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杯蓋落在茶几上,沒有破碎,卻發出了沉沉的「框啷」聲。
墨色薄紗下那雙美眸微微抬起,她瞇著眼,見那服侍自己好幾年頭的男奴站在桌邊,手按在掉落的壺蓋上,卻遲遲沒有動作。十三背對著她垂著頭,而她輕輕哼了一聲,為無法看到對方表情感到些許可惜。
用盡全身力氣忍著毒發劇痛的神情,肯定很精采吧?
「很難受?嗯?」偏了偏頭,她勾起了唇,笑得嫵媚。
「……」小少年沒有回答,故作鎮定地將壺蓋蓋回白瓷茶壺上,但不自然起伏的肩頭卻出賣了他。
她為此愉悅地格格輕笑了幾聲。
「求我一聲,就讓你暢快些,嗯?」
「……」
十三依舊沒有回話,她撐著頰,看著那年輕孩子勉強穩住呼吸,有些艱難地托起茶壺斟滿茶。她等著看他笑話,然而平穩鈴聲逼近,最終十三仍是安靜地將茶水擱在她的面前,微微欠身告辭,除了頸肩上的冷汗與瀏海下刷白的容顏,頑強的孩子幾乎沒露出破綻。
死都不肯低頭就是了啊……
待銀鈴之聲一顛一顛地遠去,她嘖了一聲,抬手掩嘴,沒勁似地打了個哈欠,玩味的視線卻依舊緊隨著那抹沒入黑暗背影。
真是無趣的傢伙。
但她倒是期待他能再撐多久。
×
顧冕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撐回房間了,只憑著僅存的意識,慶幸自己還來的及在狂痛爆發以前用巾布塞住嘴,沒讓哀哼滿溢出口。
楚痛原本如針,從末梢開始一點一滴紮進皮肉,後來則似刀,緩慢地戳進五臟六腑。顧冕感覺有把火從皮膚燒了進來,骨子卻寒的發疼,他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曲緊身子,才能阻止自己被吞噬在這一波未停一波又起的疼痛之中。
就這樣折騰了幾個時辰,毒素退潮,外頭的天色也泛白了。他癱軟於地,用盡最後的力氣抽出口中的巾布,乾嘔幾聲,然後任憑自己如垂死之人重重喘息。衣服被冷汗浸濕,黏膩地貼著身子,但他早已無暇去想了。
毒發次數越來越頻繁,痛楚越來越強烈,他甚至不太確定這副殘破身子能不能撐到下一年的解藥。
但撐不了也得撐。
體力稍微恢復了,顧冕喘了口氣,縮了縮肩膀,吃力地用雙軸撐起身子。天亮的很快,天色一片亮白,今日是個適合練武的好天氣。
總有一天,他會再次回到那片光明之下。
就算這雙手,已經提不起任何刀劍了。