻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成千上百的倖存者。

那些倖存者說,對方曾告訴他們,他會這樣拚盡全力救人,是因為他也曾像這樣被拯救過,但找不到機會報恩,只好用這條撿回來的命去救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不過現在的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曾做過的會在未來對多少人的人生造成影響。

此時此刻的他們,在離開南都醫學院之前,因鳳千躍和顧判的要求,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特地從男生宿舍的西側樓梯上到五樓再走到東側樓梯。

「看,那就是那株常春藤。」

趴在東側五樓到四樓樓梯間的窗戶上,鳳千躍伸手指向底下枝葉茂密的長春藤。
已經看過的顧判沒有湊過去,只有鳳子晟探頭看了下。

「你們想先解決這個?」

「對。」第一個提出要求,希望離開之前可以先解決這株常春藤的顧判點頭,「按照千躍觀察到的,它的觸鬚部位會動,不知道會不會攻擊人類,但是會攻擊遊蕩到附近的喪屍,被捲走的喪屍隔天就變成了乾屍,按照我們的猜測,它應該是在吸取人體之中的血液作為養分,所以人類應該也在它的食譜上,之後我們北上途中難保會不會也遇到類似的植物,最好是現在就拿它來研究一個應對的方法。」

「而且如果不是我錯覺的話,它好像一直在長大,很難保證它會不會有一天大到長進建築物之中,甚至把鋼筋水泥絞斷。」跟著開口的鳳千躍趴在窗戶上,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和顧判之所以會希望離開前先解決這株常春藤,說想研究如何對付異變的植物是藉口,真正的目的說白了還是為了交誼廳的那些人,畢竟如他所說,常春藤一直在長大,當有一天枝葉大到可以伸進走廊,甚至覆蓋整棟建築物,難保交誼廳裡面的那些人會不會遭到攻擊。

可惜他的異能做不出火焰噴射器,要不然這株常春藤就好解決多了。

「所以,有想過怎麼處理嗎?放火燒?」鳳子晟問。

「嗯,我跟千躍也是這麼想的,因為常春藤的觸鬚會移動,沒法靠近,只能放火燒,火勢太大有消防水管可以噴水控制,不用擔心損毀建築物,不過這麼大株的常春藤要怎麼讓它完全燃燒起來是個問題。」

「我不推薦用火燒。」正在努力踮著腳尖想探頭往下看、卻一直看不到的龍清鏖停下墊腳探頭的動作,轉頭看向顧判,「植物的莖葉之中蘊含大量水份,除非火勢足夠大到可以一瞬間蒸發那些水,否則放火燒的話容易產生大量黑煙,另外,只用火燒的話,土壤中的根系是燒不到的,但常春藤是一種如果沒有完全殺死,只要有一點點水份和陽光就很容易再生的植物。」

「那怎麼辦?」

聽她這麼一說,鳳千躍連忙湊過來問,雖然把一個一堆大人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拿去問一個十歲不到的女孩好像哪裏怪怪,不過非常時期就別計較細節問題了。

「你們學校有化學實驗室嗎?」

「有是有。」他們學校有醫藥化學系,所以自然有配備化學實驗室,不過離這裡有段路程就是,「清鏖妹妹問化學實驗室要做甚麼?」

「製造除草劑。」

「那個有辦法自己製造得出來?」

「只要知道化學式就可以。」雖然她的專業不是化學,不過只要有資源,做個化學品出來還不成問題,「我知道有一種除草劑很適合用在常春藤這種植物上,它對5-烯醇丙酮酸莽草酸-3-磷酸合酶有抑制作用,該酶可以催化莽草酸-3-磷酸和磷酸烯醇式丙酮酸向5-烯醇丙酮酸莽草酸-3-磷酸的轉化,利用阻礙苯丙胺酸、色胺酸及酪胺酸通過莽草酸途徑的合成,以此干擾這一生物合成的酶促反應,導致莽草酸在生物體內積累並轉移其他生化過程的精力和資源讓植物死亡;這種除草劑可以以氯乙酸銨為原料,先與氫氧化鈣反應得到亞氨基二乙酸鈣鹽,在硫酸鈉作用下生成亞氨基二乙酸,然後用三氯化磷、甲醛與亞氨基二乙酸反應,得到雙甘膦,最後用濃硫酸或過氧化氫氧化雙甘膦,就可以製造;或者用亞磷酸二甲酯與甲醛、甘胺酸反應生成嘉磷塞二甲酯,然後水解嘉磷塞二甲酯也能夠製造出這種除草劑。」

「……」這是滿臉懵逼的顧判。

「……」這是滿頭問號的鳳千躍。

「……」這是滿目茫然的鳳子晟。

「千躍,你聽懂了嗎?」

「沒,阿判你呢?」

「我聽懂了她可以製造。」

「那要我再解釋一遍嗎?」

「……我們直接去化學實驗室吧。」不想再聽一堆化學術語,鳳子晟頭痛地揉了揉額角,直接把顯然還想繼續給他們上堂化學課的龍清鏖一把扛上肩,「小五,你們學校的化學實驗室在哪裡?給我畫張地圖,配那個什麼劑的,我帶清鏖去就好,你們兩個負責掃蕩這棟宿舍裡的剩餘喪屍,然後找些東西把一樓的門窗通通堵死,就留下正面的那扇大門就好,我跟清鏖回來的時候走那邊。」

知道鳳千躍和顧判之所以會要求先來這邊,就是想在離開之前盡可能地給那些學生們創造一個比起外面相對安全的環境,所以除掉常春藤之後一定也還會要求要掃蕩整棟宿舍還有堵死門窗,於是鳳子晟乾脆就先把這項工作指派給他們。

反正他帶龍清鏖出去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才會回來,與其讓他們乾等著耗時間不如把這事交給他們,他相信鳳千躍和顧判一定能保護好他們自己。

「好,晚些見。」

「晚些見。」

彼此習慣性地伸手對了下拳頭後,沒再多囉嗦其他話,鳳千躍拉著顧判轉身就走,鳳子晟隨後也抱著龍清鏖從另一邊的樓梯下樓去。

×

時間:四月四日,早上十一點五十五分
地點:南都醫學院西側門外街道

除草行動進行得很順利。

把龍清鏖提煉出的那一大罐白色結晶粉末泡到好幾大桶的清水之中,然後由幾個人合作把那些藥水通通灑到常春藤身上後,雖然常春藤還沒枯萎,不過從原本用來掠食的觸鬚打被灑藥水後便抽蓄了好一陣子,直到最後完全沉寂下來可以看得出,那些藥水對常春藤的殺傷很大。

按照龍清鏖的說法,藥水作用需要一段時間,但按她的觀察看來是有效的。

既然專業人士都這麼說了,常春藤已經順利除掉、喪屍也清理完、一樓的所有門窗通通堵死完畢,做完所有可以做的事情之後,他們便重新出發。

走出男生宿舍,幾個人立刻按照早些時候商量好的排列隊形。

第一個是戰力次高不過較為熟悉環境、可以負責帶路的鳳千躍;第二個是雖然同樣熟悉環境、但戰力較弱的顧判,和鳳千躍之間幾乎只有不到一公尺的距離,以確保他可以隨時支援鳳千躍;然後走在最後的則是鳳子晟,戰力最高但對於周圍環境最不熟悉的他負責斷後以及防備隊伍左右出現攻擊可以即時反應。

而目前只有不到一百公分高、不僅無法作為戰力還可能成為拖累的龍清鏊,按她本來的想法是想要走在顧判和鳳子晟中間,畢竟她好手好腳,自己走還是沒問題的。

但鳳子晟不同意。

因為這次行動主要目的是離開而並非清除喪屍,如果發生戰鬥很容易製造出聲響導致被大量喪屍包圍,所以他們為了躲避沿途遇到的喪屍,必須繞來繞去同時還要走走停停,一旦走第一個的鳳千躍判斷可以移動就要迅速跟上,其實連身為普通人未曾受過訓練的顧判,鳳子晟都擔心對方會不會因為太過吃力而耗盡體力,導致需要戰鬥的時候反而沒有力氣應對,更何況是外表十歲不到的龍清鏊。

「我可以自己走。』
『太危險。』
『我可以保護自己。』
『我知道。』
『所以讓我自己走。』
『太危險。』
『……』

出發前就這件事與鳳子晟爭論了一小段時間的龍清鏊在溝通無果、並因此深刻懷疑起自己跟鳳子晟其實說的是不是完全不同語言之後,終於放棄了掙扎。

事實上她不放棄也不行。

因為發現勸說無效的鳳子晟最後直接把她攔腰扛起來帶走。

瞬間拔高並顛倒的視線和再度回到鳳子晟肩膀上的情況讓她最後只能癱著一張精緻粉嫩的小臉蛋,努力讓自己假裝自己只是一個毫無感覺的麻布袋。

還好她現在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蘿莉,總比二十七歲的成熟女人被扛著帶走的畫面好看多了,至於變回原本的年紀之後要怎麼面對其他人要是想起此刻會怎麼想的目光……

她的臉更癱了。

不過正如鳳子晟所說,從迅速倒退的景色可以證明他們移動的速度果然快得不像普通人,讓她感覺像是跟特種部隊或者僱傭兵在一起,而且因為一直不斷繞路的關係,這樣的速度他們必須保持很長一段時間,這對於只有爆發力較強的她而言確實頗為吃力,更何況以她現在的身體素質,不需要實際測試也能感覺得出來,她的確是跟不上他們的速度。

大概會在出發後的第十分三十七秒掉隊吧。

她在內心默默地計算著。

比較讓龍清鏊甚至鳳子晟驚訝的,是身為普通學生的顧判居然勉強跟上了。

而且他們很快發現,顧判居然邊前進邊在學鳳千躍呼吸和移動的節奏,然後隨著他們呼吸與移動節奏的逐漸一致,本來還給人感覺跟不太上鳳家兄弟的顧判勉強與他們保持了完整的隊形。

雖然這之中很大程度還是因為鳳子晟跟鳳千躍有刻意配合他,不過就這樣也足夠令鳳子晟詫異。

畢竟那只是個普通學生,還是個看起來挺文靜的男孩子。

不知道顧判其實平時就挺喜歡自己一個人跑去爬山或者背包旅行,因此體力本來就不弱,而且出發前鳳千躍還私底下教過他移動節奏的事,才讓顧判可以勉強跟上他們,所以原本還覺得他們的計畫有點冒險的鳳子晟現在對於要不驚動任何喪屍進行不必要戰鬥地抵達目的地的計畫信心增加不少。

就這樣一路彎彎繞繞地前進,花了比尋常多數倍的時間,他們終於在接近中午的時間進入第一個落腳點,同時也是他們計畫中最重要的幾個目的地之一。

「這裡是我們學校附近最大的超市,南醫的學生都會來這裡買東西,量大不說,種類肯定齊全。」進入超市後,第一個鑽進門中的鳳千躍一邊這麼介紹一邊用自己鍛造出的槍枝解決了裡面的喪屍。

最後一個進來的鳳子晟則是在鑽進門中後立刻轉身,一手壓住肩上扛著的龍清鏊固定,同時跳起來用另一手抓住超市鐵門下擺,在落地的同時一腳踹飛被他們的動靜吸引過來的喪屍,然後用自身的體重框啷啷地把鐵門拉下來,徹底隔絕了超市與外面的街道。

砰砰砰地。

他們聽見鐵門被接連撞擊的聲音,應該是被他們引起的動靜吸引過來的喪屍在試圖破門而入,幸好那些喪屍確實按照他們的估計,力量還不足以破壞鐵門。

放下肩上扛著的龍清鏖,扶著對方的肩膀讓人站穩之後,鳳子晟很快地打量了遍整個超市。

確實如鳳千躍所說,這間超市的佔地面積不小,進門首先是排列著數張台子的結帳區,然後是一列又一列的貨架,不過因為從喪屍出現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天,經歷過數波暴亂,超市裡面的東西被拿走不少,還有一些被凌亂地扔在地上,和著血跡和肢體殘破的屍體什麼的,空氣異常地難聞。

「這裡已經被掃蕩過了。」對於因此可能搜刮不到太多物資,並沒有失望或者憤怒什麼的情緒,看見眼前的景況,鳳子晟只是很冷靜地指出了現況。

「嗯,我們本來的目的也不是這邊的販售區。」畢竟這一路要跟上鳳家兄弟對他而言還是太過吃力,進門後便直接靠著一張結帳台休息的顧判用頗喘的聲音回答,「我在這邊打過工,知道這裡的倉庫鑰匙在哪裏,而且按照規矩,三月三十一的晚上是進貨日,隔天早班的員工才會把貨品上架,所以現在裡面應該還存放有不少東西,我想至少能滿足我們一段時間的需求,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能休息一下嗎?」

他跟他們這些怪物不一樣,他只是普通人,他會累的好嗎?

老實說要不是地板太髒,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骯髒的鞋子踩過,地上還有血跡,要不然顧判真心想找個空地直接躺下來。

他覺得自己的肺部快炸掉了,好喘。

「阿判,你還好嗎?」

知道他們剛剛的速度對於顧判而言確實太過勉強,鳳千躍擔心地走過去,臉不紅氣不喘的模樣,讓顧判更惱火地狠瞪了他一眼。

「還死不了。」

媽的,果然某個混帳以前體能課成績中等什麼的都是故意放水!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把他按在地上揍!

「在這裡休息?」提出問題的鳳子晟環視了一眼四周凌亂骯髒的環境。

「不,上三樓,先去確認倉庫沒有被翻過。」對鳳子晟的態度就緩和了許多,顧判搖搖頭,畢竟在這裡打過工的學生並不只他一個,不是只有他知道倉庫的鑰匙在哪,還有很多員工都知道,「而且三樓有間經理辦公室,裡面有食物加熱器和料理機,我們可以先吃頓飯再繼續工作。」

「那好,走吧。」既然決定了下一步就不多浪費時間,鳳子晟很順手地把還站在他腳邊的龍清鏖抱起來,接著就抱著龍清鏖往顧判走去。

對方朝他伸出的手讓顧判茫然了幾秒,接著瞬間拔高和顛倒的視野讓他一秒黑了臉。

他被扛了。

被扛了……

被扛了……

扛了……

扛了……

……

「等等!」發現鳳子晟直接一邊抱著龍清鏖、一邊扛著他就往電梯走,沒時間驚嘆這人的力氣大到誇張,顧判連忙拍了拍對方的背,伸手指向他們右邊的方向,「先過去那邊,那邊的員工休息室,上三樓要用磁卡解鎖按鍵,解鎖的磁卡放在裡面!」

「我去拿吧。」

看了眼他們家二哥扛了一個又抱了一個的姿勢,又看了眼顧判烏漆抹黑的臉色,決定這種時候還是遠離危險比較好的鳳千躍連忙麻溜地往員工休息室的方向跑去。

過不了多久,他便順利地拿著磁卡回來。

「走吧。」

進電梯。
刷磁卡。
上三樓。

叮地一聲,打開的電梯門之外是只能看見一小區塊的昏暗空間。

很靜。

這樣的寂靜至少能確定是沒有喪屍的。

「燈在出電梯後的右手邊。」

「OK。」

進電梯後就把他和龍清鏖放下的鳳子晟第一個竄出去。
鳳千躍則是壓著開門鍵,隨時準備竄出去接應或者按下關門鍵。

過了不到兩秒,整個倉庫瞬間大亮。

映入眼中的是看起來比樓下小了不少的空間,左手邊有個獨立的房間,估摸著就是顧判說的經理辦公室,正前方到底的地方應該是被一面牆隔出了另一個空間,才讓這裡感覺比樓下狹窄,不過被一個又一個的貨架擋住,看不見門在哪裡。

入目所及的每一個貨架上,幾乎都擺滿了箱子。

按開了電燈開關的鳳子晟第一個走出去將所有視線死角都繞了一圈,「沒人,沒有喪屍,也沒有被闖入的痕跡。」他說,「不過後面有一扇門,上面是指紋鎖。」

「那邊是冷凍庫。」率先走出電梯的顧判回答,「所有員工的指紋都有錄入,可惜我已經離職了,不能刷我的,等等需要的時候去樓下找個員工切一根食指上來就可以了。」

「要不是知道樓下的人都死了,阿判,你剛剛的發言聽起來超像分屍狂魔耶。」那說法不知道為什麼瞬間讓他聯想到他三哥,這個想法讓他有點毛,不過仔細一想,顧判念法醫的,確實是常常幫死人分屍,要說他像是分屍狂魔也沒錯啦。

正在打開經理辦公室的顧判翻了個白眼。

「放心,我最想分屍的永遠是你。」

「呃、這太榮幸,我大概承受不起女王的青睞。」

打打鬧鬧地,顧判打開門後,幾個人依序走進了空間較狹小但還不至於擁擠的經理辦公室,意外地居然擺了一組沙發的房間內還有一張辦公桌跟一個料理台,上面有顧判說的食物加熱器和料理機以及電熱爐,除此之外,旁邊還有一台飲水機跟一台冰箱。

不得不說他們的運氣不錯,大概是末日前幾天才有人補貨過,櫃子裡放了幾包麵還有一小袋米,冰箱裏頭也塞了不少食物,而且截至目前為止,供電還沒受到影響,所以冰箱裡的東西都是好的。

簡言之,他們可以吃頓好的了。

「你們想吃什麼?」正在擺弄電熱爐的鳳子晟問。

「二哥煮的,都好。」

「你二哥還會煮飯?」顧判頗詫異地看了眼對方明顯熟練於處理食物的動作。

在料理機被創造發明出來之後,所謂的會煮飯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會用料理機製作料理,這不難,只要按照上面螢幕顯示的依序放進食材和準備好配料就好,甚至食材都不需要事先處理,配料也不需要惦量得加多少才合適,這些料理機都會做;而另一種的則是真正意義的煮飯,是真正自己處理食材、斟酌配料放多少、甚至控制火侯,以及決定何時起鍋。

現如今,還會親手煮飯的人已經不多了。

「嗯,大廚等級。」

這點絕對敢幫自家二哥掛保證的鳳千躍比了個讚。

說話間,除了鳳子晟之外的幾個人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來休息,只有龍清鏖湊到了鳳子晟身邊,一邊看著鳳子晟動作俐落地洗米,一邊伸出手拉了拉對方大腿外側的褲子布料……沒辦法,鳳子晟的身高幾乎是她的兩倍多,她最多只能拉到這個地方。

「怎麼?」

「你累,休息,我來就好。」

畢竟鳳子晟這一路上都是抱著她移動,剛剛還扛了顧判一小段時間,幾乎所有吃力的工作都是由他完成,體力肯定耗費不少,而她幾乎從頭到尾都被抱著,只有從電梯出來的時候是自己走,最輕鬆且體力最充足的就是她,這時候怎麼看都應該由她負責做飯給大家吃才對,鳳子晟應該休息。

抱著這樣的念頭,她才會過來說出這樣的話,結果她的話只得到鳳子晟低笑著給她揉了揉頭髮。

「不用,我不累。」已經洗完米把飯放進食物加熱器之中悶煮的鳳子晟邊說邊打開冰箱,從裡面拿出了一小盒的布丁連著湯匙一起塞給龍清鏖,「你先去坐著吃這個,一會就可以開飯了。」

說完後,他又習慣成自然地抬手給她揉了揉頭髮,還附帶一抹寵溺的微笑。

記得他們家小四、小五、小六小時候都很喜歡吃這個,常常搶來搶去,應該小孩子都很喜歡的吧。

「……」

不但勸說失敗結果還得到一小盒布丁的龍清鏖抱著冰冰涼涼的塑膠盒走回沙發,爬上顧判和鳳千躍對面的位置坐好,在對面兩人詭異的視線下悶不吭聲地拆了外面的封膜,然後面攤著臉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吞著口感軟綿綿的食物。

心跳的節奏快了零點四五秒。

臉部的皮膚溫度上升了一度。

怎麼回事?

因為細胞被Z物質侵入而產生的低燒應該已經結束了才對,雖然沒有產生異能,但不該會發生退燒後又再度無預警燒起來的事情,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過來的路上她接觸到什麼導致生病或者異變了嗎?
可是為什麼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而且好像是因為鳳子晟又摸她頭又對她微笑還給她東西吃的關係才這個樣子?

身為中央科學研究院潛能開發與基因研究博士、十五歲就取得錦陽大學的博士學位、智商絕對超過三百以上的龍清鏖龍小姐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遇到了生平最大的難題。

問,只有對著特定一個男人心跳變快、體溫上升,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線上等,萬分火急。


# # #

星火南都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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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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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七日,早上九點三十二分
地點:邳城和平街十八號,九樓二室

急促而尖銳的鈴聲響起的瞬間,貓兒似的混血少女便如驚弓之鳥般地驚醒過來,漾著年輕甜美氣息的身軀原本放鬆地臥在床榻之上,但鈴聲響起的當下便快速地坐起,就像被訓練過的軍人一樣,唯獨那雙圓滾滾的湛藍色眼眸還寫著剛被驚醒的茫然和恐慌,不過眨了幾下很快就被警覺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從床上滑下地,赤裸的腳掌踩在地面上時,冰冷的觸感讓她無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但她並沒有轉身去穿上柔軟又溫暖的拖鞋,甚至並沒有花多餘的心思去整理身上凌亂而單薄的衣著,而是依舊維持著睡著前僅穿著一件長版T-Shit的打扮,任由一雙長腿赤裸地暴露在空氣之中,然後一邊發動異能在掌心之中凝聚一把一尺多長的金屬長棍,一邊謹慎而小心地壓低身子緩慢靠近通往外頭走廊的房門。

砰砰砰。

在她快要靠近大門的時候,門上又傳來了沉悶的敲擊聲。

跟著是醇厚低沉的男性嗓音響起,「裡面有人嗎?你好,我是住在五樓二室的陳誠,我是人、不是喪屍,如果擔心我會入室搶劫的話,可以不用開門,不過請發出一點聲音讓我知道裡面的人是否還活著好嗎?」

確實,能說話就證明了是人不是喪屍,但就算是人類,在末日已經進入第七天的現在,她早就用鮮血學會了暴虐貪婪又自私懦弱的人類有時候比喪屍還要更可怕的教訓。

那是兩天前她跑出去找礦泉水時候發生的事。

仗著人高馬大又身強體壯的幾個男人看中她裝著水的背包意圖搶劫,她為了護住好不容易翻找到的水,和那些人起了衝突。

雖然最後那些人忌憚於她擁有異能而放棄離開,但仍然狠狠地劃傷了她的手臂,在缺乏藥品甚至繃帶的情況下,只能將衣服割成布條包裹住的傷口至今依然時不時地會滲血。

從離開孤兒院後已經很久沒有承受到的痛楚,逼得她不得不記住了就算是人類也一樣需要提防的這件事。

所以她沒有開門,甚至沒有開口,只是很快地站直身子從貓眼往外頭走廊看了一眼,確認了站在外頭的確實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人,才曲起五指成拳,輕輕在門上快速地敲了兩下,然後停頓一會,又再敲擊一下,如此重複了兩遍,用帶節奏的敲擊證明了自己活人的身份。

「連話都不肯說啊?」門另一頭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也好,謹慎點是好事,雖然一個人自言自語有點傻,不過我就這樣說了啊,是這樣的,昨天我跟三樓的住戶討論了一下,覺得現在的情況大家如果各自分散要活下去比較困難,所以想找些人團結起來,聚成一個團體一起出去蒐集物資,收集到的物資怎麼分配和怎麼行動一會聚集起來之後再討論,如果你有意願加入這個團隊的話,等十點整的時候到樓下五樓二室來,開門的暗號是敲三下、停一下、再敲兩下、停一下、再敲三下,覺得不放心想帶武器出席也可以。」

門外的人說完後,沒等她給出回應就離開了,她從貓眼看見對方走去按對面房門的門鈴,然後急促的鈴聲過後外頭響起了劇烈撞擊的聲音,顯然她對面門的鄰居已經變成喪屍。

接著那人就往下樓的樓梯走去。

過不了多久,她聽見略微模糊且有些遙遠的鈴聲響起。
顯然那人下樓後去按了樓下住戶的門鈴。

──要去嗎?

她在心裡問自己。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是五樓二室的住戶,但她以前的確在電梯裡遇見過對方好幾次,證明對方至少確實是他們大樓的住戶,但證明了這點並不代表什麼。

就算是親人,也可能為了利益而翻臉無情,更何況是只有幾面之緣的鄰居。

她無法確定那人把所有人聚集起來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例如為了搶奪其他人的物資之類的,但聚集在一起結合成團體共同進退確實是非常吸引人、至少非常吸引她的一項提議。

人是群體的動物。

她受夠了一個人害怕、一個人警戒、一個人惶恐不安,想要聽到其他人的聲音、想要跟其他不帶惡意的人待在一起,至少、至少讓她可以安安心心地一覺到天明一次也好,而不是連睡夢中都在害怕會被喪屍甚至心存歹意的人破門而入傷害。

所以,可以的話,她想加入。

就去吧。
冒一點險是值得的。

「Melville先生,你也覺得我應該要勇敢一點的對吧?」

她翻出因為已經完全斷了通訊和網絡、而被她設置成待機模式節省電量的光腦,啟動螢幕,滑開了通訊錄中至頂的那個號碼,明明知道訊息已經傳不出去,卻猶然把這當作一種心靈依靠地鍵入了一段文字傳出。

×

『Melville先生,今天是四月七日,我還活著,剛剛有其他倖存者來敲門,發出合作的邀約,不知道這是不是陰謀,但我想去看看,祝福我一切順利。也願您平安。』

×

她換了一套外出用的服裝,長袖的棉質上衣遮蓋住了手臂上的傷口,慣穿的短裙被淘汰,換成了牛仔褲和及膝的平底長靴方便行動也保障安全,然後棕色的直順長髮也盤起綁成了包包頭。

最後,她什麼都沒帶,只提了一根鐵棍作為武器,就這樣下樓。

而且為了探聽清楚情況,還特地晚了兩分鐘才下去,不過和她抱持著同樣想法的人顯然不少,她在下到七樓的時候看見其中一間的住戶也是晚了一些才出來,一男一女的兩個年輕人,在她下樓的時候正好男的那個剛剛鎖好門,看見她時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接著才連忙抓住背上的曬衣棍做出戒備的動作。

這才戒備有點晚了吧?

而且她的外表一看就知道不是喪屍,不是喪屍便是人了,這種時候會出現在樓道上的人,肯定也是被五樓的陳誠給邀請的住戶之一,那還有甚麼好戒備的?

明明看著像是個高智商的菁英人才,但怎麼一舉一動都透著個蠢字呢?

她表情略微妙地站在樓道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菁英青年很緊張地戒備著,然後他身邊的女孩子這才輕嘆口氣,壓下了他的手。

「沒事,應該是你樓上的鄰居,一樣要參加聚會的。」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一開口就更暴露了笨蛋本質的青年發出了好幾個喔,也不知道到底理解到了什麼,然後一邊連連點頭一邊鬆開了曬衣棍,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住七樓一室的。」

嗯,她看到了,他們剛剛才從七樓一室走出來呢。

「我叫宗柩,這是我朋友,鳳云璨。」

女朋友,她懂,雖然這個女朋友個子好高,比那個叫『終究』的男的還高。

「你好,我是九樓二室的,叫、」她頓了一下,才開口,「Salvation。」

是Salvation、不是商弼帛,她刻意隱瞞了自己身份證上的名字,是顧慮到如果用商弼帛這個名字,等到政府的救援來了之後,身為孤兒的自己難保不會被送到教授那邊接受監護,但以她對指導教授性格的瞭解,如果她被送過去,很可能會被要求貢獻物資什麼的。

她才不要變成那樣。

總之,就先看看情況再說,如果商弼帛這個名字比較有利,她再拿出身份證證明自己就好。
抱著這個念頭的她此刻還不知道,這個決定之後會讓她錯過什麼。

「好了,自我介紹就到這裡為止,時間差不多了,下去吧?」

接著,是那個叫做鳳云璨的女孩子開口提醒他們時間,略顯低沉的嗓音是明顯的男key……等等、男key!?男的!?

她頗為震驚地瞪向對方的胸口。

好吧,平的,可是這麼可愛的人居然是男孩子?
雖然女孩子這麼高確實也不太正常啦。

×

差不多十點十分左右的時候,這棟樓幾乎全部的住戶都聚集到了五樓二室、那個叫做陳誠的男人家中,總共十七個人,人數連原本住戶的一半都不到。

但裡面有兩個小孩。

一個七歲。
一個四歲。

一男一女的兄妹,是陳誠的小孩。

「看到這兩個小蘿蔔頭,你們應該可以相信我說要尋求合作是真心的了吧?」抱著女兒的陳誠一個人坐在另外拉來的凳子上,對著所有人燦爛地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其他人會不會相信,商弼帛不知道,但她想自己可以。

那很明顯。

自稱末日前工作是健美教練的陳誠不僅兩個孩子都沒有變成喪屍,連妻子也沒有,甚至妻子肚子裡還有一個寶寶,已經八個月了,一家五口,只憑陳誠一個人根本無法蒐集到足夠養活他們的物資,而且萬一他在外面出了什麼事,妻子和孩子會瞬間頓失依靠,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找人合作。

就憑對方帶著三個累贅都沒有拋下,商弼帛就願意跟對方合作。

「如果看到這個畫面,覺得和我合作很吃虧的話,可以現在離開。」給大家一小段時間短暫思考過後,陳誠見沒有人起身,才繼續說下去,「那麼廢話不多說,來討論一下合作的事情吧,我跟三樓的梁先生打算走一趟安德路那邊的超市,那邊是這附近一帶最大的百貨商場,店面大、東西多,大夥過去走一趟,盡量爭取一次就拖回來可以支撐起碼半個月左右時間的食物,我想那個時候差不多政府的救援再遲也該來了,就冒這一次險,如何?有意見和疑問的現在趕緊說。」

「安德路離這裡有段距離,你們打算怎麼過去?」

「走路,這不廢話嗎?那些喪屍聽到聲音就會聚集過去,誰敢開車?反正來回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就算加上躲喪屍的時間,兩個小時也差不多了,走兩個小時的路應該不是問題吧?」

商弼帛覺得沒有,她沒錢的時候為了省錢還曾經走過四個多小時的路從大學回家。
不過她旁邊那個叫做『終究』的男生瞬間刷白了臉。

「那你們打算怎麼把東西搬回來?」

不能開車、人又不多,要運回足夠所有人吃半個月的食物根本不現實吧?

顯然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的陳誠勾唇一笑。

「這就要說到梁先生的異能,他可以把碰到的東西縮小,我們做過實驗,如果只縮小一半體積的話,他可以維持差不多兩個小時,兩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我們從超市回來,就算有突發狀況,我們也可以找個地方修整一天,等梁先生可以再度施展異能之後再重新上路,這樣的話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縮小一半體積代表每個人的負重可以乘以二,如果都拿一些高熱量且管飽又體積小的食物,那麼要撐半個月確實感覺是沒有什麼問題。

「那、東西拿回來之後要怎麼分配物資呢?」這個問題一被提出來,空氣瞬間變得壓抑沉悶。

這樣的氣氛轉變讓陳誠原本燦爛的笑容也忍不住苦澀了幾分,「我倒是希望這棟樓裡活下來的人有幾個就分幾份,但這顯然對於孤身一人又參與了行動的人不公平;如果按戶數分,同一戶去了兩個的也吃虧,所以我能想到的就是去幾個就分幾份,有去的就有得拿,另外,去的如果是異能者就多拿零點一份,鑒於異能者的存在將決定了我們這次行動的成功與否,大夥對此應該沒意見吧?」

只給出力的人,然後出力多的就拿多,就這麼簡單。

雖然這樣分配對於像陳誠這樣的人肯定很不利,但他們這棟樓都是套房,最多住一家三口,沒人像陳誠家裡這麼多人,既然提議合作的陳誠自己都說了這樣分配才公平,其他人自然更沒意見。

而異能者可以多拿一些這件事,目前已知的異能者只有梁先生,他們確實需要梁先生的異能,所以誰也不敢對此有任何意見。

「那分配的方式就這麼定了,還有其他問題嗎?」跟著開口的是梁先生,帶著副金框眼鏡的男人疲憊地捏了捏鼻樑,等了會掃視一圈見沒人提出問題,他才再度開口,「既然你們沒問題了,那接下來換我和陳先生這邊提出幾個問題,第一個,除了在場的這些人之外,還有其他人家裡有人要參與這次行動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是搖頭的回答,顯然這棟樓裡就算還有其他人在,只怕也沒有戰力。

「那麼,家裡還有其他人在,但是沒有要參與行動的,有嗎?」梁先生又問,順帶還補充了問這個問題的原因,「我老婆也不會去,登記一下人數,方便我們離開後有什麼事他們可以彼此照應。」

「我妻子跟小孩。」
「我老婆。」
「我女朋友。」

……

陳誠的妻子拿出紙筆簡單登記了一下,算上梁先生的妻子和陳誠的妻小,這棟樓裡另外還有九個不會參與行動的人員。

其中六位女性、三個小孩,包含要參與行動的十四個人在內,這棟樓裡目前存活的有二十三人。

而參與行動的人之中,女性除了商弼帛之外另外只有一個打扮很成熟的OL,明顯兩人都是孤身一人住在外面,沒有人會為自己挺身而出,所以不得不參與行動。

「接下來,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參與行動的十四個人之中,除了我之外,有異能的還有誰?」

沉默。

又是壓抑而沉重的短暫沉默,不知道是因為確實沒有其他人有異能,還是僅只是猶在評估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保命底牌攤開,畢竟雖然說異能者可以多分零點一份的物資,可相對的肯定得承擔更多的責任,萬一因此命沒了,再多的物資也沒有意義。

然後這一次,最先開口的依然是陳誠,「我先說,我的異能大概就是力氣變大。」

力氣變大,聽起來感覺就是個似乎沒甚麼用處的異能,尤其陳誠原本就是健美先生一般的體態,很讓人懷疑他到底是異能覺醒還是本來力氣就不小,卻為了多得一些物資而騙大家自己力氣變大,不過下一秒,陳誠就用單手舉起一張沙發的舉動證明了自己的力氣變大確實是異能覺醒,而且還是對於他們的行動會非常有用處的異能。

因為他不僅僅舉起了沙發,沙發上還坐著一排四個大男人。
突然視線拔高的四個男人臉都綠了。

有一就有二,陳誠開口之後,跟著又有一個男人開口。

「我的異能是速度變快。」那個男人說完之後,為了展示自己的異能便站起來,然後眾人一個眨眼那人就出現在房間另一端,「不過我要先說,我這異能只能短暫衝刺,沒辦法長跑。」

「這樣更有用。」梁先生點點頭,「你就負責如果有人被喪屍近身,就衝過去把人拖走。」

「還有我。」考慮到自己戰鬥的時候一定會需要用到異能,與其藏著不如正大光明說出來還可以換到多一些物資,商弼帛接著開口,同時伸出手另外凝聚了一把金屬長棍在手中,「如你們所見,我的異能是可以凝聚金屬物品,不過目前只能凝聚最多五把這樣的長棍,而且沒辦法維持超過半個小時以上。」

「嗯……可以製造武器,但沒辦法維持太久的話……大家還是自己準備武器吧,要是弄掉了找不到替代品再請Salvation小姐提供好嗎?」

「好。」她點點頭。

接下來梁先生又簡單地對其他人各自做了一些安排,還有開始行動後的一些交代,然後行動前的討論就到這裡為止,最後他們決定休整一個小時,吃過午飯之後一點整一樓集合出發,便解散各自回去。

離開五樓陳誠的住所之後,自稱叫做雲霓的OL在下樓前朝她伸出手。

「都是女孩子,到時互相照應點吧?」
「……好。」

她往對方的手輕輕握了一下。
希望到時候所有人都可以活著回來,她心想。

×

『Melville先生,事實證明冒險是值得的,我加入了一個團隊,順利的話可以得到至少能維持半個月以上的物資,這樣的話,至少我能再多活半個月,祝福我能活著回來。也願您平安。』


# # #

(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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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日,早上四點四十一分。
地點:青城遠郊,「行遠川國際商業學院」附設24小時便利商店。

天色將亮未亮的朦朧之際,也是許多人於夢鄉中酣睡之時,但白井家的雙生子卻正忙碌著。
由於連綿幾天的雨勢,原本夜生活還算豐富的大學生也極少在夜半時分光顧便利商店,這讓雙子的工作量減輕了不少。

白井家的女孩正在小倉庫裡清點剛剛送到的新貨,纖瘦的身影在小小的五坪倉庫裡敏捷的移動,並時不時低頭書寫,墨色的馬尾隨著動作小幅度地擺動,還能隱約可以見到華麗的白色流蘇髮飾。

「唔,這樣就差不多了。」白井空花低頭看了眼手錶,發現差不多快到交班時間了。
她推開小倉庫的門來到店前,手上還拿著交接表,「陽太,我寫好啦。」

白井家的男孩蹲正在冰櫃前面,腳邊是幾箱正準備上架的冷飲與微波食品。白皙修長的手迅速地將一瓶瓶牛奶擺上架子,在低頭時略長的瀏海總是不慎落到眼前,並隨即被收攏到耳後。健康的白色和烏黑的墨色形成了鮮明好看的對比。

空花看到他那十分阻礙視野的瀏海,「咦,陽太,你的髮夾呢?」
陽太露出苦笑,「剛剛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斷了……」而且還有一種麻煩將至的預感……
空花略為沉吟後,就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支鑲有白色小花的髮夾。
「吶,別動唷。」女孩動作俐落的將髮夾別上男孩前額的頭髮上。
男孩與女孩八成相似的臉龐,即使別上了女氣的可愛髮夾,也不顯違和。
「對不起呀,陽太,我只有這個了,忍耐一下好嗎?」
陽太摸了摸髮夾,「沒關係,這個也很好,跟空花是一對的!」
空花咯咯地笑,「改天再陪你一起去買新髮夾!」
「好。」陽太也是笑著點頭。
如果這時有外人在場的話,一定覺得現在的雙子笑得很呆傻。

陽太接過空花手上的交接表和筆。
站起身走到櫃檯。空花則替陽太將剩下的東西繼續上架。
陽太一邊結帳,一邊快速在紙上書寫各項進度與事宜。才寫過一半,空花已經結束工作,來到櫃檯前了。

「陽太,雨停了呢!」空花的聲音中參著一些驚喜。
陽太聞言也抬起頭看向落地窗外,「看來終於不用冒雨回家了。」
「不如我們今天在外面吃個早餐再回家吧?」空花笑著問,圓圓的臉蛋配上彎彎的眼眉,很是天然可愛。
「嗯!」

『叮咚!』便利商店特有的開門提示音。
「歡迎光臨/歡迎光臨!」陽太和空花的招呼同時響起。
「本大爺來了!」染著深紅色頭髮的少年大嗓門的宣告。
「啊、白打招呼了……/啊、浪費我的口水……。」
「好過份!我們還能不能好好做小夥伴了!」
「嚴格同學,趕快去換制服。/快過來準備交班了。」
「白井們好冷淡……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當三個人在插科打渾下好不容易完成交接,天色也已經亮了。
空花和陽太在小倉庫裡換下制服,準備從後門離開,走捷徑到校外停車場。
門還沒推開,店前突然傳來少年的大吼聲,「喂、你幹什麼!?」

陽太和空花互看一眼,陽太轉身要推門去找店前。
「陽太!」空花拉住自己的半身,「我感覺到……危險……」
空花的大腦還沒能捕捉到那股突來的思緒,但那冰冷徹骨的戰慄感卻已經傳遍全身。
陽太緊緊抿起嘴唇,空花的第六感總是很準,且屢試不爽。
「阿格在前面……」他拿起旁邊的滅火器,「我去看一眼,隨機應變。」
「你小心。」

陽太推開門就看見嚴格和一名青年扭打在一起,嚴格一直極力推擋對方強硬撲來的攻勢。
「阿格!」陽太舉著滅火器跑過去。
「陽太─!這個人很奇怪!快幫我弄開他!」
陽太二話不說,直接拿滅火器往那個青年身上敲去,阿格配合著陽太的攻擊,兩個人合力把那個青年摔向一邊。
這時陽太才看清楚那個青年的模樣─眼光呆滯到無神,嘴巴大張著,唾液四流,身上還浮現大大小小的深黑色斑塊,還散發著非常難聞的味道,四肢呈現不自然的扭動,竟無法馬上爬起來。
「阿格你有沒有受傷?」陽太拉著嚴格遠離那個奇怪的青年。
「是沒有……不過衣服被抓破了……那傢伙的指甲好利啊!」阿格心有餘悸的拍著胸。
「陽太。」空花出現在兩人的身後,「我打電話報警,但連撥了幾次都是佔線……」聲音明顯的不安。
「啊!他快站起來了!」嚴格驚恐指著那個看起來越來越詭異的青年。
陽太的注意力反而是在落地窗外,空花也注意到了,外面開始出現跟這個青年狀態相似的人在遊蕩著。



───那些可能已經不算是正常人了!



空花抓住嚴格的手,開始往小倉庫奔跑,「陽太!」
「交給我!」
「欸欸?!你們要幹嘛??!」

陽太撿起掉在旁邊的滅火器,再次擊向那個青年。
而空花已經把嚴格塞進小倉庫裡。
「所以說……到底……」嚴格也知道現在的狀況非常詭異,但他簡單的頭腦實在不適合思考稍微深奧的問題。
此時,小倉庫的門突然被拉開,空花嚇了一跳,反射性舉起拳頭想要攻擊,但發現閃身進來的是陽太。
陽太把門把反鎖後,一邊大口喘氣,一邊透過門上的小玻璃觀察店前。
「那個傢伙似乎開始習慣移動了、動作變快了……我攻擊了幾次才把他擊倒。」陽太皺著眉說。
空花點開手腕的光腦,發現網路平台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類似外面詭異青年那樣的相關事件,甚至已經有網友陸續作出一些推斷了。但總之,他們把已經逐漸失去人類行為的人型暫時稱之為──喪屍。


「……哇、喪屍欸……難到就這樣世界末日了嗎……」不知何時湊到空花光腦屏幕邊的嚴格面色慘白,「本大爺還不想掛在這裡啊……」
空花的臉色也沒有多好看,「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啊……那個叮咚聲!……真該死……」陽太突然咒罵了一聲。
感應式的大門只要有喪屍經過就會開門,並且提示音又引來其他的喪屍過來。
「沒關係,我們可以從後門走。」空花拍了拍陽太的肩膀,然後看向陷入茫然無措的嚴格,「還好我們是在便利商店。多拿點東西吧,未來食物可能會變得非常緊俏!……嗯……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嚴格聽見空花的話,回過神來,「啊、我打個電話給我媽!」從口袋拿出手機,還一度因為太過顫抖的手沒能抓穩。

空花和陽太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同樣的情緒。
親人啊……自從唯一愛他們的外婆離世之後,雙子也只剩下彼此了。至於那個法律上有關係的舅舅……哼!那種人變成喪屍或許更好點,否則也是個禍害!

陽太默默拉過背包他和空花的背包,把東西全倒出來,開始收拾適合的東西。空花則把篩選了一些體積小或高熱量的食物和礦泉水堆到陽太腳邊。

嚴格沒有打通電話,他頹然放下手機。
「那個……陽太、空花……你們馬上要回家嗎?」
白井雙子同時停下手邊的動作,看向嚴格。
嚴格的臉非常著急與無助,「我知道你們有車,我能拜託你們……」
陽太打斷嚴格的話,「知道了。快來收拾東西,我們要趁現在那些……喪屍……還不算太多的時候離開這裡。」
「謝、謝謝!」嚴格一把抱住陽太和空花,「你們兩個真是我的好兄弟!」
空花沒忍住對嚴格翻了個白眼。

既然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東西是使人致命的喪屍之後,他們不可能手無寸鐵的出去。但在這小小的便利商店裡,雙子和嚴格都苦惱了。
「……水果刀?」空花拿起從店長櫃子裡翻出來的水果刀,好吧,先收著。
「這鐵鎚也太小了吧……」嚴格看著只有手掌一半大的鐵槌,算了,不無小補,也收著。
陽太則是又翻出一個備用的滅火器,剛剛用著還挺順手的,就繼續用吧!

在一切打理妥當之後,三個人擠在便利商店的後門。
「阿格,記住我們的計畫了嗎?」陽太再一次向他們那有點迷糊的同窗確認。
「記得……」嚴格緊了緊手上的鐵槌,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緊張。
「空花跟緊我。」
「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的。」
「那,數到三……」

一。


二。


三。


出發!

***


重敲要人命......
好歹先讓我家雙子出場。
嚴格小逗逼還在考慮要不要讓他活著......(思考思考我在思考

***
有鑑於大家的希望,小逗逼成功活下來了。
並補上原本應被發便當的NG橋段



白井雙子即將離開離開便利商店時,店前傳出嚴格的叫聲。
陽太決定前來查看,一推開門就看見嚴格和一名青年扭在一起,嚴格一直極力推擋對方強硬撲來的攻勢。
當然,看過正文的人都知道這個青年是名喪屍……


陽太:「阿格……你這逗逼的魅力已經大到喪屍都想來非禮你嗎?」

空花:「所以危險就是,我們家的白井太太要被別人撲倒的意思嗎?」

作者:「你就這樣被非禮致死吧~!」

嚴格:「QAQ不要開玩笑了!快來救我啦!」



系統──玩家獲得新稱號『被喪屍非禮過的男人』,請問是否裝備?





實在太短了,等多幾個小劇場就把它匯集成串,丟到番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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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日,早上六點三十七分。
地點:青城遠郊,「行遠川國際商業學院」附設24小時便利商店往校外停車場捷徑。


白井陽太打頭陣,白井空花居中應變,嚴格殿後。三個人保持著這樣的隊形,前進了十分鐘。
平常只需十分鐘的步程,如今同樣的時間裡,他們卻只走了二分之一的路程。
他們盡量挑選平時罕有人跡的小徑走,但還是難免會遇到喪屍。每當遇到喪屍,嚴格都會按照陽太指示的位置投擲石頭,試圖製造噪音把喪屍引開。到目前為止這個計畫都還算順利,還好只是些個別遊蕩的喪屍,至今還沒遇上三個以上的喪屍集結。

現在,陽太在前方緩慢的探路。
空花和嚴格在稍微不遠處戒備著。

「吶……空花……」嚴格拉拉空花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幾乎是用氣音說話。
空花側頭,小聲回覆,「阿格,怎麼了?」
「你們真的要回家嗎?」
空花微微低下頭沉默不語,平常總是溫和的染上了些許黑影。
嚴格慌張的擺手,「不、我是說……你們要不要就留在我家一起避難?大家在一起會比較好的,不是嗎?」
空花對著嚴格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無論世道如何,總是會有絕對無法拋棄的事物。家裡有些很重要的東西,我們必須回去拿。」
嚴格張口還想說話,陽太已經回來了。

空花注意到陽太深皺眉頭,一臉凝重。
「如何呢?」
「有五隻喪屍在前面。」

『隻』在成為那種生物之後,就已經失去屬於人的稱呼了,淪為和禽畜一般的存在。

「那要怎麼辦……?」嚴格很緊張,「丟石頭也不能把他們引開嗎?」
陽太搖搖頭,「越往停車場走,就越空曠……我們不知道除了聲音之外,它們是否還擁有視力……」
「如果它們看的見,停車場沒有遮蔽物,那麼我們怎麼迴避都沒有用了。」做下這個結論的空花,臉色一片蒼白。
嚴格智商上線,「也就是我們必須要打過去了!」
白井雙子聽到嚴格的話,對視一眼。
空花幾不可聞的點頭。
陽太的眼睛緊盯著遠方的喪屍,「阿格,記得之前在店裡我們討論過的行動吧?」
「嗯,知道。」

嚴格先投石,吸引喪屍離開他們的預定路線,然後三個人開始奔向目標地點。而三個人之中,在棒球隊擔任外野手的嚴格的衝刺速度是最快的,因此白井們將牽車的最終任務交給了嚴格。
如果不幸被喪屍發現的話,陽太負責攻擊,空花負責支援,畢竟這對雙生的默契是有目共睹的。

三個人小心翼翼,且走且停的距離停車場越來越近。
前方的陽太猛然停下腳步,空花和嚴格也隨即停止動作。
空花從陽太的肩膀處探頭看一眼。
「不能再靠近了。」空花對嚴格說,「阿格,你準備好就丟石頭。」
嚴格點頭。這次他必須盡可能的丟遠,但又必須確保能夠吸引到喪屍的距離。雖然身為外野手不需要擁有投手那般高超的投球技術,但和投手一樣,臂力是一定要練的項目,以保證球能夠從遠方順利傳回壘包。

嚴格深吸一口氣,往後退了小半步,出手。
三個人的心隨著石頭的擲出,越發緊繃。
『啪噠』、『喀啦』。
石頭敲擊到一台車的車頂,隨後滾落到地上。
他們視野中的五個喪屍開始緩緩向那台車移動。
三個人腦中同時冒出『成功了!』
不需要陽太示意,大家不約而同的開始朝車子狂奔。

「啊、糟了!」
有喪屍注意到他們了,幾隻喪屍調換方向,朝他們的方向過來了。
「可惡!」嚴格罵道,明明就已經看見車子的所在了啊!
「為什麼?!」陽太腦子瘋狂轉動,是三個人的跑步聲太明顯嗎?但是他們不是已經盡量壓低聲響了?還是喪屍對聲音的感應度已經敏銳到這個程度了!?
「阿格,你快跑!記得車位是A013!」空花推了嚴格一把。

陽太拿著滅火器敲向第一個喪屍頭上,他的攻擊完全奔向喪屍的頭部敲擊,姑且相信網路上那些小說所寫的弱點吧……
空花在旁邊遊走一邊用水果刀刺擊吸引喪屍,好讓陽太不至於對付太多的喪屍。
這時候的白井雙子充分的發揮出他們身為飛輪競技王牌的靈活度與反應力,東躲西閃並趁著空檔攻擊,兩個人的走位不互相影響,然又保持著能互相支援的距離。

然而,計畫總是趕不是變化的。
就在陽太擊殺掉一個喪屍,正在擊殺第二個的時候,原本追著空花的其中一個喪屍轉身向陽太的背後攻擊。
「陽太──!」空花失控大叫,空花情急之下,一個躍起,撲向喪屍。
陽太注意到背後的破空聲,但閃躲的角度正被眼前的喪屍擋住。

『────!』
半空中的空花腦中空白了一瞬,身體出現某種無法言清的變化。
人已撲在喪屍的背上,順著地心重力,兩個人一起向地上倒去。

「磅──!」喪屍俯趴著的那塊水泥地竟出現了細微的龜裂。
空花還處在奇異的變化中,她覺得似乎觸及到某種力量,那感覺玄之又玄。

「空花──!」
陽太已經殺了他原本的目標,轉身準備支援空花,卻發現她竟然在發呆。
陽太的聲音,把空花喚醒了。
她迅速起身轉頭面向一頭喪屍,跆腳就踢。
那喪屍像棉花布偶般,被踢了老遠。
陽太親眼目睹這一切,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半身。
空花如法炮製地給剩下兩隻喪屍各來上一腳。

陽太先是看了看遠方向破布一樣在地上蠕動著就是無法爬起的喪屍,又回頭盯著空花。
「空花這是……」
空花露出極度迷茫的神情,「我也不知道……」


「哇!」前方,嚴格的叫聲傳來。
那端離車子十步之距的嚴格正被兩個喪屍纏住了,其中一隻喪屍的臉被砸爛了半邊,也許是腦袋受損導致行動變得遲緩,但卻依然不依不饒地追著嚴格。
陽太和空花望去時,正好看到嚴格揮舞著鐵槌,但似乎被地上的東西絆到,身體向後倒去的畫面。
「阿格!」空花大叫,卻感覺眼睛瞬間一花,「……咦?」
陽太已經在嚴格的身邊,並用滅火器擊殺著兩隻喪屍。

空花皺起眉頭,緊緊地抿著嘴。
她和陽太身上都出現了詭異的現象,或者是……能力?
這樣的現象或能力會不會對身體有害?會不會……
空花腦海裡閃爍著許多念頭,但她還是快步來到嚴格處。

嚴格臉色些許痛苦的坐倒在地上。
「阿格,你哪裡受傷了?」空花蹲下來。
「腳踝可能扭到了……」
「還能走嗎?」已經殺完喪屍的陽太也過來了。
「試著站起來看看?」陽太伸出一隻手,準備協助嚴格。
嚴格試圖靠陽太的協助撐起身體,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陽太,等等!」空花阻止兩個人的動作,「看阿格的狀況可能不只是扭到這麼簡單……還是不要移動比較好。」
嚴格哭喪著臉,「真的很抱歉……」明顯感覺到濃重的失落感。
「說什麼啊!」陽太沒好氣的狠揉嚴格的腦袋一通,唔、還滿舒服的?以後多揉揉?
「都是兄弟不是嗎。」空花伸手戳戳嚴格的臉頰,咦、好軟呀?以後多戳戳?
嚴格滿臉感動,「白井們真是天使中的戰鬥機!我愛你們!」

溫馨感動的氛圍被毀的一乾二淨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陽太,不如你背阿格吧?」
陽太點點頭,彎身下來。
「阿格,我扶起你的時候,你也要試著用力喔。」
「知道了!」
空花半蹲在嚴格身邊,緊扶著他的肩膀一托……

「咦……?」
嚴格反應有些遲鈍,他感覺自己似乎有懸空的錯覺啊?
陽太遲遲感覺不到負重感而困惑地回頭,這一回頭就有些呆傻了,「空花妳……」

「啊、因為突然感覺好像可以做到,所以順勢就……」把阿格公主抱了。

「啊啊啊啊!為什麼會這樣!」嚴格摀著臉,可以看到耳根處染成了霞紅色。
「空花,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的力氣這麼大……?」陽太神色古怪,似乎有些不習慣自己的半身有著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空花偏著頭,「我……不太清楚……但我覺得似乎並不是我的力氣變大了……應該是……阿格很輕呀?」說著,她把臂彎裡的嚴格掂了掂,惹得嚴格又是一通亂叫。
陽太站到空花的對面,「我試試看。」伸手到嚴格身下,準備把嚴格接過來。
「喂、喂!本大爺不是玩具啊……!」
嚴格的抗議聲,很自然的被白井們無視掉了。

陽太施力,「不對。」又把嚴格放回空花的手上,「是正常男生的體重。」
空花對這個現象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她有一件事非常在意。
「話說,你當時是怎麼出現在阿格這邊的?」
「拜託你們不要抱著我聊天啊……趕快去車上好不好!」嚴格生無可戀般的叫著。
這次白井們沒有再無視他了。

陽太抽走嚴格握在左手的車鑰匙,「這樣不是很輕鬆嗎,多享受一下吧!」
「哇啊啊啊啊──友盡絕對!!」
空花笑了起來,「好啦,別鬧。」

幾個人三步併兩步地來到白井家的車子所在。
那是一台適合小家庭的居家車款Smart系列 光電LS2000型,它的汽車史可以追朔到純汽油時代,算是個歷史悠久的老車廠了。
黑色為主,佐白色線條,耐看耐髒的四門車型。
空花打開後座把嚴格塞進去,自己坐進副駕駛座。
陽太幫空花繫上安全帶,然後轉頭確認嚴格的狀況。

「阿格,等一下你要指路。走吧!」

油門催動。

***

為何我的時間軸過的這麼慢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了,關於車子,我想說既然科技這麼發達,車子的模式應該也會改變吧?
因此我設定的這個車子是能充光能和電能款,簡稱光電型。
如果邏輯不何的話,請告知。

***
小劇場:

系統─玩家獲得新稱號『享受過公主抱的男人』,請問是否裝備?
自動開啟稱號列表……

稱號                                     效果

『被喪屍非禮過的男人』   裝備後,喪屍好感度+1

『享受過公主抱的男人』   裝備後,個人誘惑度+1



嚴格:不!我這輩子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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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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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12-09, 11:52


時間:四月七日,下午二點二十二分
地點:邳城安德路

他們準時一點集合完畢出發,然後比預期多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總共十四個人的隊伍為了躲掉沿路所有的喪屍而東繞西繞,最後終於一人不損地順利繞到了安德路上的那間超市外。

但看著僅剩不到五百公尺遠的超市大門,所有人都沉了臉色。

那是個誰也沒想到會有的情況。

「好了,現在怎麼辦?硬闖還是回頭?」說話的是雲霓,換了一身長袖運動服並把長髮紮成高馬尾方便行動的女性就算狼狽也依舊維持著自信高傲的樣子,正轉著過來的路上因倉皇躲閃喪屍而有些扭傷的手腕。

「闖?怎麼闖?那種情況誰敢闖?」跟著說話的是那名擁有速度異能的男生,外表看起來有些陰鬱壓抑的青年一邊低聲咒罵著一邊惡狠狠地抹了把臉。

就連其實家裡囤積了不少東西、所以事實上並不非常迫切需要這批物資的宗柩也是臉色有些難看。

「退回去,從長計議吧。」最後開口的是梁先生,不僅在這項計畫中有著最舉足輕重的角色、並且還負責擔綱了這一路指揮的男性摘下金框眼鏡,疲憊地捏了捏鼻樑,「我們的戰鬥力不夠,闖一定會死傷慘重,建議還是退回去比較好,反正又不是只有這裡有超市,別的地方也有,只是沒這裡這麼大間而已。」

雖然這麼說,不過辛辛苦苦到了這邊,以為可以收穫成果了,最後卻不得不放棄退回,這樣的結果,怕是論誰也無法欣然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速度異能的青年又在低聲咒罵。
雲霓已經在準備離開。
最需要這批物資的陳誠不甘心地再次往超市大門看了一眼。

只見平時明明頗為空曠的大街,不知何故,偏偏在超市門口聚集了三十多個喪屍。

按梁先生推測,那應該是住在這附近的人想跑去超市裡面搜刮物資,結果栽在了超市門口,然後大概後來陸陸續續又栽了好幾批,最後才變成這樣的景況。

但不論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總之結果就是,他們現在好不容易到了這邊,卻不得其門而入只能退回。

看了眼已經在準備離開的眾人,一路上因為深知自己雖然頂著菁英的外殼、但其實內芯就是個體力廢到極點的死宅,所以一直閉緊嘴巴努力跟上隊伍、盡力不露出疲憊和怯懦的宗柩又偷偷看了眼從頭到尾沒有參與討論、只一直背靠著牆在往超市大門探查的鳳云璨。

老實說,這一路真的多虧了鳳云璨,要不是他路上拉了他好幾把,他早就不知道摔死在哪條街上了。

這一回會跟著住在同一棟大樓的其他人一起出來蒐集物資,也是鳳云璨在聽到陳誠敲門說明來意之後,鼓吹他參與、他才鼓起勇氣參加的。

『對方會主動提出合作,應該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是陷阱的機率比較低,重點是,如果你想在這樣的環境中活下去,找個團夥一起蒐集物資比較安全,而同樣作為這棟大樓的住戶發起的團隊是你最佳的選擇,但如果這回的行動你沒有參與的話,以後可能都不會讓你參與其中了。』

聽完陳誠的邀請之後,鳳云璨是這麼對他說的。

『但我又沒什麼能力也沒甚麼用處,會不會中途被當砲灰推出去擋喪屍……』

『不會的,有我在啊。』這麼說的青年眨了眨水晶般的灰藍色眼睛,粉嫩誘人的紅唇輕輕勾起,『就當是謝謝你收留我的房租還有借我看溟伶大大小說的謝禮,我會跟你站在同一陣線的。』

其實真要說的話,鳳云璨的外表看起來遠遠比他還要柔弱無害,但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那麼說之後,他居然湧現了覺得安心的心情。

也是因此,最後他同意了參與這場行動。

接著,後續的發展就跟鳳云璨的猜測一樣,陳誠果然是因為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主動要求合作,而且看起來這場行動如果能夠成功的話,參與者都能得到不小的好處。

不過前提是要能成功。

但眼下看起來這場行動是要以失敗收場了,至少其他人都已經放棄準備離開,唯獨鳳云璨還在觀察那些聚集在超市門口的喪屍,而也是因此,他便跟著鳳云璨繼續留在原地。

然後,在所有人都各自準備好往回走的時候,鳳云璨突然開口,用極低的音量喝住了所有人。

「等等、先別走。」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鳳云璨不走果然是有原因的!

「怎麼回事?」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

這一變故,讓本來已經絕望的眾人重新燃起希望,並且忍不住一窩蜂湧上前去往超市大門張望。

因為本來就站在鳳云璨身後而視野極為良好的宗柩第一眼就看見超市大門外依然聚集著好幾個喪屍,那讓一部分的人忍不住心有怨懟,覺得這個除了個子高了點、根本就像個柔弱小女生的青年在亂喊,連宗柩都有些困惑鳳云璨喊住他們的原因;但第二眼,宗柩就明白了為什麼鳳云璨會突然喊他們等等,不是因為喪屍散開了,而是因為有個精靈似的美人正從超市大門的對面往那群喪屍走去。

明晃晃出現在那群喪屍面前的人影讓那群喪屍瞬間起了暴動,這幾天開始已經動作不再遲緩的喪屍一個又一個張大嘴往對方撲去。

在眾人因此不自覺倒抽了口氣的瞬間,那名精靈系美人這才慢悠悠地抬起手,也是因此才讓更多是將注意力放在他那張臉上的宗柩注意到,孤身一人往喪屍群走去的美人原來不是手無寸鐵過去的,他的左手和右手各提了一把金屬球棒,不確定裡頭是空心還是實心,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具有一定重量的球棒被他像拎指揮棒一樣輕鬆地隨意提在手上,然後左右開弓、虎虎生風地往衝在最前頭的兩個喪屍貓了下去。

砰、砰兩聲。

衝在最前頭的兩個喪屍腦袋瞬間被砸到凹陷,連掙扎都沒有就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而一交鋒就滅敵二名的美人手上不停,揮著球棒又砸扁兩顆喪屍腦袋。

雖然一口氣就滅掉四個喪屍,但那名美人也因此陷入其他喪屍的包圍之中,在宗柩覺得下一秒那個美人就要被撕成碎肉的瞬間,街道尾突然傳來刺耳的引擎聲。

伴隨著引擎聲,一台亮黃色的重機跟流星一樣地迅速飆過他們面前,往那群喪屍直直衝去。

「Amos!」

隔著全罩式的安全帽,宗柩只能隱隱約約聽出來那名全身都包裹在防摔衣褲之中、還配戴齊全各種護具的騎士應該是名男性。

那人朝喪屍群大喊了一聲之後就直直撞過去,完全沒有剎車的車子藉著巨大的衝擊力撞開了那群喪屍,然後那名陷入喪屍包圍之中、眾人原本以為應該已經被咬死的精靈美人在喪屍被撞開的同時,突然伸出一手準確地抓住了那名騎士的手臂,接著借力使力輕輕一躍,身子靈巧地翻上重機後座,跟著騎士將油門一催,重機幾乎是沒有停頓地就又飆了出去。

從頭到尾,從引擎聲出現一直到那台重機帶著精靈美人飆出重圍絕塵而去,這場一氣呵成的救援行動總共歷時不超過五秒鐘。

眾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沒有智商的喪屍被帶動往重機離去的方向追去,甚至不只超市門口那群喪屍,重機巨大的聲響還引走了這附近所有徘徊的喪屍,連大樓之中的都為了追去而撞破窗戶跳出來,然後運氣好的拖著骨折的四肢往重機離去的方向蠕動,運氣不好的腦袋先落地直接就爛成一攤肉泥。

「這是個好機會!」

這場變故讓總是疲憊得像是下一秒就會倒下去的梁先生也興奮不已地握緊拳頭就要往外衝,然後被鳳云璨硬生生地攔了下來,突然的阻攔讓梁先生忍不住慍怒地往對方瞪去。

「你做什麼!」

「先等等。」

「這種時候還等什麼!只要我們先衝進去,超市就是我們的了!」

經梁先生這麼一吼,本來還有些狀況外的宗柩也瞬間明白了梁先生的意思,他是想打劫別人的努力成果,看精靈美人跟騎士的作為大致可以猜到,他們應該是也想進去超市,但因為喪屍堵在門口,沒辦法僅憑自己力量清除的狀況下,才想出這個辦法把那些喪屍引走。

敢這麼做、甚至會這麼做,證明對方應該不是只有兩個人,雖然目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可是兩個人不會需要特地跑到這間大型超市來搜刮物資,普通的小超商就夠了,還更安全。

換言之,對方的人數一定不少。

想搶的人多,但是物資就只有那麼一些,理所當然先搶先贏,這就是為什麼梁先生這麼著急的原因,他想先衝進去超市裡面把門反鎖,等拿夠他們需要的物資數量再讓對方進去。

當然,他也不會滅絕人性到拿光,只是想先確保自己人能拿夠。

很自私的想法,卻並非無法理解。

讓人無法理解的反而是鳳云璨阻攔的動作,只不過這幾天相處下來,宗柩已經很清楚瞭解到這個小綿羊看似無害的青年事實上腦子精明得很,他的每一個動作絕對不會是沒有道理的……除了逃命還硬是要帶上溟伶的書而不是選擇丟掉這點。

總之,問宗柩的話,他是絕對百分百站在鳳云璨這邊,就跟鳳云璨說他絕對跟他同一陣線一樣,就算他完全不明白鳳云璨為什麼要攔住他們。

幸好雖然他不明白,但還是有腦子清醒的人明白,而且對方即時的開口正好阻止了這場一觸即發的衝突。

「那兩個人的同伴沒有出來。」開口的是那個叫雲霓的OL,據說末日前職業是某大企業總經理秘書的女性不僅氣質精明幹練,腦子也是非常靈活敏銳,「既然喪屍已經被引走,為什麼他們沒有直接進去超市而是依然繼續躲著?他們製造出這麼大的動靜,應該不會沒有想到有人可能會被引來然後會想跟他們搶吧?」

如果知道,就該明白先搶先贏的道理,既然明白,那為什麼依然沒有動靜?

這是一個問題,同時也是一個引導。
引導著眾人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啊,為什麼?

「……因為他們知道盲目衝進去會死、因為他們知道,超市裡面也一定有喪屍。」最後,回答了這個問題的是已經從實際的畫面看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明明引走了喪屍,卻依然隱匿著動都不動的陳誠,「梁先生,這回是你太冒進了。」

伴隨著他的解釋,只見超市門口突然湧出了數十個喪屍。

應該是原本待在超市裡面,其實同樣也被重機的巨大引擎聲給吸引而來,但因距離稍遠才直到此時此刻方衝出超市大門。

如果剛剛鳳云璨沒有出手阻攔他們、如果剛剛梁先生帶頭衝了進去,他們一定會毫無防備地撞上那群喪屍的吧?雖然喪屍只有十來個,不過猝不及防之下,還能不能夠確保毫無傷亡,這點誰也無法保證。

想到這,差點鑄下大錯的梁先生忍不住背脊一涼。

知道這次他們都是被鳳云璨救了,倒不至於會放不下面子的人連忙開口向鳳云璨道謝。

「對不起,這次確實是我太冒進了……也謝謝你。」

「不用謝我啦,我其實是覺得跟在他們後面進去比較安全才叫大家等等的。」

呃……

雖然是因為不敢衝第一個只想躲在別人背後,而陰錯陽差救了大家,不過也算是立下大功一件,梁先生想了一下,依然還是堅定地說了道謝。

「不管怎樣,仍然謝謝你。」只是這第二次的道謝,話語之中的感激就難免少了幾分。

對於對方這樣的態度,本來就是故意那樣說好裝天真單純,以便繼續隱藏自己實力的鳳云璨丁點也不在意地翹了翹唇角,「不過我有個問題一直很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問?」

「什麼問題?」

「既然他們也是要進去超市裡面蒐集物資,為什麼不跟他們合作均分裡面的物資呢?」一邊說著,鳳云璨還一邊眨了眨眼,看起來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小少爺。

眾人皆忍不住無言。

當然是因為大家都想多拿一些。
最好全部都是屬於自己的最好。

這是心照不宣的想法。

不過這樣的想法難免給人卑劣自私的感覺,於是對著鳳云璨小兔子似的善良眼神,就誰也沒法說出口。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誰也不願開口讓自己像個壞人,於是最後負責解釋的依然是頂著鳳云璨的視線而被逼著不得不回答這個問題的梁先生,「因為他們不一定會願意跟我們合作。」

「沒問過怎麼知道嘛,我去問問。」

說做就做。
說問就問。

才剛講完這句話,也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鳳云璨已經轉身走出了他們躲藏的地方,一步步往在他們起爭執的時候已經走出躲藏地點往超市前進的一個隊伍走去。

看到那個隊伍的時候,眾人瞬間就明白為什麼那個隊伍會躲到現在才出來,不僅僅是因為要躲避從超市出來的那些喪屍,還因為他們要等那名引走喪屍的精靈美人跟那名重機騎士引完喪屍回來會合。

「你好。」

先開口的是鳳云璨。
跟著那名精靈女神茫然了一下才用略低的嗓音說出回應。

「……你好。」

見鳳云璨都已經跟精靈美人打起了招呼,不可能真扔著他不管的其他人只得跟著從躲藏地點走出去,迎向因為鳳云璨的出現而停下腳步的精靈美人一行人。

「姊姊,你們也是要進去超市的對吧?聽說裡面很危險,要不要跟我們合作呢?我們隊伍的大叔他們很厲害的唷?」

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了鳳云璨對精靈美人說出這一句話。

梁先生覺得自己有種很想撫額的衝動,這個小青年到底有多天真才會說出這一番話?人家都要收割成果了才來問要不要合作,還這麼直白地問,誰傻了會同意合作啊!這擺明是搶劫!而且邀請合作的理由還是自己隊伍的人很厲害,難道剛剛那個可以一個人砸死四個喪屍的精靈美人還不夠厲害嘛!所以他們幹嘛要跟他們合作!獨吞不是更好!

不過今天顯然注定了事情的發展都要跟梁先生預計的不一樣,那名精靈美人在看了眼他們的隊伍之後,沒有直接明言拒絕,反而是側頭示意了下超市。

「進去再說。」

於是他們就這樣傻傻地跟著精靈美人的隊伍進了超市,還幫著對方的人把超市的門上鎖,甚至協助他們清除了還留在超市一樓徘徊的幾個喪屍。

等到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後,那名精靈美人才對著鳳云璨一揚下巴。

「你們隊伍的人有異能者吧?什麼能力?」

「姊姊好厲害,我們隊伍確實有好幾個異能者,而且其中一個同伴的異能能力是能把東西縮小成原體積的一半,時間大概能維持兩個小時,如果只要維持一個小時的話,還能縮小更多,我們合作,離開的時候你們用剛剛那招引走喪屍,把道路清出來讓我們開貨車運貨,到時候帶走的所有東西我們通通對半分,怎樣?」

以梁先生的能力,只要貨車裝得下,要搬光整間超市根本不是問題。

換言之,精靈美人的隊伍如果可以跟他們合作的話,不管是對哪一方而言都是有利無弊的選擇,所以精靈美人只側著腦袋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很乾脆地點頭同意了合作。

這樣的發展,讓本來還覺得這場合作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幾個人全傻了眼。

還真的是沒問過怎麼知道……

「介紹一下,我叫鳳云璨,這位是我剛剛說的那位異能者,梁先生。」

其實早在看到精靈美人的這支隊伍大多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只有兩個男生,而且一樣年紀不大,跟他們的男女比例完全對調,也不像他們的成員多半都是成年人的組成情況之後,鳳云璨就差不多篤定了這次的合作一定能成,唯一讓他比較在意的,是面前這位精靈美人給他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

不是因為精靈美人外表看起來纖細清麗,優雅如女神,但戰鬥力超乎尋常地高。

也不是因為對方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穿著雪白色的絲綢上衣配一件淺藍色小外套,搭同樣是淺藍色的長裙和一雙深藍色的娃娃鞋,一整個看起來就非常不便於行動的樣子。

而是、而是……該怎麼說?對方給他同類人的感覺?

「全名叫梁坊,你好。」在他發呆時補充介紹了自己全名的梁先生朝精靈美人伸出手。

低頭看了眼梁先生伸出的手,精靈美人沒有伸手回握,而是偏頭示意了下站在精靈美人隊伍最邊緣位置的那名重機騎士,「那是阿駿,趙兆駿,重機是他的。」

拎著只全罩式安全帽的重機騎士連忙上前一步,朝他們咧嘴一笑,「你們好啊,我是趙兆駿。」

「至於我,我叫Amos Shadow。」

姓Shadow……?

特殊的姓氏讓鳳云璨不由得瞪大了眼,他記得歐羅巴洲有支特種兵部隊,從裡頭退下來的人離開後有些會用這個英文單字作為自己的姓氏,因為Shadow是他們小隊的隊名。

他家長輩在創立Phoenix私人軍事公司之前,就都曾經是那支隊伍的成員。

就連他家幾個兄弟,除了小六因為人群恐懼症的關係沒有去之外,其他人都曾經被送去受訓一段時間,他也是,雖然他只在裡頭待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就因為嘴巴太賤被踢回家,不過對於那支隊伍和那支隊伍的成員也是有一定的瞭解。

所以,這人是那支隊伍出來的嗎?

感覺不太像,他記得那支隊伍已退役的成員之中好像沒有氣質型的美人,但如果是的話,他覺得他們這次行動的成功率差不多可以提升到九十九點九九了,剩下的零點零一,完全是為了預防有突發狀況才留下的。

「那麼,接下來,一起合作清除這種超市裡頭殘存的喪屍再來搬物資吧?」

×

安德路上的這間超市跟普通的超市一樣,只有一條連接樓上樓下的樓梯,設置在超市最內部的正中央,然後左邊另外有一部電梯可以上樓。

不過因為不清楚樓上的情況,所以他們誰也沒有選擇搭電梯,而是全部一起壓低身子走樓梯上去,上樓之後才分成三支隊伍,一支從中間往後掃蕩、一支從左邊往右邊掃蕩、一支從右邊往左邊掃蕩。

Amos的隊伍就是從中間往後掃蕩。

因為對Amos是不是前Shadow小隊成員感到好奇,所以在合作清除喪屍的時候,鳳云璨故意選擇了和對方同一路一起行動。

Amos對此看起來有一些不高興,不過並沒有開口不准他跟。
於是他便厚著臉皮、拖著宗柩一起跟上對方。

然後他們兩個就一起親眼見證了甚麼叫做人形推土機。

武器依然是方才在外頭滅喪屍時候拎著的那兩支球棒──附帶一提,他已經問Amos的同伴確定了那兩支球棒是實心的──Amos面無表情地第一個往正中央的走道衝了出去,接著就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凡是出現在他面前的喪屍,基本上沒有能夠挨得上他第二擊的,幾乎都是被他一棒就敲碎了腦袋。

就算有少數還在掙扎的,跟在他後頭的姑娘團衝上去,一人貓一下也差不多扁成泥了。

於是最後鳳云璨跟宗柩根本是所有人之中最清閒的兩個,他們只負責跟在那幾個姑娘後面,就算想出手都沒有機會。

就這樣前進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他們順利抵達超市的最頂層,同時也滅掉了超市之中差不多九成左右的喪屍,而後Amos就扔掉了那兩根差不多被他砸凹了的球棒。

「你們去看看樓下的那兩群人解決掉剩餘的喪屍了沒有,告訴他們清理完就通通上四樓來,還有叫他們幫忙把購物籃通通拿到樓上來,然後推車推到電梯口,等一下就直接把東西放購物籃裡用電梯載到一樓,搬到推車上用推車推出去。」

「好。」
「這就去。」
「使命必達。」
「沒問題。」

跟Amos一起行動的其他幾個女孩聽完Amos的交待之後,便興匆匆地奔下樓去,剩下唯二不同陣營的鳳云璨和宗柩還留在原地,Amos也沒理他們,逕自就往一旁的貨架走去。

見他要走,鳳云璨連忙想跟上去,卻被宗柩拉住。

「那個,鳳云璨,我去那邊看看。」

「好,自己小心點,有事喊我。」

因為腦子裡轉著其他事情,鳳云璨也沒在意宗柩為什麼突然說要去別的地方看看,只是簡單交待了一句讓對方自己小心點,就連忙追上已經離開他視線範圍之內的Amos。

拐了兩個彎,他才看到逕自走離的Amos原來是走到了賣成衣的地方,正在挑揀掛在那邊的衣服。

注意到他跟過去,對方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開口。

「你說你叫鳳云璨?」

「嗯?是啊。」他叫鳳云璨有甚麼問題嗎?

本來是想來問對方事情,卻被對方先拉走了話題,不過對此倒也沒有多在意,只是有些困惑的鳳云璨挑眉看著對方拎了一套衣服走進廁所。

知道對方大概是剛剛打喪屍的時候被濺了滿身滿頭的血汙,想進廁所換套乾淨的衣物,鳳云璨便站在原地沒有跟過去。

「Lena Victor Duma是你什麼人?」

模糊的問句隔著一扇門和著隱約的水聲從裡頭傳出。
聽到這句問話,鳳云璨便忍不住勾了唇角。

「She is my mom.」

「喔,Caesar的大兒子,那個差點把Nico氣到高血壓所以只來一個月就被退貨的小鬼。」

看來他猜對了,會喊他爸Caesar而不是鳳楷的,就只有同樣曾經身為歐羅巴洲統一共和聯邦陸軍部第十九特種作戰部隊成員的人,而Nico這個暱稱,則是屬於第十九特種作戰部隊現任隊長Nicholas Kelemen所有,所以這個精靈似的漂亮大姊姊果然是原隸屬Shadow小隊的退役軍人。

他唯一比較困惑的一點是,雖然他在第十九特種作戰部隊待不久,但他的專長好說歹說也是情報收集,這個人外貌看起來大不了他幾歲,而且長相這麼顯眼奪目,他怎麼會對對方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呢?

一邊思考著這點,他一邊幫自己澄清。

「可是,我會那樣都是因為前輩們跟我爸開了賭局,下注說要看我能在Shadow小隊待多久,為了不讓前輩們輸給我爸,我才想盡辦法讓自己一個月就被踢回去的嘛。」

「但是那次賭局下注一個月的只有一個人,就是你大哥,Griffin那個不要臉的痞子,最後所有的賭金通通都被他贏走,而且事後Caesar那個更不要臉的王八蛋還傳訊息來跟我們說謝謝!」那句謝謝一傳過來,所有人就知道他們根本是被Caesar和Griffin還有Scorpion那三個通通姓鳳的混帳給陰了!

伴隨著那句倒沒有多憤怒、只是挺怨念的低喝傳來,浴室的門喀嚓一聲開啟。

本來還想把所有的錯通通推到他大哥和他爸身上的鳳云璨在看清從裡頭走出來的人之後,就瞬間消音,傻得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你、你──」

他忍不住退後一步,抬頭,看向廁所外面的牌子。
一個圓形加倒三角的藍色幾何圖案,嗯,是男廁。

「怎麼?」

對他瞪大眼直勾勾盯著他的視線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因為他一臉錯愕而愉快地勾起唇角,進廁所不僅僅只是換套衣服,直接就開了水把沾著血汙的長髮給洗了一遍,還卸了臉上精緻妝容的Amos赤裸著上身,僅穿著一件低腰牛仔褲,正歪著腦袋用被他跟牛仔褲一起拿進去的T-shit充當毛巾在擦頭髮。

晶瑩的水珠從濕透的長髮沿著修長而結實的身體曲線滾落。

薄薄一層的肌肉貼在身軀上,並非健美先生那樣的血脈賁張,卻也俐落有力;平坦的小腹上,兩道深邃的人魚線沿著褲腰沒入低腰的牛仔褲之中,透著屬於男性性感誘惑的味道。

雖然依然是一頭微微帶捲的金棕色長髮、依然是北歐人特有的精靈系深邃五官、依然是一身雪白色的皮膚如奶油般滑嫩,但卸了妝、赤裸著上身露出屬於男人的身體之後,剛剛的精靈女神眨眼變成冷峻軍人。

那一身殺伐果斷、銳利鋒芒的氣勢毫不遮掩。

最重要的是,他認得這個人。

儘管只在第十九特種作戰部隊待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但那並不影響擅於收集情報的鳳云璨摸透所有現役成員的基本資料。

而在那一份資料之中確實就有一個人的名字叫做Amos。

只不過他印象中的Amos是個容貌清秀但氣質冷峻俐落的男人,擅長爆破、突破,以及近身搏擊,在部隊中負責攻堅手的位置,最常看到的畫面就是對方扛著重火炮憑暴力硬生生轟破敵方防禦的畫面。

那個畫面,他怎麼也沒辦法跟剛剛那個氣質清麗優雅的精靈女神對上啊!

巨大的衝擊讓鳳云璨呆了好幾秒才眨眨眼回過神來。

「所以,前輩,你終於想開了去變性嗎?」

「姓鳳的,你想跟我來一場近身搏擊是嗎?」

有暴力精靈在捏拳頭。
搏鬥能力不高、強都強在狙擊和陰人的鳳云璨一秒給自己嘴巴拉上拉鍊。

「Scorpion。」

「嗯?」

「你最好叫你的人趕緊上樓,特別是那個姓梁的。」

「怎麼了?」

「政府的軍隊出現了。」

正巧站在窗邊的Amos扔掉濕透的T-shit,伸手指向外頭。

只見本來空蕩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一支越野車隊,前頭由坦克開道,每一輛車上都載了好幾個身穿深綠色迷彩軍服、全副武裝的軍人。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這支隊伍讓鳳云璨和Amos都皺起眉頭。

實話說,若早幾個小時看到這支車隊,他們大概還會挺開心,不過在他們好不容易已經抵達超市、而且清除了超市內的所有喪屍、裡頭的物資都唾手可得的情況下,這支車隊的出現不僅代表得救,也代表他們將會被迫放棄本來已經可以順利取得的大量物資。

畢竟這種情況下,政府一定更希望把所有的物資都掌握在手中,由他們分配。

而他們希望取得軍隊的保護,就不得不讓出這批物資。

「還好耐存放的食物都放在二樓販賣,還有點時間可以運作。」收回視線,鳳云璨朝Amos點了下頭,「前輩,我去召集其他人,你去找梁坊跟他說明情況,動作快點能拿多久就拿多少,已經裝進口袋的,我想他們總不好意思逼我們吐出來。」

「好,以梁坊的能力,只要想辦法讓我們盡快回到你們住的地方,把東西藏進你們屋子裡,應該還是可以拿走不少。」

「OK!」

×

跟鳳云璨分開之後,宗柩獨自走到超市的另外一邊。

因為那個叫做Amos的精靈美人已經清理掉了四樓所有的喪屍,所以目前四樓算是整棟超市裡面最安全的地方,不過宗柩還是走得很小心翼翼,每繞過一個轉角都要先探頭看一下,沒有人影才敢走出去。

就這樣花了好幾分鐘,他才終於走到那個他剛剛跟著Amos清理喪屍的時候就已經看中的那排貨架前。

這一區的貨架放的都是日常生活用品。

例如衛生紙、牙膏、牙刷、毛巾、洗面乳、洗髮精、潤髮乳、洗衣精、甚至還有女性生理用品……等等,然後最重要的是,這裡還有不少嬰幼兒用品,特別是奶粉跟尿布。

他回想起陳誠家裡那個挺著八個多月大肚子的女性,摸著肚子的時候勾起的微笑很溫柔,總讓他忍不住想起小時候,母親也常常這樣揉他頭髮。

然後鬼使神差地,就讓他突然動了想偷偷多拿一些相關的東西帶回去給他們的念頭。

他知道陳誠自己肯定也會拿,但是絕對拿不了多少,畢竟奶粉重量不輕、尿布又非常佔空間,而這兩樣東西都是其他人不會需要的,所以唯一會想拿的只有陳誠,他一個人拿,又能夠拿得走多少?萬一這場災難持續的時間久了,他妻子肚子裡的孩子出生,他拿的那一點奶粉和尿布怎麼夠用?

想要幫助他們,所以他才刻意和鳳云璨分開。

幸好鳳云璨那傢伙好像被那位精靈美人給迷住了眼的樣子,所有心思都放在對方身上,根本無暇多管他的事情,所以他連不讓鳳云璨跟著他的藉口都不用想,就順利地落單。

……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鳳云璨那個樣子,他莫名其妙就覺得心情有點悶。

呿,只是一個漂亮姐姐就把他迷得看直了眼,還說多愛溟伶呢,果然只有他家的雲狀兔子是真愛粉,好想念軟糯糯又嬌嫩嫩的雲狀兔子唷。>//////<

帶著複雜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的心情,他扁著嘴將手伸進貨架之中,碰了下擺在最裡頭的幾罐奶粉。

所有被他碰觸到的奶粉眨眼消失,像是從來不曾存在一樣,但其實奶粉並沒有消失,而是進入了他的隨身空間之中。

這是他的異能,在遇到鳳云璨的那天覺醒的。

是一個大約長五公里、寬一公里、高五百公尺,被水泥牆環繞的獨立空間,他那幾天趁著鳳云璨洗澡或者上廁所的時間偷偷測試過,只要他身體任一部份碰到物體,便可以將物體本身包含內部以及相觸的部分通通收入空間之中,或者憑藉意念搜尋空間內的物品放置位置便能將之取出,不過生命體或者本身可以活動的物體無法收入空間內部。

最重要的是,收入空間內部的物體會被暫停時間,換言之,他得到了一個隨身的大型冷凍庫啊!

剛意識到自己覺醒的異能是什麼的時候,他整個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具有隨身空間,這根本妥妥是主角的節奏。

但隨後他突然又想到,擁有隨身空間的主角通常也具有強大的戰鬥能力。

而他……沒有……他就只有……空間……

請問,小說裡面,有空間異能、卻沒有戰鬥力保護自己的角色通常叫做什麼呢?

七十二號字體加粗大寫並且紅字標示的『砲灰』兩個字血淋淋得讓他差點哭出來。

小說不都是這樣發展的嗎?

有空間異能、卻沒有戰鬥力保護自己的角色通常都會被眾多勢力爭來奪去,然後各種利用,最後把所有價值都利用殆盡之後,主角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會莫名其妙就把隨身空間給了主角,然後笑著說他把拯救世界的重責大任就託付給主角了,接著這個角色就死了。

媽媽,他一點都不想死啊!・゜・(PД`q。)・゜・

為了活下去、為了迎接更燦爛美好的明天、為了他還沒有練到滿級的角色、為了他還沒完結的文、還有為了他還沒機會破的處男之身,他決定要想盡辦法隱藏自己的隨身空間,一定要在末日滋潤又瀟灑地活下去,有朝一日成為末日後宮種馬文的主角!

「……你在幹嘛?」

然後剛剛立下偉大宏願不到三秒,他就差點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到心臟從嘴巴跳出來。

一轉頭,他便看見不知道甚麼時候過來的鳳云璨用略顯微妙的表情看他。

「沒、沒有啊……」

媽呀、媽呀、媽呀、媽呀──!
他甚麼時候來的!他應該沒看到他把東西收進空間的畫面吧!
啊啊啊啊啊!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末日才剛剛開始第七天,他就要成為砲灰死了啊啊啊啊!

雖然內心在各種孟克吶喊和崩潰撞牆,但外表看起來依然一派冷靜淡定的宗柩表面鎮定、實則內心萬分心虛地抽回手。

接著他就看到鳳云璨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偷偷收集物資就偷偷收集物資,你那麼緊張幹嘛,我又不會跟其他人告發你,不過你那個背包能裝的東西不多,建議你還是拿巧克力之類的比較有用,至於保險套嘛……」

「保、保險套?什麼保險套?」

「喏,你不是在拿保險套嘛?」

鳳云璨指了指他還抓著東西的手,他順著對方的指示低下頭,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掌心之中抓著一個包裝精緻華麗的小紙盒,上面寫著『XXX品牌,螺紋顆粒型,一盒五入,給你最極致的高潮。』

「……」

「螺旋顆粒型,嘖嘖,看不出來你居然偏好這麼特別的型號。」

「……」

媽媽,太好了,他不用死了,但是他的形象即將如那滔滔江水一去不復回,請問他現在解釋還來得及嗎?求讓他解釋啊!拜託!他寧可被知道他有隨身空間好嘛!。゚ヽ(゚´Д`)ノ゚。

×

因為事態緊急,鳳云璨只和宗柩說笑了幾句就要他想拿什麼東西趕緊拿了不用客氣,然後拿完到一樓跟大家集合,接著就轉頭急急忙忙奔下樓去,說還要去通知其他人。

見他這麼著急,雖然不能理解為什麼軍隊出現明明應該是好事才對,卻被他搞得氣氛這麼緊張,但反正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鳳云璨本來就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所以聽他這麼說之後,他也沒多想,便連忙照著對方說的,用最快的速度把附近幾個貨架擺在比較裡面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通通一股腦扔進空間之中。

把四樓掃蕩完了他才衝下樓去。

見三樓沒人,他又挑了幾個貨架的東西拿了之後衝下二樓。
二樓也沒人,他照樣這邊搜刮一些、那邊搜刮一些,接著三步併作兩步衝下一樓。

當他下到一樓的時候,那些軍人正好也從外面走進來。

看見他們一個一個幾乎都是大包小包的樣子,領頭的軍人冷笑了一下,似乎想些說什麼,但被身邊的同伴用手肘頂了一下便閉上嘴巴。

但他有看見他無聲地呢喃了兩個字。

『小偷。』

這樣的態度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心裡對軍人的印象分瞬間就跌到了谷底。

那名用手肘頂了同伴一下阻止對方胡亂說話的軍人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同伴是什麼個性,所以雖然看起來對同伴的行為有些意見,但並沒有多說什麼,整了整表情後便站出來,環視眾人一圈後開口,「你們好,我們是地球統一聯邦共和政府‧亞洲中央基地陸軍部第三十七部隊,受Miles將軍及議會眾位議員所令,前來救援此次災難的倖存者,請各位隨我們離開到避難營去。」

「長官,可是我們還有家人在家裡,可以先帶我們去找家人嗎?」一群人中不知道是誰問了這一句。

「非常抱歉,沒有辦法。」那名軍人則是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這個要求,「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們就是從你們家人那邊過來的,可是因為車子無法載得下這麼多人,只得留下一部份弟兄在那邊保護你們家人,剩下的人則是趕過來找你們,畢竟,在外面遊蕩的人處境比較危險。」

確實,在外面遊蕩的人處境比較危險,所以聽那名軍人那麼說之後,宗柩覺得對方這樣子的安排已經是最恰當的作法,同時也讓他對軍人的印象挽回了一些。

看來不是所有的軍人都是混帳嘛。

但當他看到梁先生暗地裡偷偷對那名精靈女神皺著眉搖頭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那些軍人這樣的行為可能不是在幫他們,至少顯然梁先生和那位精靈女神的計畫是需要先回去他們大樓那邊的。

有沒有甚麼方法可以幫忙呢……?

他琢磨著。

「好了,時間不多。」見他們沒有人要動作,領頭的那名軍人又開口,「請各位排成一列,依序過來我這邊登記姓名、年齡還有末日前職業、以及有沒有覺醒異能,然後登記完了就上車,我們得在天黑之前回去,記住,請如實登記,這些將會關係到你們以後在避難營的生活過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特別是最後一項,有異能的人將會得到政府的重視。」

那名軍人說完之後,眾人依舊是沉默,不過互相張望、彼此用眼神交流的次數明顯變多,顯然都在考慮著要不要相信那名軍人的話,還有都在等待著看誰會第一個站出去。

就這樣等了片刻,能力是速度異能的那名陰沉青年似乎耐不住了這樣磨磨蹭蹭,終於第一個站出去開口。

「我叫羅坤,二十八歲,職業是火鍋店員工,我有異能,能力是瞬間衝刺。」

聽到羅坤說自己有異能的時候,那名軍人很明顯地眼神亮了一下。

「可以展示一下嗎?」

「可以。」

可以兩個字落下的瞬間,那名青年已經消失在原地,出現在超市的另一頭,接著停頓了一下,下一秒又回到了那名軍人面前。

負責登記資料的那名軍人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看起來是非常有用處的異能,接下來再在這邊按個指紋就可以了。」他反轉手上光腦的光屏,讓那名氣質陰沉的青年伸出食指在一個虛擬的框框之中按壓了一下,然後登記完畢後,等在旁邊的另外一名軍人便走上去引導對方上車。

有一就有二。
有二就有三。

陸陸續續地眾人一個一個過去登記。

「我叫雲霓,二十八歲,職業秘書,沒有異能。」
「我叫趙兆駿,二十二歲,職業是磁浮重機改造師,普通人。」

……

……

「我叫陳誠,三十七歲,健身教練,異能是力氣變大。」
「我叫Salvation,十八歲,便利商店店員,異能是可以凝聚金屬。」

陳誠的異能,就像最開始還沒行動前大家彼此攤牌時一樣,乍然聽聞的時候,那些軍人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不過當他們看到陳誠用單手舉起貨架時,臉上的欣喜甚至比聽到羅坤的異能種類時還要濃烈,不過想想也是,羅坤只能作為救援,但陳誠不僅可以作為搬運工,甚至稍加訓練就是個戰鬥兵了,那群軍人怎麼可能對得到這樣的異能者不感到欣喜?

而住在九樓的那個女生對於異能的展示,就跟當初大家開討論會的時候她展示的方法一樣,同樣是簡單凝聚了兩根長棍出來。

不過大概是因為這種異能效果並沒有什麼實用性,讓本來聽到她的異能種類時、原先還有些期待的軍人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態度也顯得比較淡漠,全然不像面對前面幾個多多少少都會露出微笑。

幸好顯然那名女孩子也並不在意有沒有受到重視,登記完就自顧自地上車去了。

就這樣登記了半個多小時,人一個一個上車,最後只剩下梁先生、鳳云璨、Amos、和Amos身邊的一個女孩子以及宗柩,總共五個人還留在超市。

讓宗柩比較意外的是,不像他們這邊十多個人之中、檯面上已經登記在案的就有三個異能者,還不知道隱藏了幾個,Amos那邊已經站出去登記身份的人之中居然沒有半個異能者。

也不知道是刻意隱藏還是異能者這樣的稀缺才是正常。

接著,當最後一個過去登記的人已經走出超市,而負責登記的軍人也將催促的視線移到他們這些剩下還沒上車的人身上時,Amos身邊的那個女孩子先是看起來有些緊張地回頭往Amos看了一眼後,便作為剩下五人中的第一個率先走過去登記。

宗柩不經意注意到,那個女孩子走出去的時候,Amos似乎皺了皺眉、臉上表情有幾分不贊同的味道,只不過Amos一直站在梁先生背後,所以那些軍人並沒有看見。

「我叫趙兆薰,二十歲,職業是舞者,我、我有異能,異能是、漂浮。」那名女孩說完之後,就跟前面幾位有異能的能力者因為第一位有被要求展示,於是之後大家都自然而然會先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一樣,那名女孩也閉上眼睛發動了自己的異能。

最開始沒有動靜,接著眾人就看見她慢慢飄起,像是重力完全不在她身上起任何作用一樣。

看見她的能力,幾名軍人都忍不住眼睛為之一亮,幾雙眼睛之中的狂熱和興奮甚至比看見陳誠的異能時還要更甚。

畢竟這個能力如果發動的速度更快一些、甚至要是可以控制飄動的方向和速度的話,不就是變相的飛行能力了嗎?能夠在天上飛,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能力?

「好、很好、非常好,妹妹,你一定會對世界有很大貢獻的。」

聽那名軍人這樣說,那名一直很緊張的女孩這才展顏露出燦爛的笑容。

「謝謝你。」

「好,下一位。」

「我──」

「我先吧。」按下梁先生,本來一直站在最後面的Amos有些突兀地越過他們走前一步,冷冷地開口,「我叫Amos Shadow,三十九歲,婚紗設計師,異能能力是──」說到一半的話猛然中斷,Amos突然一個矮身、衝刺,眨眼閃到領頭那名軍人的面前,抬掌朝他一邊的手臂使力一推,讓那名還反應不過來要閃避的軍人整個身子順勢轉了半圈,然後他藉著衝刺的力道往那名軍人的背部壓上去,整個人的體重壓得那名軍人猝不及防地往前跌,同時Amos抓著那人的兩手扳在身後,當那人摔下去的時候,他也緊緊壓制住了那人的兩手,一直到把人壓在地上,他才壓低身子附在對方耳邊說了未說完的話,「身體變靈巧,如你所見。」

說完之後,Amos起身鬆開了那名軍人。

「不、不錯,挺不錯的異能。」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個女人(?)給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那名軍人臉色頗為難看,但因為Amos是在展示自己的異能,他也沒法發作,只能黑著臉要另一名軍人趕緊引導Amos上車。

「下一個是我,」接著是梁先生走過去,「我叫梁坊,三十五歲,銀行行員,沒有異能。」

「好,趕緊上車。」

在梁坊說出自己沒有異能的時候,宗柩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沒有露出錯愕的表情。

他不懂對方為什麼要隱瞞自己有異能的事情,明明大家都知道他有,還知道他的異能是什麼,不過見鳳云璨不吭聲,他想這應該是在他下樓前,他們就討論好要這麼做的,所以自認也是其中一份子的他也努力擺出並不意外的表情,然後偷偷瞄了鳳云璨一眼,見對方沒有要先登記的意思,便板著一張冷漠高傲的臉走過去。

「我叫宗柩,二十六歲,職業是……出版社員工……沒有異能。」

他本來以為自己謊稱沒有異能,應該能夠跟也謊稱自己沒有異能的梁先生一樣,可以簡單地混過去,不被注意到,那名咕噥了句『小偷』的軍人卻突然看向他。

「宗柩?」

「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不心虛。
他不心虛。

他在內心死命地催眠自己努力不要露出破綻。
雖然整個人根本緊張到手心都在冒汗。

「您是宗家的二少爺?」然後便見那人突然走前一步,刻意地壓低了音量詢問,像是不想被別人聽見他們的交談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並沒有反應過來宗家的二少爺代表什麼意思,是愣了片刻後他才理解對方在說什麼,但理解之後他並沒有任何喜悅的感覺,只覺得血都冷了。

為什麼?

他明明已經被父親逐出家中徹底放棄了,為什麼會突然有人來問他是不是宗家的二少爺?他該回答是?還是不是?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一丁點都不想跟宗家牽扯上任何關係,但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能說了算的,所以,他到底該怎麼回答比較恰當?

還沒等他想出一個結果,那名軍人見他遲遲不回答,似乎著急了又連忙補上一句,「是二少爺對吧?您不需要戒備我,其實我是宗家護衛隊的人,這次受宗管家的命令出來和陸軍合作救援倖存者,就是為了要趁機來找您,您恐怕還不知道,老爺和大少爺都因為這次的災難而不幸遇難了,現在宗家直系的繼承人只剩下您一人,在下就是要來迎您回去繼承宗家的。」

「你是說……我父親……死了?」

那個不可一世、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男人終於死了?
還有那個處處瞧不起他的大哥也死了?
這個世界上,和他血脈最近的兩個人都死了?
然後,現在要他去繼承那個曾經所有人搖著頭說他這個廢物沒有資格繼承的宗家?

「是的,二少爺,您──」

「所以,我現在是宗家的主人了?」

「是的,所以──」

「那好,要我跟你們回去可以,不過要先答應我兩件事,」他板著臉,努力擺出他還沒被放棄之前、他的父親曾要求他必須要有的上位者該有的姿態要求道,「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帶我回去我住的地方,我要回去帶走屬於我的東西,另外,既然時間緊迫,就整個車隊一起回去比較快;第二件事,則是如果要我回去的話,我要帶他一起走。」

說著,宗柩伸手指了下鳳云璨。

他倒不是真的想把鳳云璨給一起帶去宗家,只是總擔心如果自己獨自去了宗家,留下鳳云璨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出事,所以想來想去,最後他便決定乾脆帶鳳云璨一起走好了,如果鳳云璨有別的想去的地方,他再借助宗家的勢力送鳳云璨去他想去的地方。

反正現在他是宗家唯一的繼承人了,換言之,他就是宗家的主人,這些人沒他不行,這點小小的要求,應該不至於不答應。

可惜他想得很美好,現實卻未必能夠如他所願。

「抱歉,二少爺,宗管家的指示是一旦找到您就立刻帶您回去,至於這個人,宗家可不是隨隨便便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進入的,請您諒解。」

諒解個毛啊!?

他瞪大眼,難以置信居然連這點要求都會被拒絕?
不是說他現在是宗家的主人了嗎?

「如果我不答應呢?」

「二少爺,請不要逼我們動粗,您應該也不希望您的朋友們受傷吧?」雖然口氣很恭敬,但內裡涵義其實完全就是在威脅他的意思,那名軍人甚至還特意往外頭瞄了一眼,明確地暗示他,如果他不配合,他們可能會喪心病狂到弄死外頭一整車的平民,不管那些平民之中有好幾個可堪大用的異能者。

「……至少讓我和朋友說句話吧。」他賭不起那一整車所有人的性命,於是最後只能屈服。

「三分鐘,二少爺,我只能給您三分鐘的時間。」

媽的,還給他限時!?

雖然有滿肚子的話想抱怨,但基於時間緊迫,沒時間浪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面,他只能一臉憤恨地轉身,飛快地掏出了家裡的鑰匙塞到鳳云璨的手上,「那個、我、呃……我家裡的人來找我了,我得跟他們回去才行,而且馬上就要走了,所以這個給你,呃……雖然你也要去避難營了,大概不會再需要用到,不過如果需要的話,你、呃……可以去我家,我家裡的東西都可以給你用。」

掛著史奴比吊飾的鑰匙串很輕,卻承載了所有他重視的一切。

他創作的小說。
他參與的網遊。
他虛擬的朋友。
他珍貴的粉絲。

所有屬於『溟伶』這個身份的一切都誕生在那個不足幾坪大的小套房之中,放棄那個套房回去宗家,其實對於宗柩來說,就跟放棄了他過往二十六年的人生一樣。

那是他從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裡面的『家』。

然後現在,他必須放棄了。

與其任由那間屋子也許有一天被人闖入砸毀、或者在漫長的歲月之中荒蕪廢棄,他寧可親手將之交給會需要且會珍惜的人。

「你、要把你家給我?」

「對!」斬釘截鐵地點頭回答之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包括溟伶的小說,通通給你……啊、不過你可不要為了那些書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我想比起那些書,溟伶應該更希望他的讀者平安無事。」

真的,至少他到現在還是很擔心雲狀兔子的安危。

不知道那個女孩子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事情?平不平安?會不會餓著肚子?甚至、也許早就在四月一日那天就已經變成喪屍?

他不知道。

其實不只是雲狀兔子,還有很多很多曾經在網上給他小說留言心得、甚至從未發表過感想的讀者,以及那些在遊戲、在論壇之中認識的網友,他其實通通一直都有惦記在心上。

只是他連自己都不一定能夠保得住了,又恍論是去關心其他人?

所以最後他只能繼續在內心掛念著,然後努力活下去,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也許有一天,他還能再寫文給他們看也不一定。

所以、所以……

所以,回去宗家也不一定就不是好事,對吧?

宗家這麼有錢,就算世界末日了,應該也還是能過得比其他人好,他待在宗家,至少人是安全的,總比他待在外面還得要自己冒著危險去收集食物好。

他努力在內心這麼說服自己,盡量忽視內心那股對於回去宗家感到牴觸和抗拒的心情,然後那張看起來陰沉冷漠又精明幹練的臉蛋也很努力地擠出了僵硬的笑容,盡力讓自己在鳳云璨的眼中能夠看起來是非常樂意且開心可以回去宗家的。

他想他應該偽裝得很成功。

所以鳳云璨在沉默地看了他片刻之後,便對他說了謝謝,還說了恭喜,好像能夠進入宗家真的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一樣。

「恭喜你,宗家可是名門大戶,待在那裏一定比待在外面安全許多。」

「啊啊,恭喜,對,恭喜,能夠去宗家這是好事來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像是想藉由這樣的動作好增加自己話語之中的可信度,像是這樣就可以掩蓋住,其實必須得去宗家、成為宗家新任的主人這件事非常令他感到噁心一樣,「總之,我去了宗家之後就不能保護你了,你自己在外面要小心,遇到危險的話就算把溟伶的書丟掉也無所謂的,還有,如果有甚麼事情無法解決,可以到宗家來找我,我也會想辦法趕緊把你接到宗家來的,你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的,相信我。」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值得別人相信的,但畢竟相識一場,而且鳳云璨一個人孤身在亞洲,心裡一定其實很害怕、很徬徨,他幫不上太多忙,最後只能盡自己所能地給予安全感。

似乎真的被他給安撫到,鳳云璨露出了很可愛的微笑。

「嗯,我相信你。」

對著那抹微笑,他揉了揉鼻子,莫名覺得鼻膜有點癢癢的。

「咳、那就好。」
「我也會想辦法盡快去找你的。」
「好。」

他點點頭,但其實心裡並沒有怎麼把鳳云璨的話放在心上重視。
畢竟那可是宗家,就像那名護衛隊隊員所說的,宗家不是普通人說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三分鐘的時限很快就到了。

在那名護衛隊員的催促下,他側頭想了想,最後還是不放心地摘下了肩上的背包,藉著翻找東西的動作,偷偷往裡面塞了很多他空間裡面的餅乾,還放了兩瓶礦泉水,然後把背包整個塞給鳳云璨,並且藉著塞背包給對方的動作,飛快地抱了對方一下,假裝沒察覺到對方那一剎那的僵硬。

媽的,平常沒感覺,但是擁抱的時候就好明顯鳳云璨超高的!
這貨到底吃什麼長大的,長這麼高!

「保重。」
「你也是。」
「我會很快去接你的。」
「我也是,會很快去找你的。」

道別完,他便在護衛隊員表面上是恭迎、實際上是押送的動作中走出超市上了另外一輛越野車。

透過後車窗,還能看見也跟著走出超市的鳳云璨一直在注視著他搭的這輛車子,像是被拋棄的小兔子一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差點就要失去理智衝下車,幸好他沒有,或者說他其實試圖扳過車門,但車門上了鎖,於是他只能一直看著。

直到車子發動,駛離安德路,他再也看不到鳳云璨、而鳳云璨也看不到他為止。

真是的。

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場,在十幾天前都還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彼此都說不上多熟悉對方,不過朝夕相處個七天,怎麼也能搞得這麼依依不捨呢?

啊啊、可是,他真心放不下那個小兔子似天真浪漫、還非常迷戀溟伶的青年。

希望他們都能平安無事。
願彼此還有機會再相逢。

他在內心如此祈願。

※  ※  ※

答應了要讓女裝前輩脫,於是女裝前輩就脫了(上衣)
如果我被女裝前輩拿球棒砸腦袋,拜託請一定要來救我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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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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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七日,下午三點五十七分
地點:邳城安德路

所有登記完資料的人都被要求按照登記順序一個一個上車。

軍方用來運送倖存者的車子,是他們用來運送士兵的裝甲運兵車,一次可以坐得下十五個人,不夠舒適,但比起普通的貨車或者巴士具有較高的防護力。

Amos上車之後,先是回頭確認了引導他上車的士兵已經轉身離開,並沒有留在車門口監視他們的意思,而前座與後座的中間安置著鋼鐵的隔板,換言之就是他們暫時不在軍方的監視之下,他便立刻轉頭瞪向了先他一步上車的趙兆薰。

「你在想甚麼?」因為顧慮到外面的士兵也許沒有走遠,聲音太大會被聽見,Amos特意壓低了音量,但壓抑的嗓音聽起來反而更昭顯了他的惱怒,他幾步走到趙兆薰面前,「我不是說了嗎?先不要暴露自己有異能的事情,等確定了政府的態度之後再說,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就對了?」

「我沒有……」本來還因為自己的異能受到重視及表揚,而感到欣喜的趙兆薰為Amos的憤怒畏懼地縮了縮肩膀,「可是那些兵哥不是說了嗎?有異能的人可以得到政府的重要,而且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

「他們說你就信了?你甚麼時候開始這麼傻白甜?」

「這總是一個機會嘛!」說著說著也忍不住動了氣,趙兆薰拔高嗓音,尖銳地回覆,「我和哥哥從小到大總是因為身份地位不夠高又沒有父母的疼愛,而失去很多機會,現在終於可以得到比別人更高的起點,你憑甚麼不准我去為自己爭取幸福!我又沒有要你為我負責!就算出事我也自己認了可以嘛!」

她只是想要爬得更高一些、只是想要讓自己和哥哥可以過得更好一點,既然上天讓她覺醒了異能,還是這麼特別的異能,她為什麼不可以積極主動地去爭取?

難道還要像以前一樣,想要什麼都得可憐兮兮、低聲下氣地去懇求、去乞討嗎?

就因為她和哥哥沒有生在一個富有的家庭?
就因為她和哥哥出生就沒有父母?
就因為她和哥哥只是兩個可憐的孤兒?

他們就注定不能得到幸福嗎?

見女孩氣到眼眶都紅了,Amos也是冷著臉,表情非常不好看,身為女孩兄長的趙兆駿連忙湊上去試圖安撫女孩。

「好了,小薰,冷靜點,Amos也是怕你出事。」
「哥!你閉嘴!我早就看不慣他明明知道你喜歡他,還總是對你冷言冷語的態度!」
「靠喔!這什麼天大的誤會!Amos你聽我說,我絕對沒有喜歡你,不是,我也不是討厭你──」
「哥你怕什麼!喜歡就直接說啊!」
「就說我沒有──!」

「行了,你們再繼續用這種音量吵下去,就要把外面的士兵引過來了。」因為不關己事而一直冷眼旁觀一切發展的梁先生摘下眼鏡,疲憊地捏了捏鼻梁,「而且比起這種未來才會發生影響的事情,我想我們眼下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討論吧?」

說著,他便將視線移向了從女孩開口之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Amos。

「好,」對方點點頭,然後便一邊盯著腦充血地吼完之後就開始心虛的趙兆薰,一邊在梁先生身邊的位置坐下,「如你所說,我確實沒有資格管你、也沒有資格攔你,所以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多管你的閒事,不過也請你記住,今天這是你自己做下的決定,不管招致怎樣的結果,都是你必須自己咬緊牙根承擔的,我不會再去幫你,你也不要祈望別人會為你收拾爛攤子。」

「我知道!」女孩氣鼓鼓地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自己扛,OK?」

「好。」Amos再度點點頭,然後便將視線轉向了梁先生,「梁先生,你還好嗎?」

「還可以。」原本就看起來臉色非常蒼白的男人故作瀟灑地聳聳肩,「目前極限是兩小時,在那之前我都可以撐,不過兩小時一到,就無論如何都必須解除異能。」

那是在士兵進入超市之前,他們為了盡可能多地帶走物資而想出的計畫。

所有人各自去拿自己最迫切需要的物資,然後由梁先生負責把物品的體積縮小一半,大家各自背在身上,之後他們想辦法一定要讓士兵帶他們回去梁先生他們住的那棟大樓,而且要在兩個小時之內回去,到時候他們就可以把其中一半的東西謊稱是本來就有的,並且也不會暴露梁先生的異能。

不暴露梁先生的異能,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以後著想。

按照Amos當時的說法是這樣解釋的。

『就算進入避難營,也不一定就不需要出去收集物資了,我想政府不會願意白養這麼多人,如果想要過好日子的話,我們只能依靠我們自己,而梁先生的異能對於物資的收集非常有用,如果政府知道梁先生的異能是什麼的話,梁先生一定會被政府強制帶走,所以我們最好想盡辦法隱瞞住梁先生有異能的事。』

因為梁先生自己也不想幫政府做事,於是最後眾人一致同意會幫梁先生隱瞞這件事。

不過目前出了個問題,那些士兵並不同意先送他們回去。

「現在怎麼辦?如果不能在兩個小時……現在只剩一個半小時之內回去,梁先生的異能就要暴露了。」最緊張這批物資的陳誠著急地問。

「陳先生,你們住的那棟大樓離這裡多遠?」

「正常情況下,走路大概三到四十分鐘,開車不用二十分鐘,我們就住和平街那邊。」

「和平街的話……」Amos點開光腦,調出了邳城的地圖放大查看,「那些士兵應該是從錦陽省過來的,所謂的避難營應該也在錦陽省,和平街在安德路和錦陽省的中間,不過要繞路,看樣子應該還是有可以操作的空間,但就是需要有人出來冒險。」

「Shadow小姐,你要我們做什麼就直接說了吧,現在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能努力一定努力。」

「好,那我就直說了,我需要有個人出來裝病,住和平街那邊的人,能是異能者最好,不是也沒差,就說是癲癇、痙攣或者氣喘發作……什麼都可以,總之需要服藥控制,而藥放在家裡,逼那些士兵因此必須要帶我們回去,我想他們應該有得到上級指示,救援倖存者的時候,不滿足倖存者的要求,但是不能對平民見死不救,畢竟政府雖然在災難時期有非常大的權力,卻還是需要民眾支持的,所以如果我們求他們,他們不會同意,但是這種狀況,他們就一定得順著我們的意思去做。」

因為如果換作是他自己的話,他也會這麼指示。

「這樣的話……」梁先生略略思考了一下,便把視線移向坐在角落的女孩,「那麼由Salvation小姐來裝病應該是最適合的?」

既是相對而言比較會令人覺得需要保護的女性、又是異能者,還住在和平街,目前看起來,在場所有人之中最符合各項需求就是這個住九樓的女孩。

「我不行。」誰知那個女孩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這項任務。

「為什麼不行?」

女孩還沒嘗試就直接拒絕的行為,讓梁先生頗為不滿地皺了眉頭。
似乎有察覺到梁先生語氣之中的氣惱,女孩緊張地捏緊了一直握在掌心中的光腦。

「我不會演戲。」
「蛤?」
「裝病什麼的……肯定一下子就被拆穿。」
「只是裝病而已,有多困難?」
「可我真的沒辦法。」

對於自己有多麼不擅於偽裝,商弼帛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以這個任務,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承接下來,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不想被拆穿害了大家。

不過在場大多數人顯然都不相信她的話,只認為她是因為害怕才不願意接下這個任務。

「算了,人家小女生會害怕很正常,不要勉強她,到時候裝得不像被拆穿了更慘。」最後開口試圖緩和氣氛的是雲霓,那名堅強又獨立的OL輕輕笑了一下,「還是我來吧,雖然我不是異能者,不過裝病什麼的我很有經驗,以前為了向上司請假裝過很多回呢。」

「那就拜託雲霓小姐了。」

「沒什麼,小事一樁,我沒有異能,只能在這種事情上面幫忙大家了。」

討論到這裡結束,計畫抵定,隨著最後一名倖存者被引導上車後,運兵車的車門被關閉,狹小的車廂內,氣氛微妙,眾人聚成一個又一個小團體各自商議。

誰都在徬徨,徬徨於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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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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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一日,早上六點十分
地點:錦陽省中央科學研究院實驗室

幾乎是由黑或白雙色組合,擺滿著各種儀器,很明顯就能讓人察覺到是專門做科學實驗的偌大房間裡,僅只有一名男人坐在他的座位前,一手持著一只不知裝載著甚麼液體的試管,另一手則小心翼翼扶著他所要混入的器皿,準備將試管中的試體滴入器皿中。

他的神奇專注,就如同整個寂靜的空間一樣,帶著讓人不敢輕易打擾的屏息。

但就在他正要滴下一滴液體時,實驗室裡卻突然響起緊急連絡的鈴聲,畢竟先前是正處於屏氣凝神的狀態,所以這鈴聲一響、不但使得男人嚇了一跳,還讓他摔出了手上的試管。

試管內的液體瞬間連同試管碎片散落一地。

「搞甚麼。」為這樣的突發狀況,男人先是皺眉,但也沒立刻處理那破碎的試管,而是抬起手在面前一塊透明屏幕上飛快按了幾下,接通了正在緊急連絡的訊息。

『微生博士!您沒事嗎?』
「如果實驗重頭開始不算的話,我想我是沒事。」被稱呼為微生的男人雖然嘴上的回應有些漫不經心,但看向屏幕的表情卻明顯嚴肅起來。「怎麼了?沒事不會按緊急鈴吧?」

男人的名字叫微生綷。
自幼就因為智商驚人的緣故而被招攬到政府,並且在接受了政府安排的教育下,成為生物及基因學博士,負責進行許多關於潛能或者基因方面的研究,也因此政府的人都知道他所做的研究通常都會為人類開發出新的可能而盡力不會打擾他。

但今天卻是不惜按下緊急鈴也要打斷他的實驗,肯定是出現了相當危急的狀況。

『目前並不能確定是怎麼回事,但從天亮開始就有不少人像是因為感染上奇怪的病毒而喪失人類意識,為了確認各位人員安全才會使用緊急鈴打斷您工作。』

「感染奇怪病毒喪失人類意識?」用略帶困惑的聲音重複這段話,微生綷眉頭皺得更緊了,「為什麼講的好像是B級末日喪屍電影一樣?」

『因為確實是那樣的東西。』訊息另一端的士兵聲音相當嚴肅,他甚至能從背景看見許多位正在整裝待發的人。『總之,詳細情況請允許我們稍後為您解釋,現在我們會先派遣專門人員去護衛您的安全,還請您待在原地等候救援,請勿任意移動。』

將簡單的訊息告知完畢後,視訊就啪一聲的關閉。

微生綷盯著沒有反應的屏幕幾秒,立刻從椅子上跳起身,抓過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白大袍,然後又在實驗室裡稍微四處看了一下,最後把其中一張椅子三兩下拆開,抓起其中一部分足以防身的物體後就站在門邊。

先是小心翼翼的隔著門聽取外面聲音,確定外面沒有其他聲音時,才按下實驗室的自動門,很幸運的、他的實驗室雖然在主要區域,卻仍與其他人所在的地方都有些距離,所以除了可以聽見較遠處有紛亂的聲音外,他這一處倒還能算是無人。

也因此,他才能趕緊溜出去,但他也沒有無頭無腦的往外衝,而是四處看了看,左邊是一個平常用來擺放掃除用具的櫃子,但可能是打掃人員走的匆忙、只留下散亂的掃把,然後他又抬頭看頭頂,在頭頂上看見通風孔的蓋子,衡量了一下兩旁的距離後,才輕呼一口氣,接著握住走廊的手把,用一種普通人幾乎不能做到的靈敏身手往上跳踢,將頭上的通風孔給踢壞。

也是幾乎在他將通風孔踢壞的時候,就有幾名士兵全副武裝的趕了過來。

在看見他實驗室大門是打開的瞬間,幾個藏在安全罩底下的士兵臉色都鐵青起來。
然後在發現頭頂上通風孔被踢開以及有被邊緣割裂的白袍掛在上頭的時候,士兵們的臉色更是變成黑色。

「隊長!微生博士沒在實驗室裏!」雖然明知結果,但還是到實驗室裡繞了一圈的士兵回來跟彷彿是其中一名男人回報。

那明顯是帶頭的男人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全副武裝,也因此反而更能看清楚他的難看臉色。

「他一定是想趁機跑了!快追!」

「是!」

微生綷是直到那些紛沓的腳步聲遠去後,才悄悄地從放置掃除用具的櫃子中鑽出來,並且稍微為揚起的灰塵無聲地咳了兩下,但這仍不能掩蓋他眼中的喜悅。

雖然這一招很老,但確實管用。

可惜就算管用,這能為他爭取到的時間也不多。雖然仍不清楚外界究竟發甚麼事情,但清楚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再來要再有第二次機會的可能性並不大的微生綷並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而是三步併作兩步、極快的朝他記憶中實驗室的一處出口跑去。

那裡一向是實驗室裡清掃人員的出入口,專門運送大型垃圾。
由於那處僅有專業清掃人員的磁卡可以通過,所以平常人口聚集的不多,如果出了甚麼事情也不會是第一會被守備的要點,而他剛好在一個禮拜前『撿』到一張清掃人員的磁卡還『不小心』拷貝了裡面的通行程序,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安排,他若不好好利用怎麼對得起自己?

他是這樣想的。
他也幾乎要做到了。

但在他剛把手上那張磁卡刷上出入口感應器,將出入口門板開啟準備要出去的時候,他卻是反射性的往後跳開,避開了來自門外的攻擊。

嘶啞著嗓子,只發出不明濁音的物體因為他的避開而硬生生撞擊到牆上,在白皙的牆壁上染出大片汙漬。

那就是剛才士兵口中說感染奇怪病毒喪失人類意識的人類嗎?
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把稍早前士兵所說的形容與面前的人形物體連接上,然後也飛快上下掃視了一下對方作為初步的檢測。

因為撞擊而歪斜的腦袋流著黑紅色的液體,瞳仁翻白並且佈著一層淺淺的紅,嘴巴叼著不知誰的殘臂,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膚則是不正常的死白及大小不規則的青色斑點,除此之外他的腹部還被一把斷裂的拖把棍整個穿透。

他不需要是法醫都能直接判斷這個人已經死了。

這明顯不單是喪失人類意識這麼簡單的結果。他用眼角餘光往外看,發現到半夜都還下著的大雨不知何時停了,外頭的世界正在因為朝陽升起而逐漸變成光明的模樣。

但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世界反而墜入了另外一層黑暗。

沒有讓他多想的時間,那個撞擊到牆上的人形物體又搖搖擺擺的轉過身體,睜著一雙混濁的眼對準他,似乎是在確認獵物的位置一樣,然後下一秒他就吐出口中的殘臂、張開大嘴往他撲來。

「趴下!」

微生綷一秒照做,然後在他趴下的瞬間,他也聽見非常明顯的碰碰兩聲。

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是煙硝味在空中瀰漫。

他幾乎是在反應過來後一個翻滾就想起身往外,但可惜還是比不過那往他衝刺來,目的在制服他的男人動作。

一個跨步一個用力,他就變成被男人一隻手橫壓在他喉嚨、一手拿著槍抵住他腦袋,然後硬生生推在牆壁上的姿態。

「……都甚麼時候了還想著跑嗎?」用彷彿是壓制犯人的動作壓制他的不是別人,正是稍早前帶領一群士兵去他實驗室外說要護衛她的男人。

雖然明顯是這樣居於下風的狀態,但微生綷還是在痛苦中擠出一抹笑。「宋隊既然知道,又幹嘛不乾脆放我走呢?」

他剛說出這句話,壓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就更加用力,使得他差點無法呼吸而呃了一口氣,看見他這樣痛苦的模樣,被他稱為宋隊的宋明反而愉悅的笑了,但那雙直盯著他的黑眼卻寫滿陰鷙。「放你走?開甚麼玩笑,上一次讓你逃跑,我失去多少你知道嗎?好不容易又爬回到這個位置,你覺得我還可能會做同樣的事情?」

「你……咳……」

「怎麼?不能呼吸很痛苦嗎?告訴你,我的痛苦比你還要多!」幾乎是發洩一樣,宋明改抓住微生綷的衣領,狠狠地將他摔到地上,然後又用腳踩上他的胸口。「本來該有的名利、本來擁有的地位,就因為你那個逃跑的計畫而全部化成雲煙,然後在找回你以後,我還不得不到你身邊保護你,他媽的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你嘛!」

「……那是你太貪心才會輸。」就算被如此踐踏在地上,看起來更是狼狽,微生綷的眼底都沒有任何屈服的意思,他甚至還有些憐憫。「要不是你的貪心,我也找不到逃跑的缺口。」

「住口!」宋明握著槍,毫不猶豫的就在往他臉旁開了一槍,子彈削過他的臉頰、在他臉旁的地板發出硝煙,然後在看見微生綷臉頰因而出現一道傷口滲出血後,宋明反倒笑了。「你以為激怒我我就會放開你嗎?不,不會……知道嗎?我被派到你身邊不單是為了『護衛』,也為了監視。」

宋明維持著踩在他胸口的姿勢猛然低下頭,在極靠近他的狀況下與他互望著。「我懷疑你很久了,你身上一定有個不敢讓上面知道的秘密,如果我知道了、肯定就可以利用那個祕密讓你痛不欲生。」

「……你想多了,我沒有甚麼秘密。」

「你確定嗎?」對於微生綷的回應,宋明只是笑出一口一點也不能用燦爛形容的白牙,指腹在他臉頰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那麼請告訴我,你的傷口會不會好得太快了些?」

「我天賦異稟。」微生綷依然面不改色。

「哈,到底是天賦異稟還是其他原因,等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上面後,上面總會派人對你做實驗讓真相大白的。」對於他的不動於衷,宋明完全不覺得有任何在意的地方,現在這情況怎麼看都是他占上風。

這個人。
這個對他而言一直是眼中釘的人。

終於可以看見他痛不欲生的模樣了。

太過狂烈的興奮讓他的眼神幾乎瘋狂了。

或許也就是這樣,他才會將微生綷的皺眉當作害怕的反應。「害怕了嗎?告訴你,來不及了。」

「不是的,是我現在才想到、剛才那個東西還咬著一隻手。」
「甚麼咬著一隻手又怎樣,那東西已經死了,根本不足為懼!」
「但如果還有第二個呢!」

「甚麼?」

幾乎是在他們話語落下的同個時間,微生綷又聽見了那先前聽過一次的嘶啞濁音,接著根本沒有給予他們反應的時間,一個猛烈的生物就立刻將壓制著他的宋明撲往旁邊。

微生綷狼狽的翻起身,然後才往那兩具幾乎可以說是扭打在一起的人與非人看去。

雖然對他抱有怨恨,但宋明好說歹說仍是能當上一個分隊長的人,就算面對如此突然且毫無人性的攻擊,他也很快的反應過來,好幾次避開了對方咬上自己致命處的可能,然後他一邊掙扎著也一邊用手在旁邊的地上摸索著。

微生綷知道他是要摸在那一瞬間掉在地上的手槍。

那就在他腳邊。

他可以選擇把手槍踢過去,也可以選擇把槍撿起來攻擊那個少了一隻手臂的屍體。

但他卻是撿起槍,沉默地看著掌心那沉重的物體。

「微生綷!你在幹嘛!快開槍啊!」
「……宋明,被這東西攻擊到的人應該也會被感染。」
「所以我才要你快開槍!趁我還沒被咬到的時候!」

他半垂著眼,手指輕撫著掌心裡的槍枝,「宋明。」

「啊!」

「對不起,來不及呢。」然後他才抬眼,看著宋明因為一時分神而被那具屍體咬掉脖子邊一大塊肉而發出痛苦的哀嚎,「……畢竟我平常只做研究,看到這種畫面,嚇到不敢反應是正常的吧?」

「我要……我要殺了你啊──」

「如果你還可以是人的話。」他對著再次被啃咬第二口,並且因此抽蓄無法出聲的宋明露出了非常溫柔的微笑。「還有,如果你做得到的話。」

他聽見走廊另一端衝來一大批急促的腳步。

在看見這邊有喪屍及已經半死的宋明時,那批腳步的主人毫不猶豫地朝著他們開了好幾槍。

微生綷眼睜睜的看著宋明與那個喪屍被爆頭。
直到最後一秒,宋明那雙眼都寫著對他的恨。

但還是被一顆子彈穿過炸成散開的血花。

好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跑了過來。「回報!找到微生博士了。」

「回報!宋隊被喪屍攻擊,已當場處理。」
「回報!微生博士無傷。已列入保護人員。」

他回頭看了一下那扇好不容易打開的門,然後在士兵們的簇擁照護下,離足以離去的地方越來越遠,不知道是誰為他披上一件隔離衣,也不知道是誰在前方開路。

他只知道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

「微生博士發燒了!」

那是他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一切才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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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四月七日,下午四點整
地點:邳城安德路

或許是因為多了與宗柩談話的時間,鳳云璨是最後一個登記、同時也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人,在簡單清點過人數確認無誤後,來運送他們的士兵便將車門關上。

在等候著發車前,梁先生也趁著最後一點時間將剛才討論的計劃簡單轉告給鳳云璨,好讓等下臨時開始行動時鳳云璨也可以跟著配合。

而為此,鳳云璨只是低唔了一聲做為回應就沒再給太多的反應,將他的反應當成是朋友剛被帶走而魂不守舍,名為雲霓的OL才帶著安撫的笑抓住他的手。

「鳳小弟,開心些,我剛才有稍微聽到一點,宗先生似乎是被他家人帶回去的?在這種時候能夠跟家人在一起才是安全的,你要放心。」

對於女子的安慰,鳳云璨花了些時間才又抬起漂亮的眼睛,對著對方露出有些委屈但又努力堅強的甜笑。「嗯,我知道,謝謝雲霓姊姊安慰。」

那樣的笑容襯上他那張無辜純淨的漂亮臉蛋,真要不是車上的其他人都知道他是男的,還真是容易讓人誤將他當成孤苦無依的少女。

而如果真的是或許還沒那麼讓人心情複雜。
但偏偏就不是。

就因為如此,雲霓在簡單的安慰過後,才又鬆開自己的手,轉頭與其他人對上目光,在幾個無聲的點頭後,她便突然按著胸口瑟縮起身體。

「小姐妳怎麼了?」
「快,快來人!有人倒下去了!」

被他們的騷動驚擾,本來已經要開車的士兵們又拉開車門,表情沒有非常好看。「發生甚麼事情了?」

「這……」雖然早就預備好計畫,但真的被逼問時,梁先生還是有一瞬間的停滯。

「這位小姐似乎身體不舒服的樣子。」Amos很自然的接話,而士兵們則順著他指示的方向往名為雲霓的OL看過去。

只見在之前還只是摀著胸口瑟縮身體的女子整個人倒在地上,捲縮著全身,漂亮的臉寫滿蒼白,唇瓣也褪去不少血色只能發出急促的呼吸。

就連原先討論完決定要由她裝病而有心理準備的其他人都為雲霓逼真的演技而差點誤以為她是真的發作,更別說那些完全不知道真相的士兵,在看見她狀況似乎非常不佳的時候來探查的士兵露出一瞬慌張的眼神。

「這是怎麼回事?!」他趕緊踩上車,伸出手碰觸上女子的臉蛋,發現她冒出的汗水都是冷汗。

「雲霓、雲霓姊姊好像有心臟方面的疾病,但她的藥放家裡,需要趕快回去……」鳳云璨一整個彷彿被嚇到一樣,臉色並沒有比躺在地上的雲霓好看到哪去,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甚至還佈滿了淚水,抖抖抖的、只要再多眨一下就會滴下來那樣可憐兮兮。「拜託,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回去?我們住和平街那裏。」

本來並不願意的士兵看了看他又看看倒在地上彷彿隨時有生命危險的女子,一個咬牙,露出屈服的反應。「你們坐好,現在就帶你們回去。」

幾乎是話一說完,士兵就再次為他們關上車門,然後這次聽到的發車速度很快,幾乎是沒一分鐘、他們就立刻感受到車子開始運轉。

「太好,成功了!」梁先生先是低聲歡喜了一下,接著才將目光往被其他人扶起來的女子看去,「雲小姐真厲害,裝的好像。」

「咦?啊,謝謝……」不知道為什麼仍是臉色有些蒼白的雲霓回應了有些慢半拍,然後才又勉強露出一抹看起來有些羞怯地笑。

唯有Amos多看了她一眼後才往坐在她身旁的漂亮青年看去。
只有他知道是來自那個鳳家,甚至還是那個鳳楷大兒子的青年查覺到他的視線,對著他眨了兩下眼睛。

他選擇不多問甚麼,但也稍稍用眼神示意他有些過頭。

能清楚從Amos眼神中讀到對方猜到自己動了些手腳,但鳳云璨也只是裝不懂的低下頭,其實他剛才也是稍微做些測試而已,從末日第一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似乎也有異能,但因為不是很好測試的異能,所以他一向都是在獨自遇到喪屍時才測試有甚麼作用。

而剛才,那是他第一次試用在活人身上。

他就只是想讓那個叫雲霓的女人裝病裝的像一點,所以才稍微想像了一下,最後用了一點點異能使得她像是她像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一樣。

事實證明這個能力不單能將喪屍腐蝕,也能使用在人體身上。

能夠讓人生病。
能夠腐蝕物體。
好像能製造病毒之類。

說好用不到非常,但說難用也不至於。至少以後如果要走小手段時,這異能就還挺適合自己的。

在內心對於自己的異能稍微有更了解的認知後,他就習慣的想要紀錄一下、但手才剛碰到褲子口袋,他就摸到不習慣的硬物,將那硬物從口袋拿出後,他才對著掌心裡配戴著史奴比鑰匙圈的鑰匙微微垂下眼皮。

他很崇拜的作者溟伶也很喜歡史奴比。
那名叫宗柩、短暫合作過幾天的青年似乎也很喜歡。

回憶起他房間裡其實除了與溟伶相關的書籍物品外就是一堆史奴比的東西,雖然收集的狀況沒有他家小六收藏趴趴熊那麼誇張,但也可以很明顯看出喜好。

就是一隻白色的狗,有這麼可愛嗎?其實並不是很能理解宗柩喜好的鳳云璨用手指將鑰匙圈在掌心裡戳轉。

其實他跟宗柩真的不熟。
畢竟他們再怎麼說,也只相處了短短七天。

雖然七天內發生過一些事,讓他覺得宗柩這個人蠢到一個沒救的地步,但說真的、他還是跟他不熟。

他只知道他叫宗柩。
自稱在出版社工作。
很喜歡史奴比。
然後人非常的蠢,按照他的想法裡就是那種容易被騙錢的大肥羊,然後人又太善良,肯定是會很容易吃虧的那種人。

以往他並不是很喜歡這種人,或者該說,除了需要騙他們以外的時候,他都沒有把這種人看到眼底。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宗柩把鑰匙給他時的那個表情,他卻印象深刻到覺得胸口有些怪異呢?

是因為他在超市裡不顧危險來救自己嗎?
是因為自己覺得他蠢所以想順手保護嗎?
是因為他只因為自己也喜歡溟伶就借自己傘嗎?

還是因為,他就是那麼讓人放心不下呢?

想著宗柩將鑰匙給他,那明明很害怕、明明感覺都快哭了,卻還是硬撐著擺出很開心,拼命說著那些彷彿在說服自己的話的表情,鳳云璨真的覺得胸口升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要是以前,他就乾脆直接把人拉走。

反正他相信以他的手段,誰也不可能在他眼前帶走他的人。

……他的人?

當士兵們帶著他們回到和平街十八號,而既然都回來、士兵乾脆也放任其他人去樓裡面拿東西,他便利用這個機會拿著鑰匙走回宗柩的房子,轉開宗柩的房門,看著這只短短住過七天、根本還是充滿著宗柩氣息的房子時,他才猛然為自己思索到的想法一愣。

他的人?
他把那個看起來很蠢的宗柩,當成自己人了?

因為他很需要保護嗎?
不。
不是。

……因為他就是那麼簡單的人。他看著放著光腦的書桌,彷彿還能看見這幾天有事沒事就會窩在座位上對著不能連線的電腦嘆氣的青年。

……因為他就是那麼單純的人。他看著放滿溟伶書籍及周邊,想起第一次詢問時,說是因為自己在出版社工作說得滿頭大汗的青年。

……因為他就是那麼善良的人。他看著他放雜物的櫃子,回憶那時他受傷、努力扶他回來又手忙腳亂在嘗試幫他包紮的青年。

……因為他就是那麼愚蠢的人。他看著廚房裡的廚具,記起明明這個狀況不該將食物多分他人,但還是收留他並且問他要吃甚麼的青年。

他用手指撫過每一樣物品,甚至在溟伶好幾本已經絕版的書背上輕撫,從這些東西收藏的狀況來看,他知道這間房子對於宗柩有多麼重要。

他的生活在這裡。
他的世界在這裡。
他的一切在這裡。

雖然只相處短短七天,但他甚至能夠想像,依照宗柩的個性、根本只想要永遠蝸居在這個小空間裡安穩度日。

但現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末日,還有因為各種非他所想的原因,他不得不踏出房子,他不得不被他那口中『肯定是好事』的宗家帶回去。

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會是多大的打擊跟痛苦呢?

但他偏偏忍下那些打擊跟痛苦,還把對他很重要的一切交付到他手上轉交給他。

他握緊掌心裡的鑰匙圈,然後很無力的將額頭往前靠在那一大櫃的書背後,他握著的力道真的很緊,緊到鑰匙在他掌心裡紮痛了自己,然後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再來他才又重新站直身體,再次將整間屋子裡的東西看了一整圈,最後走到放著自己行李箱根隨身包包的那一個角落。

他掌心在行李箱上輕撫,臉上的表情實在有些複雜,但最後他仍只是嘆了第二口氣。

當他將自己要帶走的東西整理好,走出宗柩的屋子並鎖上門時,正好又遇到了從樓上下來的少女。

雖然看上去有些不知道該說甚麼,但自稱Salvation的少女還是在跟他輕輕點頭作為招呼後,多看了一眼他。

「你就帶這樣嗎?」

「嗯。」鳳云璨露出一抹甜笑,然後拍拍自己身上那個簡單的隨行包。「我的衣服都在裡面了。」

不是沒有其他重要到想帶走的東西。
不是沒有想要乾脆就這樣窩著不走。

畢竟政府、士兵,只要他想誰也不能為難他。
畢竟就算是末日,他也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去。

但是他最後只背起這一個包包。

「你也要跟著去政府?」下樓後,他又遇到來自十九小隊的前輩。

他對著對方淺笑。「不,我去找笨蛋玩。」

然後說完他就走向運送民眾的車子,在經過固守的士兵身邊時,還不小心掉了東西。

士兵幫他撿起。「鳳議員?」看見他掉的那個識別證,士兵隨口問了一下。

「嗯,士兵哥哥知道嗎?玩具製造商出身的那個鳳議員,那是我爸爸喔。」

鳳云璨一樣笑著。
無比真誠、無比純真的笑著。

……對他而言,那個笨蛋似乎已經勝過他的世界了啊。

所以,再等一會他吧。
他很快就會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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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風陌‧尚公館

【末日錄】正文 - 頁 2 Empty
發表主題: 回復: 【末日錄】正文   【末日錄】正文 - 頁 2 Icon_minitime12017-12-17, 12:38


時間:四月七日,下午五點十三分
地點:錦陽省原司法大樓、現宗家居所五十四樓辦公室

載送他進入錦陽省的越野車停下之後,宗柩跟隨明面上是負責護衛他、實際上壓根是在押解他的隊員走進其中一棟高得直破天際的大樓,搭乘電梯直上五十四樓,然後走過鋪著厚厚一層地毯的走廊,最後被帶進一間布置低調典雅但不掩奢華的辦公室。

還沒走近,他遠遠就聽見裡面傳出兩個男人對話的聲音。

「從梅爾韋爾將軍那邊傳來的消息,目前中央機構和錦陽大學及錦陽附屬高中建築物內的喪屍已經全數清除完畢,明天開始先清除主要幹道上的喪屍,之後逐步往外圍推進,估計一星期左右可以收復錦陽省。」

「那邳城呢?」

「派往邳城進行搜救的軍隊,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十二支小隊歸返營地,總計帶回兩百二十一名倖存者,其中十七名異能者,目前因為可提供居住的區域不夠,暫時以普通人十人為單位、異能者六人為單位,兩者分開安置在錦陽附屬高中的不同校舍。」

「好,梅爾韋爾那邊應該有派人登記所有帶回的倖存者資料,稍晚請對方提供一份彙總好的檔案過來,再來決定要給那些倖存者安排哪些工作,另外,下次議員會議前設計一份貢獻值制度給我,還有其他需要在議會上提出來討論的,都在會議前三天打份詳細報告給我。」

「是!」

「如果沒其他事情就先下去吧。」

「屬下告退。」

隨著談話結束,其中一名男子從裡頭走出,正好與他在門外擦身而過。

那是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戴著一副細框眼鏡,看起來年約三十歲左右,板著一張嚴肅正經的臉,一看就知道是商場菁英。

那人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瞥了他一眼,但什麼都沒說、甚至連腳步都沒緩下些許便逕自離去。

待那人離去之後,他才在護衛隊員的催促下,獨自一人走進那間布置低調典雅但不掩奢華的辦公室。

他一進門,身後的門就被關上,而他一進門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張梨花木製的大辦公桌,以及站在辦公桌前、正斜斜倚著辦公桌低首閱讀面前光屏上密密麻麻一大串文字的男人。

那人和剛剛離去的那個商場菁英一樣,都是白襯衫配黑西裝的打扮,不過不同於那人樣貌平凡,這人有著一張秀美俊逸得難分男女的臉蛋,一頭亞麻綠色的直髮長度約莫過肩些許,髮上帶著些微淺金的色澤,髮尾帶著微捲的弧度,右半邊的頭髮向後撈到腦後用黑色的絲帶綁起。
眼睛則是同色系的細長眼眸。
身高估計和他差不多。
整個人身上帶著冷漠嚴謹的氣質,還有著禁慾的味道。

高冷禁慾受。

他在內心默默地為對方下TAG。
這種人感覺就是應該要配一個腹黑鬼畜攻啊。

「二少爺。」在他走神的剎那,已經將視線從佈滿文字的光屏上移開的男人抬頭往他看過來,並且站直身子恭敬地朝他行了個禮,「許久未見,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

「……記得。」他怎麼可能忘記呢?

這人名叫宗崢,但並非擁有宗家的血統,而是他爺爺買回來的奴隸,據說非常忠誠,所以被任命為宗家的管家,負責協助他父親處理所有宗家內部甚至外部的事情;當初他大學延畢兩年,確定了朽木不可雕之後,他父親撤回對他所有資助的命令,就是由這個人替他父親來傳遞的。

所以,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他?

「這是我的榮幸。」

那人又躬身行了個禮,看上去對他是畢恭畢敬,但宗柩莫名地就是有些畏懼對方。
明明、明明按照目前情況來看,他應該是他新任的主人才對。

「那個,我聽送我過來的護衛隊員說了,我父親和我大哥都……呃、遇難了?」

「是的,所以二少爺您現在已經成為宗家正統合法的繼承人,請二少爺您節哀順變,宗家現在正在生死存亡之際,正需要二少爺您提起精神為之奮鬥,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哀傷了,時間緊迫,就由屬下為您稟報宗家目前的情況。」

「好。」不然他還能說什麼呢?

雖然宗柩對於自己能不能擔得起宗家這個重擔覺得很徬徨,但既然都這個樣子了,他也不好意思躲起來自己去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只得努力集中精神,注意傾聽宗崢接下來的介紹。

「首先,因為這場災難之故,舊政府已經瓦解,新政府在昨日結束的會議中已經重組完畢,由二十位議員及一位議長組成聯邦議會,新任議員皆是倖存下來的政府高官及大企業主,其中,宗家也佔有一席之地,換言之,二少爺……不、主人您現在已是地球統一聯邦亞洲區共和政府的二十一位最高主宰之一。」

「……」等等,他?那個地球啥啥啥啥啥的最高主宰?就他這貨猥瑣死阿宅?地球要毀滅了吧?

「另外,因為這場災難之故,宗家目前已經撤離原本在邙城的居所,改搬至司法大樓,也就是您目前所在的這棟建築,關於所有成員的居住問題,在主人回來之前,我已經代主人安排好,主人的住處,在最頂樓的位置,稍後我會帶主人前往。」

「喔、喔喔,好。」

「另外,明天下午三點有一場議員會議,要討論救援進度和普通倖存者的安排,屆時要出發前往參與會議之前,我會再提醒主人,那麼主人還有什麼問題嗎?」

什麼問題?
他問題多了去好嗎?

對於目前的情況,老實說宗柩除了茫然之外還是只有茫然,他就一個只會天馬行空、胡亂寫些亂七八糟的死阿宅,要他轉行搞政治,他連陰謀文都寫不出來,只會把大家一起搞死好嗎?

但再害怕、再徬徨,他還是只能咬緊牙根讓自己努力搞懂自己該做什麼才不會連累到別人。

就像當初他明明對於唸企業管理沒丁點興趣,卻因為父親的要求和自己的身份,而不得不熬夜死盯著那些他看都看不懂的課本死啃一樣。

是他的責任,他不會逃避,就算他只是個懦弱又膽小還什麼都辦不到的普通人。

「那個、關於政府的事情,可以跟我說詳細一點嗎?關於議員要做的事,還有你說明天要開會的會議內容是什麼?以及在這場會議上我需要做什麼?」

「主人什麼都不需要做。」

「咦?什麼、都不需要做?」

「是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為主人安排好,主人只要屆時換上我為主人準備好的衣服,準時出席即可,需要主人在會議上說的話、和做出的態度,我都會事先告知主人,請主人無需煩憂。」

「喔。」

好,他明白了。

他終於懂了為什麼宗崢對他的態度明明非常畢恭畢敬,他卻依然對他有著莫名恐懼的原因,恐怕是因為,宗崢雖然表面上對他恭敬,但事實上卻沒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在裡面。

剛剛的那一席話,說白了就是在暗示他,他不僅僅是什麼都不需要做,最好是甚麼都不要做,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只能做對方允許他去做的事情。

簡單來說,他這個有著正統合法繼承權的二少爺,其實不過是宗管家找回來的一個傀儡而已。

他唯一的存在價值,就僅在於他的血統上。

所以他什麼都不需要做。

……

難怪那個送他過來的護衛隊員對於他的要求會直接拒絕,大概對方也知道他根本不會真的得到任何權力,所以也並不畏懼他。

啊啊、不過,聽到這番話之後,他竟然產生鬆了一口氣的念頭。

他果然啊,就如當年他父親所說的,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

在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定位之後,宗柩就沒有再提出其他的問題,反正問了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之後便讓宗崢領他去自己據說位於頂樓的居所。

那是一個一房一廳的套房,還有一個小廚房,空間雖然不算大──但其實光是客廳就已經比他的小公寓還大上些許──不過裡面該有的東西都有,而且佈置非常舒適奢華,連床都是king size的雙人床。

「從此而後,這間房就屬於主人所有,主人若對於住處的佈置有任何不滿或想要改正的地方,又或者是有想要添加任何的東西,都請直接告知我即可,我會立刻為主人重新安排;另外,每天三餐,會有僕人為主人送來,若主人想要自己下廚,或者想要任何東西,都可以吩咐門外的護衛,我會留兩個人負責護衛主人;因為目前局勢較混亂,旁系的人似乎意圖奪權想要謀害主人,所以請主人不要擅自走動以免遭遇不測。」

「好。」宗柩沒什麼意見地點點頭。

雖然聽起來跟坐牢差不多,不過還好這個監牢還蠻奢華的。

他苦中作樂地想,反正他以前也都是宅在自己的小房間裡頭不太愛出門,現在不過就是換了個地方宅,好像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而且以後連三餐都不需要勞動自己出去買了,想要什麼都可以叫人送上門來,看,多方便糜爛啊。

「那麼屬下先告退,不打擾主人休息了。」

「等等,宗崢。」看著恭敬行了個禮便要離開的宗崢,他下意識地就喊了對方,等到對方真的停下腳步,將帶著疑惑的目光移向他時,他又緊張得腦子渾噩成一團,瞬間都不知道自己喊住對方要說什麼了,出口的話好像完全沒經過大腦,「那個,你可不可以幫我找一個人?原本跟我一起的青年,他叫鳳云璨,你問送我過來的那個人就知道,幫我把那個人帶過來,之後我保證我會非常聽話。」

聽話的傀儡,總是比不聽話的傀儡來得好的,對吧?

他緊張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宗崢。

對方似乎對於他的要求並沒有拒絕的意思,思考了好半晌才輕輕點頭,「主人的要求,我自當竭力辦到,只要那個人的身份背景並沒有問題,我會盡快找到那人,並將那人送到主人面前的。」

「謝謝你。」

「我的榮幸。」

那人又躬身行了個禮,之後便退出他的房間。

當房門關上,整個空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後,他才像是全身的支架全部都在一瞬間被拆掉一樣,軟綿無力地往後倒在沙發上。

他只能做到這樣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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